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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推理悬疑)——沈织音

时间:2024-06-08 06:29:29  作者:沈织音
  严况不由扶额叹息:“说实话,你这副模样,和之前在牢里时,区别并不很大。”
  程如一眼见装不下去,索性抱着瓷碗站了起来:“严……官人,好巧啊……你,你还真辞官了?”
  严况不置可否,盯着程如一手中那碍眼的破瓷碗,直接一夺一抛,身后清脆作响。
  “诶!”看着一地碎瓷片,程如一心疼不已,随即幽幽叹了口气:“完了,这可是我最后值钱的东西了啊!”
  严况冷声道:“这演的又是哪出戏。”
  程如一连连摇头:“官人明鉴,没演戏啊!你给的银子,没走出多远就给人偷了,我一个不敢抛头露面的罪人还有什么办法?我只能以此为生啊!”
  严况沉默片刻,从身上摸出自己的盘缠,扔给了他。
  程如一被钱袋子砸的退后两步,站稳后拎着钱袋晃了晃:“好嘞,多谢官人赏,可以买个新碗了!”
  程如一抓着钱袋子,又要往城门处走,却被严况一把扯住后领子,给提了回来。
  严况皱眉无奈道:“你……到底要如何。”
  程如一转过身来,嬉皮笑脸道:“严大人,我有预感,我会一路讨饭讨上人生巅峰。”
  严况略有不耐提高了音量道:“程如一!”
  “严况!”
  程如一也不甘示弱,仰着头挺起胸道:“你辞官就好好辞官,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严况克制情绪,又冷静下来道:“你若没有去处,我在秀洲还有套宅子,我立刻手书一封,你可过去暂住。”
  程如一摊手:“严大……官人。我自己凭本事讨饭养活自己还不行?”
  严况干脆面无表情道:“来钱慢,还不如给人当清客。”
  程如一愣了愣道:“严况……你还当不当人!”
  严况沉声道:“我是阎王。”
  “我……你……你混账!”
  程如一咬着牙直跺脚:“你!你以为你是谁?你还真把自己当阎王了?非要随意摆弄他人生死才高兴是不是……你要走,就、就痛痛快快的走!装作没认出来我不行吗?你是哪门子的阎王……你!你!你!就是个混账!”
  严况叉手听着,还不时点头:“对,我是混账,你接着骂。”
  “混账……混账!”
  程如一实在骂不出什么,心里是有莫名的埋怨,可其中缘由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能说出口。
  “喝水吗。”看程如一骂得口干舌燥,严况拿出水囊递了过去。
  程如一冷哼扭开头:“水就不用了,谢谢……刚下过雨,我脖子还僵着呢。”
  “给你。”严况又取出帕子递了过去。
  程如一瞄了一眼,避而不接:“这是,哪位姑娘的信物?快别糟蹋了芳心一片……我面目全非,早擦不出来啦……”
  严况实在不想跟他斗嘴,吸气阖眸,复又睁开,而后将人拦腰抱住,扛了就走。
  “我……呃……”程如一被硌得一阵干呕:“严况,放我下来!我犯了什么罪!”
  “有碍观瞻,影响市容。”严况说罢,扛着人往最近的客栈走去。
  程如一语塞,转念一想又道:“那……那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已经辞官了!”
  严况点点头冷着脸道:“对。但严某虽已辞官,仍旧忧国忧民,不忘初心。”
  说话间,严况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客栈,叩响了门,开门的店小二见严况一张冷脸又挎着剑,不敢多问,连忙给人让出路来。
  严况吩咐道:“有劳准备些热水衣物。我这位兄弟连日奔波劳累,需洗个热水澡解乏。”
  程如一干脆低下头继续装死。店小二连连应是,引着二人上了楼,严况进门便将程如一放了下来,转身要走,却觉衣角一紧。
  程如一拽着他衣裳:“严官人,送错地方了吧?影响市容的,难道不应送到焚化炉么?”
