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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推理悬疑)——沈织音

时间:2024-06-08 06:29:29  作者:沈织音
  瞥了眼门外,程如一叹道:“这些年,肯定没少贪污……”
  ……
  严况拿了封书信,只身往城南酒巷走。
  今早他才买了馒头回来,掌柜便拦着他给了这封信。严况本不想理会,却在信封上,看到了韩府的印章。
  严况犹豫再三,终究是拆了信件,里面却只留下了城南酒巷四个字。
  上京城里,每条街巷皆有不同的职能景色,成衣、布行、珍宝、药铺、马行、酒楼等等。而酒巷则有城南和城北两条,城北的酒巷生意红火,几乎包揽全城酒水供应,但城南这条酒巷,却是荒废许久,鲜有人烟。
  是平日里京城的纨绔泼皮,约架谈事的第一选择。
  严况还纳闷着韩绍真为何要约自己来这种地方,怎知刚踏入巷口不远,身后一阵响动,脚步声杂乱无章,参差不齐——
  而眼前,一道人影背着手,从旁侧的店铺中,迈着不可一世的步子,拦住严况去路。
  严况有些意外,却又立刻明白过来,神色瞬间淡漠下来。
  “韩衙内。”
  那拦路少年眯眼笑道:“大哥,一回生,二回熟嘛,咱们也不是头回见了,怎么还这么生分啊?”
  男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与严况骨相略有几分相似,模样也算周正,却是一副傲气凌人模样。正缓步上前来,抖开掌中金骨折扇,一身的华锦缎面,在正午日头下熠熠发光,直晃得严况眼睛疼,腰间那一圈的香囊玉环金银把件,人略一动,便互相乱撞,叮当作响。
  严况皱眉道:“看来,韩相公是解了衙内的禁足。”
  严况不想正眼看这个浑身发光的人,偏过头又道:“不过……私自取用韩氏印章,恐怕衙内立即又要被禁足了。”
  韩衙内闻言面上顿时挂不住,神色有些局促,却还是轻咳了一声,硬撑场面道:“你……你啊,不用拿咱爹来压我,我不怕!”
  “韩衙内。”严况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中,此刻掺杂了几分无奈:“严某最后说一次。我与韩相公,绝非父子。还请衙内,不要无谓纠缠。”
  韩衙内摇着扇子,仰起头故作质疑道:“是吗?可是,他对你实在是太好了……”
  说起此事,韩衙内面上露出十万分的不满,开口便抱怨道:“他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要好上百倍、千倍!不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他到手的第一时间,就是派人送去你镇抚司……”
  “你说,你不是他的私生子,这话我能信吗?他把我当傻子,你也把我傻子啊!”
  严况:“……”
  这番话听得严况沉默片刻,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又转头道:“衙内安心,严某已然辞官,今日便会离京,从此与韩相公再无瓜葛。”
  韩衙内点着头,话音往上扬着:“嗯!知道,知道……”
  “若无他事,严某告退了。”说罢,严况拔腿就走。
  “诶!你别走!”
  韩衙内见状,连忙伸手去抓人,严况回身瞬间,只闻“咔嚓”一声脆响——
  韩衙内“嗷”得一声嚎了出来。
  跟来的贴身小厮一拥而上,连忙扶住摇摇欲坠鬼哭狼嚎的韩衙内,七嘴八舌的安慰着。
  严况抬手一拍脑门,无奈看向自己右手,心道糟糕:这些年总是身处险境,有人扑上来,防身还手,实在习惯了……
  折了手腕的韩衙内正痛哭流涕:“痛死本衙内了!手断了手断了……呜呜呜呜手没有了是不是……本衙内还要参加科考,还要参加武举呢……”
  一旁的小厮连忙安慰道:“公子,在呢,手在呢!”
  “哦……还在就好。”韩衙内看了一眼手臂,这才渐渐止住了哽咽。
  严况将问候咽了回去,直接向韩衙内走了过去,再次朝他伸出了手。
  韩衙内见状吓得连连后退:“严况!你这个活阎王!你……是不是要跟我手足相残!”
  “什么?!严况??”
  “镇抚司的严况啊……?”
  “什么……他是阎王!?”
