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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推理悬疑)——沈织音

时间:2024-06-08 06:29:29  作者:沈织音
  李三娘只是微微一笑道:“小子,京城见。”
  马蹄扬尘,车辙两分,众人重新踏上各自征程。林江月在外驾车,韩凝看着车内紧紧依偎的两人,眼珠一转不动声色挪到车外陪林江月说话去了。
  程如一挑起车帘目送唐渺和李三娘的马车走远,不由感慨道:“还真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啊……”
  严况在旁搭住他肩膀道:“别感慨了,这回我要拉你下地狱了,怕么。”
  “地狱不深,有君垫底,有何可惧?”程如一挑眉笑笑,他看得出严况内心慌张却在极力压制,毕竟那是待他情同父子的亲人,怎可能不担心?
  “我呀,早就不恨韩相公了。严况,我愿意去救他的。”程如一坦然道:“我先害他,他再要我的命,我虽有点怨,可于情于理都没什么好说的。后来他救我、救清儿,唐门里又生死与共一场,也算小半个生死之交了吧?”
  “如今这事,我程如一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是个小心眼儿的,担不起这天下安危在我身我却置之不理的罪过。”见严况颔首神色赞同,程如一又道:“而且我们要查的真相,我觉得与袁善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必得捉住他问个清楚透彻。”
  “更重要的是,韩相公和真相,对我的官人而言……很重要。”
  严况闻言显然没想到程如一会说这些。他沉默半晌,多年来压抑情绪寡言少语,如今虽伤势痊愈,却一时之间仍不知该如何表达情绪。
  “严况,严狗子?”程如一看对方愣着不说话,刚想抬手戳戳却被人按住,愣怔之时,视线模糊,有吻轻轻落在自己眉心。
  “如一。”他在耳畔轻声道:“多谢你,陪我重活这一回。”
  ……
  一顿鞭刑换不来韩绍真半声呻吟,袁善其心有不耐,不悦二字写在脸上。但代掌使却终究心有忌惮,不由低声对袁善其道:“中丞大人,您看……”
  韩绍真眸光低垂,咬紧牙关将口中血沫咽下,汗珠顺着下颌与胸口鞭伤血痕凝在一处,耳边传来袁善其颇为不满的急切声线:“这犯人顽固反抗,不肯招出同党案犯,难道指挥想要草草了事?!”
  “倘若这般轻率断案,陛下如何能放心将镇抚司交到你手上呢?”袁善其话锋一转话中有话,这尚未转正的代掌使被捏住了痛处,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韩……韩大人,究竟是何人与你合谋,你不妨先说出来……”
  韩绍真闻言缓了口气仰起头来,白衣染朱鬓发湿透,昔日宰辅此刻形容狼狈,唯有昔日神态威严不改分毫,他将目光投向复仇心切的袁善其,同时不动声色迅速瞥了眼候在一旁的刘六。
  小军头刘六既紧张又担忧,不忍看又不能走,想承认却又怕丢了小命。韩绍真却不慌不忙,看向袁善其悠声道:“招出此人,又当如何?”
  代掌使思索道:“自然是查问……”
  “自然是当场拿下!”袁善其眼中冒火抢白道:“那便是你的同党,严况那条疯狗留在镇抚司当众的眼线!自当杀之!杀之!以儆效尤!”
  刘六闻言险些没站稳,幸而旁边的吴五挽住了他胳膊,其余在场的卫狱也有意挡住刘六,韩绍真却轻笑挑眉,“喔”了一声道:“那你早说便是,老夫招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反应,韩绍真骤然抬头厉声道:“那人不正是袁中丞你么!”
  此言一出四下寂然,袁善其先是一懵,随即恨不得站起来掐死韩绍真!却太过激动直接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韩绍真见状放声大笑,眼底却恨意森然泪光闪动。他咬牙切齿道:“当然是你袁中丞!不光带来酒菜,还向韩某献上锦盒珍宝……!这最大的同党,不该是你袁中丞吗!”
