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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沉溺(近代现代)——幽媞妚

时间:2024-06-08 06:37:18  作者:幽媞妚
  这句话犹如免死金牌,薛小妹如释重负,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战场。又这回来拿走了她的毛线团。
  阚霖说:“薛朗,你在躲什么呢。为什么不让小妹说话。”
  薛朗面不改色:“没躲。…她年纪小,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没什么好听的。”
  阚霖说:“那我呢,我大一些,理论上来说,洞察力比她强。怎么没看出你对我好。她一个年纪小的小姑娘都看出来了,如果不是太了解你,她怎么会信誓旦旦的呢。”
  “…别说这些无聊的东西了,今天王春花他们的事……”
  阚霖打断他:“别转移话题。”
  “你想说什么。”
  阚霖盯着薛朗的眼睛,帮他把遮住视线的头发拨开。两人沉默半晌,阚霖突然一把勾过薛朗的脖子,假意掐他:“你还真把我当成你弟弟了,别想占我便宜。那次叫你哥只是因为小妹在,不想伤她的心而已。你还真把我当弟弟对待了。滚蛋啊。”
  薛朗喉结一动,好歹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王春花都是老样子偷偷监视阚霖。但最终发现阚霖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勤勤恳恳地卖东西,当着小摊二老板。甚至,王春花还从这几天的偷听里听到了夸奖她的话。
  难道说…阚霖真的没有逃跑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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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相
  "这是这个星期的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王老五。
  王老五口中吐出烟雾,一只手上还拿着烟杆,接过来数道:"二百九十五?"
  "嗯。"
  王老五眯着眼睛再次点了一遍,"行啊,够准时啊。有你们在,看来我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了。哈哈哈。"薛朗道:"多亏阚霖帮忙。他出了很多力。"
  这次王老五却并没有反驳,反而看着坐在角落的阚霖说:"那是,算他听话。"阚霖顿时停下抖腿的动作,指着自己:"嗯?"
  王春花笑他:"夸你还不行吗。"阚霖挠头,"我谢谢你爹啊。"
  王老五笑得满面褶皱,黝黑发亮的脸颊上竟然没有恶意。阚霖越见他这样,心里就越发毛。不由得轻轻扯了扯薛朗的衣袖,薛朗点头,便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去了。随即道:"这个星期的钱已经交给你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阚霖也道:"对。"
  正要往出走,王春花道:"诶,先别走。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薛朗道:"什么事?
  "以后出摊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屋内陷入安静,好半晌才有人答应。
  原因两人并没有多问,毕竟心里已经印证了一个猜想。
  阚霖走在路的内侧,心里总感觉很奇怪。他顺手捡起一块石子,越过薛朗的后背扔进了路边的水田。水面上泛起一圈极小的涟漪,石子便被泥土淹没,沉入地底。旁边青色的半指秧苗摇摇脑袋,鲜嫩可爱。阚霖却更加烦闷了,只在一旁连连叹气。
  薛朗将从家里带出来的草帽盖在阚霖头上道:"有心事?"
  "你说他俩不会有什么猫腻吧。"阚霖把帽子压下去遮住眼睛。"我就是担心他们知道点儿什么。"
  薛朗道:"看样子不像是。一般直性子的人,有点事藏不住,不拿到明面上来说是不可能的。"说完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阚霖见了,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甩到薛朗脑袋上。
  "戴着怪热的。"
  薛朗好笑地看他一眼,温柔道:"那我戴。"阚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不过要是这样的话,说明他们确实对我没疑心了?"
  薛朗正色:"先别太果断,对你笑不一定只是对你笑。夸你也不一定真的在夸你。"
  "哦?那你分析一下。"
  "据我猜想,先前王老五对你太过严酷,微笑只是为了缓和关系,而夸你只不过想让你为他创造更多利益。通俗点说就是想要讨好你,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力。"
  阚霖心底最后一点温软也消失殆尽,有点小失落道:"哦,意料之中而已。"
  "不过值得高兴的一点是…"薛朗顿了顿又说:"他们确实对你放下了戒备心。"
  "因为一个星期的蹲守?"
  "是。"
  "也还不错,至少说明我们上一个星期的表演没问题,没让她揪住小辫子。"
  薛朗调侃他:"你有小辫子?"
  "有啊。"阚霖耸肩道。薛朗想象阚霖留着齐刘海扎着马尾辫的样子,不禁偏开头笑了,"难以置信。"
  阚霖觉得莫名其妙,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我靠,那只是个比喻,你故意的是不是!"
  薛朗咳了一声算是止住笑了,垂眼看他:"我故意什么?"