  正巧小二肩上搭了衣物,提水上来。严况见状一把拍开程如一的手,帮忙接过水桶,又将程如一往浴桶旁一推。
  严况道:“洗。洗干净再出来焚化。”
  说罢,严况转身离开,将门合上。
  程如一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
  严况抱臂倚在门外,不多时,从里面传来了敲门声。
  只听程如一道:“严……严官人?为了答谢你,有个经典戏法送给你。”
  严况闻声回头,房门同时打开,只见程如一发丝半干披在肩上,人已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牙色衣裳,双手撑着门框,眸底水波似是映了月影星波。
  程如一冲着严况笑眼弯弯道:“看,大变活人……!”
  严况面无表情的鼓起了掌。
  严况眼如古井无波,对程如一道:“阁下才华斐然,严某佩服。”
  程如一:“……”
  面对严况的反应,程如一满心挫败。他本想逗一逗严况这个冷脸阎王,想看他那无奈无语,想气又不能气的骂自己一句“幼稚”。
  可怎么好像……出丑的只有自己?
  严况又瞥了眼房间里面:“这间房已遭了你的毒手,怕是今晚睡不成了。我还要了一间,跟我走。”
  程如一欲言又止,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严况去了另一间房,看着严况进门放下长剑,又开始动作娴熟的铺床。
  程如一忍不住道:“严大人,你这辞官云游,也不带个老仆什么的?”
  严况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了程如一。
  “严大人……不敢在您眼前卖老。”程如一连忙转身,避开严况那审视的目光。
  严况反不认账道:“我说什么了吗。”
  程如一翻了个白眼:“严大人,你这辞官了是心态都不一样了啊……欠儿欠儿的。”
  “再不睡,天就亮了。”
  严况语毕,回过身来,再度提起了桌上的剑,便要离开。
  “严况!”
  看对方又要离开,程如一心头一紧,连忙叫住了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神色不满的死盯着对方。
  严况闻言驻足,转身片刻,轻声对程如一道:“擦擦脸吧,有水。”
  “不用……”
  程如一话音未落,严况却已伸出手来,蹭掉了他侧脸上的水痕。
  程如一愣了愣,下意识退了两步,又侧着挪了两步挡住门口。
  “做什么。”严况问。
  程如一垂眸小声道:“方才大人与我拉拉扯扯,脏了衣物,大人好歹换一套干净的,再……”
  “你这是在留我吗。”严况直截了当问了回去。
  “我,我……”
  面对严况的直白,程如一反而一时说不出什么了。他说不出简单的“是”或“否”,甚至不能点头或摇头,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什么,在做什么,又如何能回答得了对方。
  严况见他支吾着说不出话,又道:“那,为什么。”
  程如一不解道:“什么?”
  严况有些无奈道:“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饭,为什么……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
  程如一明白过来,顿时露出几分苦笑,也坦然道:“想干净不容易……但弄脏,还是容易的。哎呀……若娘都和说了,你为了救我,废了好大的劲儿,还用掉了她欠你的人情……”
  他仰起头来,眸子闪着光,眼底换成笑意挑逗:“能做这样亏本的买卖的奇人,世间少有,我想再看一眼,有何不可?”
  程如一不愿承认,但只有牢牢的守在城门,自己才有机会再见他一次。
  反正不知该去何处,总之世上还让自己能有些惦念的人,只剩他这一个。
  程如一得意道:“严大人,我没赌错,在离相府最近的城南,果然能等到你。”
  早看透了程如一心思,严况却仍旧坚持道:“人鬼殊途。”
  程如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叉腰仰头看了回去:“大人可是忘了?托你的福,乱葬岗躺过,棺材也枕过了……”
  “程某啊,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作者有话说:
  小程和小严,一对好兄弟,永远不分离!
 
 
第20章 衙内
  严况不是第一次救人,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执意要跟着他。过去他怕自己身份连累旁人,虽今时不同往日,但仿佛还不如往日。
  好歹过去的他在名利上说得过去,锦衣玉食厚禄名分他也是许得了的,危险是有,但只要老老实实的藏着,也能保无虞。
  但现在,他可是一穷二白,手下也没有了。这回想杀他的人,估计该能手拉手绕京城一圈了。
  严况沉默片刻,开口道:“程如一;
  “严大人,打住吧。”
  程如一即刻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您身份敏感,仇家又多,想杀你的人,能从镇抚司排到南城门,自顾尚且不暇,带上我的话,可是个大累赘……嗯,但考虑着我的面子,你应该会说,这是为我好,不想连累我,对吧?”