  袁善其被侍从扶起,气的指着韩绍真道:“继续审!继续审啊!烙铁呢?烙他!夹棍呢?把这老匹夫的腿夹断!对了,把他的舌头也拔了!拔了!”
  看着袁善其失态,韩绍真却岿然不动,只冷笑道:“好,好好好!打死韩某,在场之人谁能负责!你?还是你!”
  代掌使也有些慌了神,他本就不想审韩绍真,可如今袁善其动了杀心,人若死在此处,他也脱不了干系,只能开口劝道:“袁中丞,韩大人是待罪并未定罪,陛下尚未下旨便上大刑,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刘六的神色也愈发紧张,手心捏满汗水,吴五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将人按在身侧。
  “那就……那就继续!厚皮赖脸的卑贱庶子!打几鞭子总打不死他吧!”袁善其怒不可遏道:“韩绍真,你还以为自己能翻身不成?你想苟活几日老夫自能成全你,届时好让严况与你一起,父子同上断头台!”
  “照照镜子罢!你如今更像疯狗。”韩绍真冷笑一声,实在有些疲惫便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袁善其,一旁的狱卒犹豫看向代掌使,代掌使此刻也没了法子,只得摆摆手。
  韩绍真年近半百,终究有些熬不住,胸襟很快再次被血痕汗水浸透,鬓角似乎白发更生,意识也愈发昏沉……刘六低垂着头不忍再看,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有序,韩绍真的一声不吭倒显得那鞭子是打在麻袋上,却也更像是打在刘六心上,直叫小军头内心煎熬无比。
  刘六一咬牙一跺脚!狠狠挣脱吴五的手,刚要冲上前去领罪,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
  “陛下尚未下旨,镇抚司就敢动用私行么。”
  随从簇拥影卫跟随,三王爷款步踏入刑房,众人皆俯身叩拜,韩绍真也得了缓,低低喘息起来。
  代掌使有些慌张上前道:“禀王爷,是袁中丞……”
  身侧护卫竟立时拔刀封喉!代掌使话音未落人便已倒在血泊之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韩绍真也缓缓抬头目光一沉。
  “擅自专权,有负圣恩。”三王爷一副惋惜慈悲的面目,转而意味深长对袁善其道:“袁中丞能者多劳,此人的身后事就有劳了。”
  袁善其像是不曾料到三王爷会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拱手作揖点头,不敢再开口言语。
  “本王与韩相公也算故交。”三王爷上前去,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形容堪称凄惨的老者,微微抬手,众人识相退出刑房,刘六也一脸担忧的被吴五拽了出去。
  “恕韩某不便向王爷行礼了。”
  韩绍真咽了口唾沫,阖眸靠在刑架上闭目养神。三王爷面对他倨傲神色也并不在意,只温声和气道:“韩公是聪明人,何必守在此处吃苦。”
  “韩某实乃愚笨之人,如何比得上殿下,能筹谋隐忍几十载?”
  韩绍真此言一出,三王爷笑意更深:“本王说的果然没错,既知如此,韩公更该懂得禽择良木而栖的道理。”
  韩绍真却无奈笑道:“殿下所言有理。”
  “可韩某是人,不是禽兽。”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单元了,快结局噜持续高能!
 
 
第147章 隐龙
  三王爷面上仍旧叫人看不出真实情绪,他不怒不动,仍旧像个淡雅君子般,神色悲戚微微摇头,且叹且道着“可惜,可惜”。
  韩绍真忍痛维持清明冷静,闻声眸光沉沉,正落在倒霉代掌使留下的那滩血水上。
  “殿下这招杀鸡儆猴用的甚好。”见三王爷不语,韩绍真悠悠开口道出一句。
  三王爷温笑眯眼:“哦?杀鸡儆猴,儆得是谁?”