  韩衙内一语激起万层波,一众泼皮闻言顿时惊慌不已,双腿打颤。一听说他自己面对的竟是恶名远扬的“活阎王”,有几个立刻溜了,其余的还在犹豫,但也不敢靠近,纷纷跟着后退。
  严况对韩衙内道:“我帮你正……”
  “跑什么!怕什么!有本衙内呢!我可是韩绍真的儿子!你们!你们都不许退!”
  严况的“骨”字还没出口,韩衙内一只手扯住离自己最近的泼皮,用力往前一推:“你们!你们退个什么劲儿!给本衙内上!制住他!本衙内有话要问他!”
  众人踌躇着不敢动,韩衙内气的直跺脚,吼道:“上!本衙内回头各赏一根金条!不上的,本衙内要了他的狗命!”
  “且慢……”严况不想伤人,但眼前乌泱泱一大群人冲着自己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也不能原地傻站着,正要出手一刹,身后忽然传来熟悉声音——
  “镇抚司来啦!韩相公来啦!”
  韩衙内及众人闻言一愣,市井泼皮最先败下阵来,连滚带爬跑了个干净,只剩下韩衙内和几个府里的小厮。
  韩衙内顿时一头冷汗:“我……我爹来了?完了完了,快……快跑,出去躲两天!”
  说罢,韩衙内也忙不迭的跑了,只剩下严况一个人站在街上,他回过头,望向方才有声音传来的巷口。
  严况沉声道:“出来吧。”
  “严大人……又好巧啊。”
  程如一从巷子里缓缓走了出来,一袭黛青色长衫,头上还包了个同色的头巾,将将能遮住半张脸。
  “你怎么来了。”严况皱眉打量他:“我留的字条,没看见?”
  “看……看见了。”程如一走到严况眼前来,笑眯了眼道:“严大人……想精修书法吗?包教包会,服务到底。看在你救过我好几次的份上,收你二十贯,不贵吧?”
  作者有话说:
  新角色登场,严况的亲戚
  未来群像之一角色
 
 
第21章 馄饨
  程如一见严况不应,又诚恳道:“二十贯……不算贵啦。小人保证,这以后,严大人的字定能、能……与那翰林相公们的水平不相上下,名扬整个京城!”
  严况忍不住笑出声,又无奈叹了口气,低头看向程如一道:“你不就是想说,严某的字丑吗。”
  “这……绝无此事!大人明鉴,小人哪儿敢啊……”程如一连连摆手:“其实严大人的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就是……”
  严况摆手,出言打断他煞有介事的胡扯:“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如一愣了下,随即尴尬笑道:“我要是说,是因为担心你……你信吗?”
  严况摇头。
  这活阎王就是活阎王,还真是半分薄面也不赏……程如一心下叹道,又见严况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也只能坦诚。
  程如一道:“我跟掌柜闲聊,听说给你送信的人姓韩。那我……有些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吧?”
  严况道:“怕我又把你抓回去送给他?”
  程如一道:“严大人……你这可是冤枉人了。”
  程如一扯着头巾,正色道:“我再不识好歹,也知晓你为留我一条命,废了多大的劲儿。救了再杀,如此自相矛盾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吧。”
  严况道:“那就是怕他知道你还活着,寻着我的踪迹,捉住你灭口。”
  “严大人果然聪慧过人!”
  程如一听了连连点头:“所以,我来了啊。万一你有什么好歹,我也……也是能帮衬一二的。毕竟我们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难民,拧成一团的麻花,要死要活要下油锅,那都分不开嘛。”
  严况心道,这真是好一串稀奇古怪的比喻,不由揉了揉额角道:“状元郎的文采,还请用在正处吧。”
  “状元郎”三字,听在耳中难免有些刺痛程如一。自己早就风光不复,身份不存,哪里还有什么状元郎?
  他犹豫片刻开口:“严大人,你……你快别这么叫我了,我现在听了,只觉得讽刺……”
  严况反应过来,略微思考后也觉不妥,便走便点头:“往后不会了。”
  程如一依然拽着拉着头巾,寸步不离跟着,心里却忍不住好奇,终究还是开了口:“严大人……”
  严况也道:“我已辞官,你也换个称呼吧。”
  程如一抿唇道:“我这不是叫顺嘴了嘛……严官人,我说,方才,你……那个……”
  严况直接了当道:“知道的太多;
  “于我无益是吧?”