  阚霖凑近指着他,缓缓道:“故意让我顺着你的话走。”
  薛朗眼见他生气得认真,有意逗他,也把脸凑近他。至此两人嘴唇的距离不足一寸,没等阚霖反应过来,薛朗已经挑着眉勾起了他的下巴,顺势挠猫似的用食指扫了扫。
  薛朗心中忖道:“就差一点…”
  阚霖瞳孔剧烈收缩,猛地弹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有些羞极反怒:“你当我是小姑娘啊敢调戏我!”
  薛朗左边嘴角一歪,邪媚地笑了。浑身仿佛很轻松一般,枕着手臂超过阚霖,自顾自往前走去。
  阚霖看着那个半边印在光里的得意背影,忽然双手捂脸,烫的。他恨不得把头插.进土里。
  自己这算什么反应?!小姑娘都不至于这么害羞吧!薛朗暗地里肯定笑话死他了。
  阚霖追上薛朗后,路过了王福气家。换做平时肯定不会多做停留,但门口坐着林荫。她看上去比上次见到时还憔悴,此刻更像是个老练的妈妈。
  因为她臂弯里不仅抱着一个可怜的婴儿,肚子里还躺着一个。腾出来的两个手掌还在补衣服。
  而两个男人却在屋内喝酒说笑。林荫抬头,挺起肩膀擦汗时才看到路边两人,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却是想遮住脸。奈何手抬不起来,腰也挺不直,弄得个进退两难的局面,神色还是颇有些难为情的囧样。
  最后是阚霖叫了她一声:“孩子怎么样了?”
  林荫这才将手中的针线扎进板凳缝隙,抱着孩子走过去。王福气在屋内咳了一声。林荫为难地看了一眼阚霖和薛朗,低下了头。
  于是薛朗就大声朝屋里喊:“我们看看孩子就走。”
  李大狗嗓音沙哑地说:“看吧。”
  两人这才走到院子里,林荫犹豫一会儿,将手中的婴儿递了出去。有些尴尬的是,面前有两双手同时伸出来。
  薛朗看着阚霖,阚霖不甘示弱。
  林荫左右瞧了一遍,给左边也不是,给右边也不是,只好把难题抛给他们:“谁抱宝宝。”
  阚霖看着婴儿,主动上前接过,学着林荫的模样抱在臂弯。却在下一秒把襁褓平平稳稳送进薛朗还未收回去的手中。
  薛朗哑然,面露震惊之色。喃喃自语道:“好小的孩子,怎么这么轻。”
  烟萝睁开眼睛笑了笑。
  薛朗顿时心软,但双手微微颤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东西萌得不知所措。
  林荫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阚霖用掂羽毛的劲摸摸烟萝的脸蛋,站直身体看着薛朗风中凌乱。过了好一会儿,薛朗也不敢伸手摸摸烟萝。他害怕自己手上的老茧会划伤她,只对烟萝赋予寥寥一笑,便急忙把她还给了林荫。
  阚霖回过神来:“这孩子出生早,身体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说到这,林荫幽怨地叹气道:“在县里医院的保温箱呆了一个星期,李大狗舍不得付太多的钱,就抱回来了。好在这孩子命大,目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吃奶也厉害。只是奶粉太便宜,我一直不放心。”
  薛朗正要说话,屋内人操着命令的语气道:“是时间做晚饭了。”说完没忍住,又数落道:“…哪个好女人像你一样闲话多,还是跟别的男人。可别让我被人笑话。”
  林荫摇摇头,匆匆道别转身进了屋。
  回家后,两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一起站在门口闲聊。阚霖毅然决然道:“一定要带她们走。”
  薛朗赞同道:“嗯,很快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可是我们手中只有不到五百块啊。”
  “我问过手机店老板了,便宜的二手手机只要五百九,就算这两天生意再差,也一定能凑齐。”
  阚霖脚一软,差点向前跪倒:“你是说,最多三天以内,我们就拿到手机了?”
