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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推理悬疑)——沈织音

时间:2024-06-08 06:29:29  作者:沈织音
  “第九家,就是这儿了。”梁战英手持火折略一抬手,照亮眼前的破旧房门。
  这酒坊看起来像是许久无人来过,门匾破损,借着梁战英手里的火光,依稀可辨出——“刘氏酒坊”四字,房门挂着上锈的铁锁,门前积雪平整,连个鸟雀的脚印都没有。
  “二师兄选的这个地方……好吓人啊。”唐渺搓了搓肩膀裹紧大氅道:“这屋子也很破,师兄跟表哥真的会在里面吗?”
  言语间林江月已经挥刀砍断门锁,年久失修的歪斜店门顿时大敞四开,火光中可见灰尘乱溅。
  “阿月,还是小心些。”梁战英本想拦一把,但林江月已只身踏入酒坊,梁战英只好揽着唐渺一同跟了上去。
  林江月边拨开迎面糊脸的蜘蛛网边试探唤道:“程先生,程如一?师兄,韩况,严况?严大人严指挥……”
  唐渺也跟着道:“表哥?师兄?你们在吗?”
  两人唤了几声,皆不见回应,梁战英则四处查看有没有人留下讯息。林江月绕了一圈又从柜台里顺了坛酒抱在怀里道:“师兄他们是不是还没到京城?这儿看着像是许久没来过人了。”
  “不对。”梁战英指着一面柜子道:“屋里四处是灰尘,但这柜子却很干净。”说罢梁战英垂手,让火光照在地面灰尘印痕上:“这柜子近日挪动过。”
  “害,这好办。”林江月说罢放下酒坛,撸起袖子就要抱柜,手腕却忽地被一旁的唐渺抓住了。
  “月师姐等等,大师姐,火折子过来些。”唐渺指了指柜上一个空格,梁战英应声靠近,只见火光照映下,那空格木板上赫然刻着一个——
  狗头。
  “这是个机关,表哥说过,狗头为记。”说罢,唐渺并指覆上狗头标记,又按又敲,机关受到触动,轰然洞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暗道,隐约还可见点点光亮。
  还不等三人动作,里面脚步声骤起,只见一名年轻牢头兴高采烈冲了出来,边跑边道:“指挥!”
  “指挥您……!”
  满心欢喜的刘六跑到半途忽觉不对,然而林江月的大刀已条件反射般落在了他肩上。
  梁战英举起火折靠近,刘六此刻也看清了来者,吓得直结巴道:“你们……”
  “我们是严况的朋友。”梁战英说罢拍了拍林江月示意她放下大刀,没了大刀抵着,刘六也松了口气道:“我也是指挥的人……几位请随我来。”
  三人随着刘六走下台阶,身后柜门缓缓拢合,进入密室,只见一张矮塌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老者,唐渺最先反应过来道:“是韩凝他爹!”
  韩绍真面色平静昏睡在榻上,梁战英见状连忙吹灭火折踩灭,上前搭人手腕把脉。
  “韩相公怎会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些高烧。”梁战英把脉后望向刘六道:“我们是严况的同门,请问他人现在哪里?他可有话带给我们?”
  刘六颔首应道:“在下刘六,严指挥使下属镇抚使,指挥他此刻应是在三王爷府上。”
  “三王爷?!”林江月和唐渺都瞪大了眼睛,梁战英却拱手道:“还请刘大人细说端详。”
  刘六连忙摆摆手道:“大人不敢当,二位姑娘和这位小公子稍歇。韩相公此刻该要服药,性命攸关不敢误了时辰,过后我再与诸位说清。”
  说罢,刘六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药粉用温水化开,林江月上前帮他扶起韩绍真,药水入喉,老者皱了皱眉似乎有所感应,但还是没能彻底清醒过来。刘六跟林江月扶着人重新躺好,刘六才开口道:“这家酒坊的地契在我名下,但实则是指挥平时安排联络机密之事的据点,整个镇抚司知晓此事之人屈指可数。指挥当日离京后不肯再回,但我们镇抚司的兄弟大多只认他一人,便都日夜盼他回来,却不料没等把他盼回来,韩相爷却遭了难,进了我们诏狱。”
  方才喂药时三人也看见了韩绍真身上的伤痕,与韩绍真现在有过些许交情的林江月不免心里难受,捏着拳头砸了砸大腿:“谁干的!真他娘的黑心!怎么对一个老人家下这种狠手!”