  程如一抢话过来:“我说,严大……官人。拜托你是瞧仔细了想明白了,我如今顶着个死人名头,难道还怕这个?”
  严况神色一顿。程如一这话,让他不由记起自己那真正风雨飘摇的命数。难免纠结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对方,且自己死后,程如一又该何去何从?
  程如一见他缄默不语,便道:“罢了,不想说便不说吧……不过严大官人,我的老底,在镇抚司的时候,就被你掏个干净了吧?”
  严况回神,微微点头:“嗯,例行公事。”
  程如一道:“那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有没有杀父弑母,轻薄亲妹?”
  严况垂眼看着程如一,看着他将如此有悖人伦、人神共愤的罪名说的这般的风轻云淡。虽然程如一的家世过往尽在严况掌握之中,他却仍旧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说不好奇是假的,严况却还是摇了摇头。
  “哦……”程如一吃了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觉腕子上一沉——
  “走了。”严况搭着程如一手腕,直接把人拉走:“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馄饨摊。”
  程如一道:“京都活地图,佩服佩服。”
  严况听着他贫嘴,倒也习惯了,只拉着他继续大步流星的走着。
  程如一快步跟着,抱怨道:“慢点慢点,你不能仗着腿长就……”
  严况停步:“到了,坐。”
  果然,这还没走出多远,眼前便有一家馄饨摊子。那摊主是个大娘,正低头忙活着,手里捏着馄饨,身边支着的汤锅压着盖,滚滚热气正从缝隙里袅袅不断地升腾,风一送,扑面满是带着香气的暖意。
  严况道:“两碗馄饨。”
  拽着程如一落了座,严况才松开手,两人相对而坐,只见严况从袖里摸出个小瓷瓶来,对程如一道:“你要吗?”
  “……这,这什么稀罕玩意?”程如一瞧着那小瓶子,和之前在镇抚司里见着都不同,不过严况身上,除了毒药解药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到此处,程如一道:“既不知严官人这“瓶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小人哪敢随便说要……”
  严况盯着他,忽然将瓶子递到了程如一眼前,道:“是吃的。你闻一下便能知晓。”
  “诶,你也学会卖关子了啊……”程如一将信将疑凑过去,谁知刚吸一口气——
  却是一股刺激辛辣,瞬间灌进鼻腔。
  “啊——啊啊啊嚏!”
  严况手疾眼快收回瓶子,看程如一打喷嚏打得停不下来,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胡椒粉!”
  程如一愤愤看向严况,正准备兴师问罪,眼前却递来了一方帕子。
  严况道:“戏弄你是我不对,擦擦吧。”
  “我,我没……”
  面对如此礼遇,程如一倒无处发作,他犹犹豫豫还是接过了帕子,抹了抹鼻子。
  程如一心道:原来严况正常讲话的声音,并不可怕。他没刻意加上那恐吓和漠然色彩,听着只是低沉,却还算温和。
  “洗好了我再还给你……”程如一将手帕掖进袖口,又道:“你还随身带这个?莫非是留着遇敌时,朝着对方那么一撒……?胡椒价比黄金,严官人阔气啊。”
  严况道:“想得太多。只是好这一口罢了。”
  摊主大娘正好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严况往碗里撒了有小半瓶,用瓷勺搅了搅吹开油花,舀了一勺,吹几下一口喝掉。
  程如一瞧着这一幕,心中对严况的胡椒放量惊叹,同时又发觉,所谓的“活阎王”,其实不过也是个活生生的人罢了。
  程如一道:“看严官人吃馄饨,还真是叹为观止。胡椒这稀罕宝贝,不尝当真可惜,我自取了啊。”
  严况自顾自吃着馄饨,不置可否。程如一拿了胡椒瓶子,掸着瓶身,给自己碗里碗里撒上一点,学着严况搅了搅,瞧着汤面的胡椒粒化开,才舀起自己碗中的馄饨。
  程如一瞧着馄饨,才发现是似曾相识的双叶元宝,再看摊主动作,掐转压花,确有老家味。看得入神,连勺入口才觉出烫来,又不好吐出,只别过脸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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