  薛朗连忙扶住他:“腿怎么了。”
  “腿没事,我就是觉得不太真实。有些想我爸妈了。”
  “眼睛都红了,别哭…”
  话没说完,薛朗就被一个拥抱险些扑倒在地。阚霖环住他的脖子:“我想哭。委屈你当一下人形卫生纸可以吗。”
  薛朗愣了愣,浑身僵直。抬手拥紧了阚霖。片刻,他在阚霖耳边说:
  “这真的…很难拒绝。”
  霎时间,肩膀被泪水打湿。
  哭得头晕间,似乎被一瓣冰凉柔软的东西拂过耳垂,阚霖脖子被呼吸吹得发痒,才迷迷糊糊擦干了眼泪。
  大半夜,阚霖的膀胱一痛,伸手拍亮了灯泡,他睡意惺忪地打着哈欠走出门,瞄到院子里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阚霖定睛一看,走过去坐在旁边:“小妹?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吗。”
  “阚霖哥。”
  薛小妹睡前拆掉了辫子,头发卷卷的却不凌乱,长度及腰,乖巧地披在背上,连风都舍不得打乱。一身面料还算柔软的粉色旧睡衣穿在身上,可能买的时间太久,裤子已经穿成了九分裤。
  看起来很是可怜。
  阚霖忍不住摸她的头:“风吹着冷不冷。进屋去吧。”
  薛小妹却摇头拒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阚霖哥,你说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喜欢的人吗。”
  阚霖弹她的脑门:“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不许讨论这个话题。回屋睡觉。”
  “不是的。”薛小妹捂着额头解释:“那我换一个说法,你觉得我哥哥那样的人,有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阚霖答不上来,毕竟他完全没想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今天发现一本日记,我哥哥的。内容我看了,里面除了我,经常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这个我不能说。但我十分确定他喜欢这个人。”
  “谁?”阚霖脱口而出。可说出口,他才发觉不妥:“等一下,咱们怎么能偷看别人的隐私呢。”
  “我会去道歉的。…今天打扫到他的房间时,一开始本来没注意到桌上有个本子,直到风把它吹开我才看到。那时我猜应该是他忘记放好了,就想替他收起来。谁知道我不小心看了一眼,就一发不可收拾全看完了。”
  “你这是死罪呀,赶紧自首吧。薛朗那么闷的人,看他日记不就相当于让他果奔吗。”
  “我会的。”薛小妹想到什么,看向阚霖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试探着问:“阚霖哥,你觉得我哥对你怎么样?”
  “就…挺讲义气。”
  “还有呢?”
  “很贴心。”
  “你觉得这算对你好吗。”
  “对我好?”阚霖说到这,想起某天晚上不了了之的话题,一拍脑门:“对了小妹,那天想问你来着。你为什么觉得你哥哥对我好。因为和我说话比较多?因为不像王老五一样虐待我?还是……”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他。”薛小妹憋了太久,终于一口气全部道尽: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从坡上摔下来的。我哥哥头一次那么认真地帮一个人处理伤口,甚是还是主动的。后来他雇你来干活,也是因为他知道让你留在我家就不会被欺负。再后来因为你的手受伤,他特意去镇上为你买处理伤口的药水,也让我震惊了,这也是除我之外,他第一次这么关心一个人。”
  “你记得吗,你在这里吃的第一碗蛋羹。他应该是在熏房里给你的吧。那时他从春花姐那里得知你来了后一直没有开荤,第二天便起了个大早做蛋羹。那是他第一次做,所以做失败好多次,而失败品都被我吃进肚子了。第五次时吸取了失败的经验,才做出一碗他满意的蛋羹。也就是你后来一直夸的那碗蛋羹。以至于我们存了很久的鸡蛋用的所剩无几。”
  “谁知你却发烧了,他再次为你买药。那天是村长家办酒席的日子,你因为轻信了别人,被王叔抓了回去。一走就是一个星期,杳无音讯。后来哥哥担心你,便到处打听,才知道你被关了好多天了。也不知道你是生是死,吃得好不好。有天晚上下小雪,他非要去看你,我见天气太冻人,不让他去,谁知他根本不听我的,坚持要去看你,回来就重感冒,还发了高烧。”
  “你知道你最后是怎么被放出来的吗?”
  阚霖就这个问题一直很疑惑,先前以为是自己表现得乖,后来总感觉不对劲,因为那两天他总是能频繁地听到薛朗的声音。偶尔是早上,偶尔是下午,还有一次是晚上。他半梦半醒中模糊听到一点声音。
  “不知道。”他说。
  薛小妹道:“还是因为他。他经常跟王老五提出让你出来,谎话编了,好话说了,可是根本没有用。最后他选择不要尊严。你出来的前一天晚上,他跟王老五说实在没钱了,希望你帮他的忙。王老五还不同意,他就打算下跪。还是春花姐拦住他。幸亏王老五抵不住这招,终于松口了。我死也不会想到他会下跪,也想不到他是为了你。后来又把你接到家里来,让你免受虐待。后来过年包饺子,他居然让你叫他哥。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他从来没和别人这么开玩笑过,从来没有。我先前觉得,应该是救人心切,又或是因为你的姓和我妈妈一样,所以我哥哥对你很上心。直到我看见他的日记才明白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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