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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推理悬疑)——沈织音

时间:2024-06-08 06:29:29  作者:沈织音
  “我与二哥,一母同胞,性情却大不相同。”三王爷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像个与晚辈闲聊叙话的长辈,温和的牵住严况的手走到一处破财的凉亭里坐下。
  严况顺势抽回手,借着月色明光,隐约看见亭柱上有火烧过的痕迹。
  三王爷认真回忆道:“大哥学识渊博,仁善贤德受人爱戴,二哥胸有大志,天生善武足智多谋。我却是个纨绔,只知跟在哥哥们身后,今日讨个恩典宝物,明日蹭一顿席面。父皇登基为帝后,因着对原配情思切切,不顾二哥战功赫赫,立了大哥为太子,当初二哥明明也说……大哥为长,应为太子之选。”
  “可原来只有我傻,竟当真了。”
  “这世上哪有真龙甘心屈居人下……”
  “更可叹天生二日,国却不能有二主……也偏生他们是亲兄弟,是亲兄弟啊……!”
  三王爷忽地激动起来,他眼中带泪,胸口剧烈起伏难以压制,眼前似乎火光乍起,断井颓垣瞬间拔地而起重组亭台楼阁,烈火熊熊之中哭声叫喊声连成一片。
  “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啊。”
 
 
第157章 东宫遗孤
  “殿下!”
  “殿下!切莫犹豫啊!”
  “殿下,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殿下,这天下本就是殿下带兄弟们出生入死一手打下,作何要拱手他人啊!”
  “殿下!殿下!”
  七嘴八舌的声声催促之中,火把光亮映出男子英武面孔,他兀自捏紧了剑柄,眼前是被他手下兵士围得水泄不通的太子府。
  “殿下!”一文臣模样的青年男子站在将士之前,他躬身拱手声声恳切道:“如今太子妃诞下皇太孙,陛下禅位之心已明,殿下您功高盖主一向为陛下忌惮,而今陛下为保太子继位无忧,先是夺去您的兵权,又要将您外放离京……如今这已是我等最后的机会了!”
  一名身穿铁甲手持长枪的武将见状也急道:“殿下!太子庸懦,如何能担得起一国之君?!这皇位本就该属于二殿下!”
  “梁将军,林大人,你们的意思本王全都明白。”眼前一文一武两名心腹催促劝导,令这位二殿下心中最后的顾及犹豫也烟消云散,正待发号施令之时,突如其来的一阵躁动却将其打断。
  “二哥!不可……!”
  “二哥……二哥!你不能!”
  一年轻男子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里中冲了出来,他跑的发髻衣冠都散乱了,不顾形象直接狼狈不堪的扑倒在那二殿下的脚边。
  看清来者的瞬间,二殿下却眉目一冷,神色顿时阴沉下去。
  “三殿下?!您怎么来了!”那姓林的文官见状上前欲要将人扶起,他却甩开文官的手死死抓住二殿下的衣摆,甚至抱住他了他的大腿。
  “二哥,我们是兄弟,我们是兄弟啊!”
  “大哥对你不好吗?你有什么误会不满,你可以与大哥商量啊……何至动了杀心啊!”
  “二哥,二哥……你忘了吗,小时候都是大哥护着我们,爹每次罚你的时候都是大哥替你受罚的……大嫂才生了孩子,那也是你的亲侄儿啊,那孩子才刚满月,你也抱过他,大哥你怎能忍心……”
  “你住口!”
  面对三弟声泪俱下的恳求,二殿下并无动容,反而勃然大怒一脚将人踹开,同时声色俱厉道:“来人!将他拖下去绑了!”
  三殿下被这一脚踹得不轻,口吐鲜血被梁将军搂着腰往下带,嘴里却还不住的大声恳求着:“二哥,二哥!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原本已经回过身去的二殿下却猛地回身,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三殿下的衣领,双眼充血冲他怒吼道:“什么亲兄弟!?”
  “杨承胤!听好了!我与你,我与你才是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你为何心里就只有他杨承嗣这个大哥!?既如此,我便先杀了你再杀去杀他!”
  “二哥!?”
  “二殿下不可!”