  程如一说完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严况无从反驳,皱了皱眉道:“所以呢。”
  程如一挽着有些过长的衣袖,抬眸正色道:“严况,你也知道,我本是不想活的。如今,我在这世上无名无分,身无所长,甚至除了这张脸,浑身上下都是疤。”
  严况愣了一下,正要开口,程如一又打断道:“我……我没有要阴魂不散的缠着你。可是,我不知该做什么,要去哪里,只能孤魂野鬼似得胡乱飘着罢了。你严大官人要走就走,明天一早,我就回城门接着要饭去,你别来烦我就成。”
  严况沉吟不语,目光定定看着对方,程如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道:“严大官人,怎么,我还毁容了?”
  严况很想将他一掌打晕,然后离开,但转念一想,程如一所言不虚,他现下处境尴尬,独自一人,也未必好过跟在自己身边。
  将他救出,又草率扔下……当初的确是自己欠考虑了。
  严况思索一番,开口道:“好。我正缺一个收尸的人。你跟我走,我一死,我的银钱盘缠就都归你。”
  “划算……成交。”程如一舒眉笑了笑,抬手立掌在严况眼前。
  严况不明所以,程如一另手牵起他衣袖,道:“口说无凭,击掌为誓啊。”
  严况反应过来,翻手与人击掌三下,程如一满意点头。
  程如一贫嘴道:“好。主君在上,老仆听凭差遣。”
  严况瞥他一眼,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道他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难道自己还真能差遣他不成。
  见严况这张死气沉沉的脸又难得的笑了,程如一自然稀奇,连忙仰着脖子歪头瞧他:“严大人,你笑什么?”
  严况连忙收敛了笑意,嘴硬道:“没笑。”说着便要转身去搁剑。
  程如一捉住他衣袖,不依不饶道:“明明笑了!说,是不是笑我?”
  严况道:“怎么,你要审我?”
  “严大人言重了,程某哪儿……哪儿敢啊……”
  程如一忽觉腕上一紧。严况回过身来,捉着他手腕,程如一原本满眼挑逗,却在目光相对的瞬间败下阵来。
  但眼前人仍再不知收敛的靠近,将程如一心下的安全距离层层打破。
  “审人可不是这么审的。”
  严况轻提起他手腕,按在自己衣襟上:“首先,你不能怕。其次,你若非要扯些什么,至少该是衣领,而不是袖子。”
  “知……”
  程如一飞也似得撤回了手,转身就奔向床榻,蹬了鞋子上床扯开被子盖住自己。
  “道了……晚安。”
  程如一说罢,又翻了个身,只留给严况一个背影。
  “好。”严况还应了他一声,甚至从善如流的替他熄了灯。
  眼前一黑,程如一干脆闭上眼,但这心里总想骂严况两句,却又骂不出来,也不知从何骂起,这一躺在软榻上,顿时又困了起来,干脆就顺势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程如一感觉到严况也上了床。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在他身边,竟然睡得就,就踏实许多。
  先前许多年里,梦里他总要和索命鬼斗智斗勇。如今是有阎王爷镇在身边,他们欺软怕硬,不敢找上门了啊……
  一觉到天亮。程如一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
  “严大人……?”程如一伸手往旁边一拍,这才发现人不见了,然而剑还挂在床头。
  程如一起身来,便瞧见桌上放了个油纸包,下头还压了张纸条,他过去扯出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不准乱跑。
  程如一不屑道:“这字……我拿只虾沾墨汁再闭着眼,都写的比他好看……”
  拆了油纸包,里头是五个馒头,还温热着,程如一连忙拿起一个掰开来,还是肉馅儿的。
  程如一咬了一大口,喃喃自语道:“连包子都买王楼的啊,还真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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