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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沉溺(近代现代)——幽媞妚

时间:2024-06-08 06:37:18  作者:幽媞妚
  “请进吧。”万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面容憔悴,气色衰败,青胡茬占了半张脸,仿佛一个肉.体活着但灵魂已经消逝的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阚霖和薛朗的脚步均是一顿。不免微有震撼。
  万勇见状,嘴角扬起,但眼神无笑地说:“被我吓到了?对不起啊。”
  薛朗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只是...只是。”他结巴了,不知说什么好,便给阚霖使了个眼色。
  阚霖忙道:“只是看你太帅了。”薛朗扶额流汗,希望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回家了了结阚霖的生命吧。
  万勇一愣,倏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好久没听到了,谢谢你啊表弟。”
  薛朗闻言挑了挑眉,偏头去看阚霖,等一个解释,阚霖耸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很想说话。
  笑了一会儿,万勇见两人来了有一会儿了还在门口站着,才意识到不妥,连连招呼两人进来坐,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板凳要你们自己进屋子拿,我的腿坐麻了。”
  阚霖说:“没关系,我们就不坐了。”他说完瞄瞄院子里,看到了他们想要借的东西。薛朗道:“村长,不瞒您说,这次来是想跟您借个东西。”
  万勇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尽管他连别人要借什么都不清楚。现在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出现还是因为他离开了人世的妻和子。没有了最亲的家人后,其实别的东西都无关紧要了,毕竟最珍贵的已经永远安息了,再也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包括钱财。万勇觉得,要是某天遭遇抢劫,他兴许还会将自己兜里的五元纸币也主动递出,然后挥手跟强盗说再见吧。
  可能人总要失去才懂得珍惜,珍惜了才能发觉其中可贵。
  阚霖挠挠头道:“可是我们还没说借什么啊,您这么爽快?”
  万勇道:“反正我这又没有什么值钱的,要什么尽管开口说就好了。”
  薛朗共情了,没有说话。阚霖道:“您真好,其实是这样的,我和薛朗打算明天去镇上摆摊做点小生意,还差辆车,所以想借您的三轮用一段时间,不知道行不行?”
  万勇道:“可以啊,你们两个小伙子蛮上进。这三轮我搁置一年多了没什么用,除了那次...哎,不想说了。这车的钥匙就插在车里,你们开走吧。”
  阚霖鞠了好几个躬,谢了好几次,才拉着郁郁寡欢的薛朗开着车走了。
  一路上阚霖特别高兴,不停描绘着他们开张后生意会有多火爆,赚得盆满钵满的景象,薛朗老是敷衍地笑笑。可他的嗓音本就清冷,再加上心情不是很好,听起来就很奇怪。阚霖忍了一路,快到家时气道:“不是,我惹你了吗,怎么一直对我冷笑。”
  薛朗却没有发现自己自以为的句句有回应其实很嘲讽,所以有些疑惑,觉得阚霖应该是无聊到没话找话了,道:“那你教我怎么热笑吧。”
  这句话偏又很像怼人,阚霖更生气了,“你怎么这么拧巴,我哪惹你了你就说啊。”
  薛朗:“?”
  “呵?......”
  无言地开了一段路,薛朗忽然道:“你从小到大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能给我说说吗。”
  阚霖脾气不太好地说:“关你什么事儿。”
  薛朗道:“我有些好奇,在幸福的家庭里成长是种什么感觉,应该很无忧无虑吧。”
  阚霖怔住了。随即有些心疼,语气软了下来:“下次...把话说清楚点儿。”
  “嗯。”
  阚霖盯着身边转瞬即逝的风景,想了想道:“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受了委屈或者累了,有个依靠吧。无忧无虑也是童年时候了,后来课业压力大也挺痛苦的。”
  薛朗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阚霖说话,只听他道:“有个依靠吗。真好。”
  阚霖正要说些什么,车停了,他们身体往前一倾又倒回了椅背。车停在了院子里,才下车,王春花就牵着薛小妹走了出来。
  王春花道:“薛朗!你回来啦!”
  薛朗嗯了一声。阚霖内心不太平衡:“我不是人吗,你怎么不迎接我。”
  王春花切道:“你?”然后摇摇头。
  薛朗取下了车钥匙塞进兜里,见王春花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话要说,就主动开口了:“春花姐今天来有什么事?”