  刘六也顿时心生愧疚,皱了皱眉头继续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这些时日也豁出命去偷听了一些,那三王爷怕是要和袁善其怕是要造反……我就盼着严头儿快点回来救救韩相公,他昨儿是回来了不假……”
  刘六顿了顿又道:“但他却投靠了三王爷,还来镇抚司亲手毒死了韩相公……”
  “不可能的!”唐渺和林江月连忙反驳,刘六见状也神色却坚定道:“对!我也知晓这绝不可能!当时我虽不明白指挥的用意,但我相信他……果然,他给韩相公喂的是假死药,我还在韩相公的袖子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也明白了他是要我们把韩相公挪出来养伤。”
  刘六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团字条,梁战英等人立即聚拢上来,只见上面歪歪曲曲写着八个大字——
  城南齐聚,静候消息。
  ……
  是夜,月映雪飘,将军府附近的深巷僻静角落里,有寻常门户内悄然亮起一盏烛灯,于此同时,沉寂的屋内也被带着些许抱怨的女声打破。
  “好家伙,大白天等到漆黑,这人怎么还不来,老娘都睡了一觉了……唉,都饿了。”
  若娘抱臂坐于榻上神色不耐烦地晃了晃腿,拍拍自己饿瘪的肚皮,又时不时扭头看向程如一和杜贵妃。
  眼下只能被动等着,程如一自然也无计可施,只能蹙眉长叹一口气道:“小妹……要不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得了,外头都是逮耗子的猫,你别被叼了去。”若娘拍拍床榻:“你……过来躺会儿吧。”
  “的确。”杜贵妃也认同道:“小若你且忍一忍。先前住在此处的杜府家丁已然去报信了,我想义父许是也是察觉到被人监视,所以才拖延到天黑。”
  然而杜贵妃话音刚落,轻微的叩门声伴随着一声咳嗽传来,木门吱呀声起,一道人影衬着月色一道入门来,只见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老者,须发皆是花白,眉眼间自有一种凌厉。
  若娘一怔刚想开口询问,只见杜贵妃立即迎上前去——
  “义父!”
  “老臣参见贵妃娘娘!”老者应声行礼,杜贵妃见状连忙伸手将人扶住,连连摇头道:“义父不必多礼!如今情况危机,小女与陛下的性命而今全系于义父一身,该由小女向义父行叩拜大礼才是!”
  说罢,贵妃竟俯身屈膝跪倒在地上,向那老者拜了三拜。
  那老者便是杜贵妃的义父,兵部尚书威赫将军杜海,也是曾与程如一有婚约的杜潇潇之父。
  当初翰林宴上,程如一被杜海一眼相中直接拉回了家里相看,他此刻自是认清了来人,但想起先前种种却是心虚紧张,于是默默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发自内心感谢起若娘给自己的一袭女装。
  “老臣不敢受此大礼,贵妃娘娘快快请起!”杜海连忙扶起贵妃急迫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杜海低首间才发觉屋里还有两个人,目光扫过程如一和若娘面庞,心下只觉陌生复开口再问道:“这二位又是何人?不像是贵妃宫里伺候的。”
  贵妃解释道:“义父,三王爷已与皇后联手意图造反!事发突然,陛下只能将计就计假装已被皇后控制,暗中派我离宫求救,我便与侍女换了衣裳出宫,却路遇歹人不得已投身京河逃命,幸得这二位故人相救,方得性命与义父相见……”
  杜海听罢先是一愣,而后怒不可遏攥拳厉声骂声:“翻天了……!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好个杨承胤,好个袁善其!”
  杜海愤愤道:“自陛下称病以来,满朝文武都乱了套了!老夫一连三封折子上去都没有回音,想不到竟是为贼人所害困在了后宫!幸好皇上龙体无碍,娘娘也平安无事……”杜海急得直跺脚,转而又像是又反应过来什么,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望向杜贵妃平坦的小腹迟疑道:“娘娘……你,你这……”
  若娘不明所以,程如一却顿时反应过来。早先他与严况在去往巴蜀唐门的路上,便听闻“杜贵妃有孕皇帝大赦天下”,可如今贵妃就在眼前,她腰肢纤细,哪里该是有孕的模样?
  “义父,月汝从未有过身孕。”杜贵妃坦诚直言道:“义父,月汝的过去你最了解……我这种人,怎会有身孕呢?”
  杜海震惊却也瞬间明白过来,更觉不解焦急:“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杜贵妃深吸口气正色道:“月汝早已没有做母亲的福气,真正身怀有孕之人是我身边的侍女柔颐。不光长相,她的气质举止也与我七分相像,如今便是她在宫里支撑着。陛下早知三王野心,也有所提防,陛下多年来一直称病扮糊涂便是为了蒙蔽对方,却不料三王爷这回动手得如此突然……”
  话语至此,杜贵妃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块绸缎挥手展开,只见其上有块印记,杜贵妃同时严肃道:“威赫将军接旨!”
  看清那印记模样,杜海立即俯身下跪:“臣杜海接旨!”
  杜贵妃眉目凛然道:“三王杨承胤与皇后谭氏、御史中丞袁善其勾结,谋害龙体,意图内外联手颠覆朝纲,其意谋反,其心当诛!而今唯卿可信,朕现命贵妃代为传旨,命威赫将军杜海,协助贵妃,救朕脱困,清肃逆贼!”