  宝剑出鞘瞬间,三殿下与他身侧的梁林两人同时惊呼出声,林大人扑过去挡在三殿下身前,梁将军立时出枪压下二殿下掌中寒锋。
  “二哥……二……”三殿下被这吓得不轻,顿时头颅一歪昏了过去。
  ……
  “等到再醒来时……”
  “此地已经是一片火海。”
  提起往事,三王爷仍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站起身来负手环视四周,又低语道:“大火烧了整整两日,才被彻底扑灭……太子府上下无一活口,而他借势逼宫,父皇不得已将皇位禅让给他,他终于如愿坐上了皇帝宝座。”
  说罢,三王爷缓缓阖眸,眼角不觉有些湿润。
  这桩皇室秘辛倒是叫严况出乎意料,他也适时的开口道:“先帝竟是如此登上皇位。但太子府当真是无一活口吗?”
  “当然不是!”严况这一句正问到三王爷心尖上,他激动回身,抓住严况肩膀道:“我去看过!那婴孩的尸体周围乃至整个王府都没有找到玉佩……我看着大哥把那玉佩放进孩子襁褓里的,是我亲眼看着的!”
  严况不语,只是从善如流再次摸出了那块玉佩,三王爷却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亢奋不已道:“好孩子……三叔一直在找你,终于……”
  “……所以当年我在镇抚司受刑时这块玉佩不是丢了,是被你拿走了?”严况神色冷冷,蹙眉任人抱了,又道:“当初也是你叫袁善其保了我的命,又推举我在镇抚司任职。”
  “你受苦了……”这些话和过往三王爷像是憋在心里许久,如今终于得以与人诉说,他格外激动,话也一时停不下来,口中还在絮絮念着:“把你放在镇抚司淬炼这许多年,是担心你的性子和你父亲一样,柔善寡断……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如今看来,你杀伐果断临危不惧……你很好!很好!”
  柔善寡断?严况皱了皱眉头没应声,却是将三王爷一把隔开,提起玉佩道:“这玉佩的确伴我多年,但王爷仅凭一块玉佩就能认定我是先太子遗孤?”
  严况此言一出,三王爷却顿时语塞,眼底闪过一瞬即逝的心虚,却还是坚定冷静道:“当年从你身上发现玉佩后,本王便去韩庄调查过,果然在韩庄找到了当年太子妃的侍女。她说自己当年带着太孙逃到此地,在韩府做些粗活杂活为生,恰逢韩府侍妾严氏产子,可诞下的明明是一名死婴,侍女便将死婴与太孙调换,为的便是让你有个安稳的身份能平平安安长大……那侍女也是忠心的,只可惜几年前她因病过世了,不然也该带你去拜见她。”
  话至此处,三王爷话锋一转道:“孩子,所以你记住!你不姓严更不姓韩!你姓杨!你是太祖的皇太孙,是正统东宫的遗孤!”
  三王爷将话说得这般滴水不漏,严况也不再多问,只起身向人行礼。
  “不可……”三王爷连忙扶住严况,正色道:“你怎能拜我?你才是东宫正统……你在那场浩劫里活了下来,就要为你的父亲母亲,你们太子府上下几百口和当年太子麾下的受难官员报仇,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严况顿了一下,故作疑惑道:“我自当报仇,三王爷为太子如此费心费力,可是愿意助我?”
  “自然!”三王爷热血沸腾道:“这几十年里,没有一日我不想着报仇!为你爹,也为我自己!”
  严况沉吟片刻颔首道:“若阁下助我报仇,我也定当尽心竭力,扶殿下登上皇位。”
  此言落定,三王爷却是一愣,随即眸光沉沉握住严况手臂一字一句道——
  “孩子你错了。”
  “本王毕生所求,是亲手扶着你坐上那个皇位啊……”
  作者有话说:
  小程:严狗子,你要是真当了皇帝会给我封个什么大官过过瘾?
  小严:皇后。
  小程:????
 
 
第158章 “恩断义绝”
  烛火幽幽,程如一自己虽也困得直打瞌睡,却还是坚持守在韩凝榻前照料。
  韩凝这回伤的不轻,时不时就会在梦里呼痛呓语,程如一听得心里难受便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过了会儿待对方安稳下来又给他喂药换药,额上搭着降温的毛巾也是换了又换。
  程如一心底默默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暗说自己先前仿佛是一直在恩仇之间徘徊,凡是他活着的还在身边的亲人都是爱里有恨,冲突不断,压根儿算不清恩仇界限,他仿佛从没享受过纯粹炽热的情感回馈,“情”字对程如一来说,就像是一个讽刺。
  可如今,他却能得人舍命相护真诚对待,这样的情感难能可贵,于他而言,也早已不是“同伴”二字可以替代的。
  这样的转变……似乎也是在认识严况之后开始的。
  程如一心说自从遇到他后,日子虽比以往更加惊心动魄,这条命也是终日风雨飘摇的,却不再叫人痛苦压抑,反而快意自得,像是凌霄花终于摸着了适合的岩石墙壁一路向上攀去,越是寒风冷雨越激发他旺盛的生命力,原本枯萎的藤蔓花包不知不觉中已然开满枝头。
  曾经自己一心想要权势滔天,不居于人下,可如今看来,韩绍真和袁善其他们的日子也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
  要是能一直跟严况云游下去……是不是也挺好?