  闻言,王春花背着手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下,明天出摊,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阚霖原地石化了,站在原地犹如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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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摆摊
  王春花说要跟着去倒还真是个麻烦事。这下既不自由,也不方便商量对策。对于将要赚钱这件事的喜悦也就少了大半。
  翌日,午十一点。薛朗家隔壁的村民院子里,鸡鸭扑翅吵闹。阚霖和薛朗已经穿戴好衣物并且把土豆和萝卜分筐抬上了三轮车车厢,以及薛小妹废寝忘食织的两背篓玩具挂件。可王春花这时才捂着胸口急慌慌地跑过来。
  见两人还没动身,王春花心中稍微安定下来,大口大口呼吸。
  “太好了你们还没走。”
  阚霖跳下院坎,道:“没你在我哪敢走啊。坐下来休息休息,缓过来了就走吧。”薛朗及时递了一杯水给王春花,她接过灌入喉咙,顿觉活过来了,豪横地把嘴一擦,摇头道:“不休息了,走吧走吧。”
  阚霖见她喘气的模样,没答应,只是问:“你这样在车上能给颠死了,等会儿再说。”
  王春花道:“我不会的。”
  既然如此,阚霖再劝下去倒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帮扶王春花上了三轮车厢,自己则跳上薛朗旁边的座位,薛朗便开车了。
  这辆车阚霖上次也坐过,什么都好,就是空间太小,塑料座椅硬得硌人,还裂开一个缝,所以坐上去时难受得动来动去。
  薛朗低着眉眼,表情显得有些窘迫道:“去镇上的路左边挨着山,下雨的时候总是有很多黄泥巴和石块落下来,所以很难走,你自己稳住自己。”
  阚霖笑道:“没事,很刺激。以前这种山路驾驶只在吃鸡里见过,今天也是切身实地地体验过一把了。”
  薛朗愣了愣,没理清这句话的意思,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吃鸡和那个吃鸡不一样。最终他没问,只是把车往右边移了点正好越过一块从山上滚下来的黄泥块。阚霖惊道:“厉害呀。”
  薛朗道:“嗯,坐稳了。”阚霖刚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受控制一歪,车子正在拐一个弯道,得亏是扶住了自己,不然就要倒在薛朗身上了。他打开车窗将头探出去喊:“怎么样,没事儿吧?”
  王春花的声音被风带过来:“没事儿!”阚霖下意识点点头,才反应过来王春花看不到,于是把头伸进车窗,顺便将车窗关上了。
  这条去往镇上的路是阚霖在这这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条水泥路。路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大山和田地,放眼望去皆是青绿。这会儿正是晚春,太阳也接近毒辣,路边的流浪狗热得躲在大山的影子下乘凉,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依然燥得直吐舌头。
  阚霖看着这美好惬意的一幕,心情也悠扬起来,又想到马上要赚钱回家了,更是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位第一次在山路上行驶的兴奋者刚开始还觉得很新鲜,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赶忙叫停了薛朗,跳下车就撑着一棵树捂着胃吐了起来。他下车时脚都没反应过来,差点一软就席地而坐了。薛朗道:“现在还刺激吗。”王春花也从车上跳下来,见状不知该笑还是忧,上去轻拍阚霖的背想让他容易吐一点。
  阚霖吐得脸红脖子粗道:“爽!”
  “......”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离镇上又极远,一直颠颠簸簸一个小时才到镇上集市。终于得以下车,阚霖如获新生,叉腰呼吸起新鲜空气。路边的摊贩见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抱着胳膊打量一番对认识的两人说:“这是哪家的小子啊。”
  薛朗道:“不是谁家的。”小贩再想问,又忽然懂了什么似的,表情讶异着点头。王春花说:“这是我家的,我男人。”
  阚霖想反驳,又不想毁了摆摊第一天的好心情。和表情同样吃了屎的薛朗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开始检查车厢里的蔬菜是否完好无损。
  小贩听了,磨了磨牙,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春花立马解释道:“男的怎么了,我家开先例不行吗。”
  小贩道:“但男的有什么用啊,除了吃就是让人看着喜欢。而且你又不愁嫁。”
  王春花道:“这你就看得短了,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最多的是什么,就是力气。”
  小贩一听便哈哈笑了,食指凌空点着,表情不怀好意道:“还是春花丫头会考虑事儿。”
  “那可不。”王春花得意地摇摇头。
  这镇上是来了,东西也带了,人手也足够,关键是---
  “我们的摊要摆在哪。”
  阚霖看着多到让人头晕目眩的小摊和小贩,和薛朗面面相觑。薛朗表情凝重又带点尴尬,为了避免再和阚霖视线相撞又把头侧到一边。阚霖就奇怪了:“你以前有没有摆过摊?”