  “臣接旨!”杜海热血沸腾的抬手接过那盖着玉玺的绸缎,杜贵妃也俯身将人扶起,只见杜海满面红光,焦急亢奋道:“贵妃放心,老臣现在就带兵杀进宫去!”
  “义父莫急!”杜贵妃连忙拉住杜海,又道:“如今陛下在他们手中,三王爷手下兵力尚且不知,他还笼络了一批江湖异士,敌暗我明,义父贸然入宫太过冒险,调动兵马禁军也并非小事,动作太大极易打草惊蛇,必得徐徐图之!”
  杜海拂袖心急道:“那!那要如何?”
  “在义父来之前,我与这位故人已然商量好了。”说罢,杜贵妃瞥向一直躲在暗处垂着头的程如一。
  若娘眼下也明白了局势,见状忙用胳膊肘怼了怼程如一:“别装死了,贵妃娘娘看你呢。”
  “她?”杜海发出疑问的声音,而程如一也不得不抬起头来摘掉面纱,一步步走上前去俯身行礼道:“杜将军……许久不见了。”
  杜海皱了眉眯起眼打量了一圈,竟猛地将程如一推倒在地!
  “你干什么!”若娘急忙冲上前来抱住程如一,杜海是老将,这一巴掌也推的程如一胸口生疼,他抬手按住痛处还未缓过来,怎料眼前寒光闪动,杜海竟拔出腰间宝剑来。
  杜海指着程如一怒喝道:“你这妖孽!”
  若娘下意识挡在程如一身前,杜贵妃也高声道:“将军剑下留人!勤王救驾缺他不可!”
  杜贵妃扯住杜海衣袖,将那震怒不已的猛虎劝慰得缓缓收回利爪,而若娘也将程如一扶起,关切担忧道:“没事吧?”
  程如一料到了杜海必定对自己又恨又气,这一下挨得虽疼却没有怨言,心下也触动非常,他心怀感激的对若娘摇了摇头。
  而身侧杜海余怒未消道:“程如一,你居然没死!你这个妖孽!你害死了……”
  “义父,程状元当日供证在你在朝上亲自看过,是袁善其害了潇潇妹妹。”杜贵妃连忙上前解释:“这一切都是冲着本宫与韩相公来的,程如一他不过是个寒门学子,身后无依无靠与本宫亦是无冤无仇,若真说凶手,是袁善其那老匹夫,是这上京城里的党政宫斗害了妹妹!”
  “那……那他也是帮凶!”杜海面上的愤怒化作了痛心,他指着程如一逼问道:“程如一,你有没有主张害她!你有没有!”
  程如一此刻也缓过来许多,听了贵妃方才替自己辩驳的话更觉得有些意外,原来这些上位者心里从来也是明白的,只是有时不愿意说破罢了。
  回想往事,程如一自有亏心之处,却从未想过要害那无辜少女的性命。
  “程某从未害过杜小姐。”
  程如一语气笃定迎上前道:“将军,我当日受何相公牵连遭贬,自知不配早已不存攀附之心。我与小姐并未过礼,只是口头婚约,离京之后自是再无此事。彼时程某于枫州饱受欺凌,袁善其是程某唯一选择,他一向与将军贵妃不睦,得知将军曾有意许配爱女,便害了杜小姐性命又将自家女儿许配于我,以此断绝离间我与杜家的关系。”
  “程某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欺瞒编造避重就轻,必痛失所爱,病痛缠身而死!”
  程如一说罢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杜海盯着他看了半晌,双拳紧握最终却缓缓松开。
  “潇潇……我的女儿……”方才还目眦欲裂的杜将军竟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若娘跟程如一都有些意外,杜贵妃却并不意外,俯身抓着杜海的袖子将人扶了起来道:“义父……眼下正是给妹妹报仇的时机。”
  “报仇……自然要给我的女儿报仇!可那一介书生又有何本事能救得了陛下?”杜海闻言渐渐止住了泪意,捏拳平复情绪半叹半问。
  程如一闻言正色道:“将军,不光三王爷手下有武林高手,程某手下也有。”
  “你?”杜海的疑问中带着些不可置信,程如一却道:“蜀中唐门,将军可有耳闻?”
  “那是自然。”杜海蹙眉抹了抹脸点头道:“早年间唐门的唐惊弦还与本将军比试过,是个世所罕见的高手。”杜海正思索着,却猛然间顿悟看向程如一道:“等等,我记得你是巴蜀人,难道……”
  “家母正是唐惊弦的长姐。”程如一从怀中摸出唐渺曾经交给他的唐门密令,又道:“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掌门过身,全因三王爷算计构陷,我唐门弟子……誓报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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