  程如一替韩凝擦拭手心,思绪却轻飘飘飞到那数次救扶自己于危难当中的人身边去了。
  严况……严况。
  程如一在心底默念对方姓名,许是爱屋及乌,曾经他未曾注意过这姓名,只道寻常普通,如今这两字却在他心间百转千绕,细细品味多少回都不会腻,只恨此刻身边没有纸笔,否则程如一真想狂写对方姓名,来平复心底澎湃汹涌的相思之意。
  韩凝忽然发出呼痛的呻吟,将程如一思绪拉回现实,他连忙握着人手出声哄着,凑到对方耳边摸着人乱糟糟的头发低声道:“衙内不怕,没事了……快点好起来,你爹他还在等着你呢……”
  这话像是被韩凝听进去了一般,他竟当真眉心缓缓舒展开来,呼吸也渐趋平稳。程如一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叩门声,门外有侍女轻声道:“程公子醒着吗?王爷请您过去。”
  三王爷忽然有请,程如一却像是并不意外般应了一声,只伸手替韩凝掖好了被子又轻轻拍拍人肩膀。
  “睡吧衙内,大嫂这边还有事……要先离开你一阵子了。”
  程如一披上斗篷随着那侍女来到书房,进了门只见严况与三王爷并排站在一处,他只是淡淡看了严况一眼便直接俯身叩拜行礼道:“草民叩见王爷。”
  严况下意识想要去扶他,足尖微动却又止住,最终还是岿然不动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如一。
  三王爷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又转而看向严况道:“这是你的人,你处理吧。”
  话中意有所指,严况颔首看着程如一略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来,眉心还是难免波动,但神色却仍旧冷若冰霜,像是下定了决心才道:“程如一,这一路走来本官给予你不少,当初也不过是看重你容貌还算俊秀才保你一命将你带在身边,如今本官已回京官复原职,你说你当何去何从?”
  程如一神色愣怔,像是没想到眼前之人会对自己吐出这等无情言语,他稍稍向后挪了两步不可置信道:“严大人……我对大人向来忠心耿耿,一路走来心甘情愿为大人当牛做马,大人而今云游够了,却与我说这样的话?”
  “程如一,你是个聪明人。”严况拉着脸,整个人站的笔直宛如木头桩子:“若无本官当初拉你一把,你早死在诏狱里了,你已经算是多活了。”
  “你……”严况此言一出,程如一神色警觉转身就想推门往外跑,却被严况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斗篷拽了回来,而程如一也顺势不慎跌倒在地,宛如受惊的小鹿般不住向后挪动身体,看得严况眉心一紧。
  “严况,你不能……”程如一眼中写满无辜无助,那双大眼眨巴着几乎下一刻就要泪满而溢,严况见状也步步逼近把一个瓷瓶丢到他手边,淡漠无情道:“自行了断吧,别逼我亲自动手。”
  程如一那双眸子一眨,泪珠顿时滚落下来,他浑身发抖却一把将那瓷瓶拨开,猛地摇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了!严大人……我求你看在昔日我尽心伺候你的份上,留我一命……我不会挡你什么路的……我可以就待在你府上不抛头露面,只在你屋里伺候……我不想死……”
  程如一边说还边爬起来去牵严况的手,指尖传来温热触感,严况瞳孔微颤显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果断甩开程如一的手。
  “你必须死。”
  这一句话宛如兜头冷水,叫程如一面如死灰,严况将瓷瓶踢回他手边,他却忽地笑出声来,抓起瓷瓶摔了个粉碎。
  “好……严况,你……你够狠……不愧是阎王哈哈哈……”程如一又笑又哭撑起身来道:“我在你眼里算什么玩意?玩够了玩腻了就连条活路都不给我?!”
  见严况黑着脸不说话,程如一又像是还不死心,恳切道:“严大人,以往你怎么对我说的……你不是说过必不负我吗……”
  “逢场作戏的话你也当真。”严况板了脸一字一句道:“你也算走过官场的人,竟能说得出这种话来。你好歹也曾高中状元,体面些走了不好么,难不成还真想一辈子做本官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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