  薛朗摇头。阚霖:“也看出来了,但是看你又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就算是靠种地吃饭也得有点现钱吧,不摆摊怎么卖出去啊。”
  薛朗侧身让别人过路,然后说:“以前村里有专门来收菜的,大家将家里的菜洗干净成捆放好,大卡车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出来摆摊呢。阚霖心想:“薛朗脑子有问题。”
  他说:“你不早说,我们何必这么折腾。在家躺着等钱来不就行了。”
  薛朗:“前年开始,几乎就没有来我们村里收菜的了。”
  因为山高路远,穷乡僻壤,浪费人力车力,所以都选择了其他路不陡、又离得近的村子收。
  阚霖绝望地叹气,“大意了,我们应该早点来抢摊位的。”
  薛朗道:“也算积累经验了。现在来都来了,有块地儿能摆就行。”
  于是喊上还在和小贩聊天的王春花,将车一路往前开,终于在人烟较少的集市尽头发现一处空地。三人即刻将车上的菜框搬下来摆好,唯恐再有个人来率先占了这唯一的空地。
  *
  今天天气好,林荫得了王福气的允许,给袁月娥端去自己做的猪油荷包蛋。一路上遇到几个村里人,她就笑着和他们说两句话,比起前几个月来说脾气乖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大家也为王福气感到高兴,见面时不时就要打趣几句说他果真有福气。林荫就配合着笑,一只手和王福气牵着,一只手躲在身后捏着拳。
  她不能再和刚来那会儿一样死守清白,拼命抵抗接触了。
  两个月前一个正常的夜晚,王福气和他所谓的弟兄喝了点酒,都在说他就是脾气太好没狠劲,才让女人不臣服。又指责他心软,竟然这么快就解了林荫的绳子让她住干净房子。还将他拿来和李大狗做对比。他将一切怂恿嘲笑尽数听进了心里,想起往日被嫌弃,还有被扇的耳光和臭骂,怒火中烧。回去后借着酒劲先将仍不屈服的林荫揍了一顿,然后做了他自认为很有面子的事。
  原先他不舍得揍,看在这终究是他自己的女人、还有那张自己还没摸过的白脸的份上,咬咬牙就忍了。觉得反正林荫无法跑出去,不管怎么样也是要跟他生活一辈子的,倒还不如对她好点培养感情。可他应该知道,任何强迫而来的感情,永远都是假的。
  林荫照常吃饭照常骂他,一点儿都不亲近他。于是一切卑微心理被酒精点着,无影无踪。
  林荫怀孕了,她没有像袁月娥一样撒泼寻死,事情既然发生,唯独能做的,只有假装顺从,和村里人打好关系,才能有机会从聊天中套话,往村外的世界走一点,再走一点,然后回家。
  显然,这两个月她做得很好,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假情假意的行为。因为她算尽心尽力。她主动要求和王福气一起到别家做客聊天,帮着做饭。会在王福气下地干活时跟在他后面扔种子,和妇女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聊聊养娃经验,也会适当地学点家常菜,比如豆腐如何用豆子做出来,酸菜怎么腌,学会了就将做好的分一点给教她的人。
  林荫敲了敲门,门没一会儿就开了,袁月娥见到来人先是惊讶地笑了笑,道:“林荫?!你怎么来了。”
  林荫举着手中的碗道:“进屋看我给你带什么啦。”
  袁月娥闻言看向那碗,林荫却故意卖关子地把碗捂着。袁月娥摇她的胳膊撒娇,咧着嘴说:“给我看看嘛。”
  林荫点点头,和袁月娥走进了屋里坐下。王福气去地里种西瓜了,没在家,就让袁月娥在家睡觉休息,但袁月娥这几天天天睡觉现在也睡不着了,就干坐着发呆或逗鸡玩,没想到林荫来了,可把她高兴坏了。
  林荫把碗放在桌上,把那只被水蒸气闷得有些发红的手拿开。袁月娥睁大了眼睛,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摆手:“我想吐。”
  林荫知道这是孕吐反应,只是她幸运没有这种反胃感。她说:“捏着鼻子吃会不会好一点,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对身体好。”
  袁月娥道:“不要,我想到在吃什么就想吐。”
  林荫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看我辛苦做的,赏脸吃一点儿吧,不然你天天吃酸菜豆腐太没营养了。”
  袁月娥坐在了离桌子有点距离的小床上,坚持拒绝:“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吃不下。”
  林荫说:“孕妇怎么能吃那么素呢。”
  袁月娥听到孕妇这个词,低头抓着床单,“林荫你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对这日子没盼头了,这孩子我巴不得他死。”
  几个月前村里都听说李大狗女人气疯了,纷纷图有趣过来瞧,看过后也都连连叹息。林荫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她自己也怀孕了,就和王福气说要去看袁月娥,王福气就陪同去了。
  王福气见了兄弟李大狗,两人便在门口坐着聊起了天来。林荫便扶着一脸懵懂样的袁月娥进屋。随意聊了几句后,两人没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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