  “韩某,袁善其,还有整个镇抚司上下。”身上鞭伤蛰痛,韩绍真面色苍白,忍痛强撑道:“殿下当机立断,杀一儆百,此子舍得值得。”
  三王爷颔首,像是得了赞许而满意般频频点头道:“从寒门庶子到宰辅相公,天下能有几人?卿非俗物,何必守在此处吃苦?权钱乃君心头好,倘若宰辅之位仍旧姓韩,那这天下究竟是谁做主又与卿有何干呢?”
  眼见对方连续两次抛出橄榄枝,韩绍真神色一滞陷入沉思,若方才他的回答还有些许冲动试探的成分,这一次的回答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韩绍真没有思索太久,片刻后便苦笑抬眸道:“可韩某虽贪,却是吞不下‘助桀为虐’这样大的罪名啊。”
  此言一出,三王爷却合掌笑了起来。
  他仍旧不气不恼,眼底隐隐露出趣味笑意:“韩公这奸相,做的还真是名不符实啊……”
  ……
  袁善其离了诏狱便回府安置,但三王爷的态度叫他心有余悸,在家中坐立不安。直到子时三王爷才派人来请,他得了消息立即披上黑斗篷,坐上轮椅被仆从推着前往王府。
  三王爷名声清廉,王府陈设简单,府中奴仆乍一看似也不多。书房内点了暖香,三王爷置身桌案前,身后椅背紧挨一架檀木屏风。
  见袁善其被推进门来,他缓缓起身,面带笑意上前迎接:“这么晚了还要麻烦袁老一趟,本王也是于心不忍。”
  三王爷态度谦逊温和,全然不似先前在诏狱中那般敲山震虎的姿态,可袁善其却仍旧紧张不已拱手道:“殿下哪里的话……今日之事……下官该向殿下告罪。”
  三王爷面带笑意“嗯”了一声,袁善其见对方并无客套意思,想来是真对他私自对韩绍真动手一事不满了。权衡利弊,袁善其只得拉下面子道:“韩绍真之事,确是下官妄动了,还请殿下恕罪……实在是卑职一把年纪,却被韩家父子算计得几乎丢了性命又落下残疾……卑职实在深恨他父子二人……”
  “嗯——”
  三王爷长出一声打断了袁善其,又道:“袁公的确受苦了……那韩绍真与严况勾结唐门,时下袁公羊入虎口,本王虽有心救护周全,但那‘活阎王’的性子袁公是知晓的。本王那时若是过度维护,只怕他并不会让本王带走一个活着的御史中丞吧?”
  三王爷言语中似是面露不忍,却微微叹息话锋一转道:“可袁公也不妨想想。若非阁下自作主张一直为难严况……身无伏虎力,偏要与虎斗,又何至于此?”
  袁善其闻言语塞,也敏锐察觉了一丝不妙的气氛……但见三王爷欲言又止意味不明踱步来到檀木屏风旁,屋中烛火微微也映得他神色晦暗不明,袁善其额角立时冒出涔涔冷汗,抬手作揖支吾道:“殿下,严况……那老臣……老臣是为了殿下……严况此人……”
  “哦?”
  不待袁善其说完,三王爷语调一转忽地拔高,春风化雨烟消云散刹那间换了副癫狂面目,竟像受刺激一般抓住屏风,猛地掀翻在地!
  一声巨响,袁善其受惊愣怔,却见随着眼前屏风倒下,两道藏匿在屏风之后的人影也随之显露。
  女子妖娆妩媚容色绝艳,男子衣带当风翩翩潇洒,但此刻二人皆是一脸惊愕恐惧。
  这一男一女,正是金玉鸾与应风歌。
  “但你们可有记得,本王一再说过……”
  “不许动他!”
  三王爷怒吼出声,目光逐个扫过在场这几人,面上狂意沉淀,眼底却浮现阴鸷杀意。
  “你们三人……都曾违背本王的意思。”
  三王爷话音刚落,几人清晰听见房梁门外甚至墙后都传来刀剑出鞘的声响。整个王爷府看似简单,实则处处藏着暗卫高手。
  “殿下……殿下恕罪啊!”应风歌最先反应过来扑跪在地请罪,随即眼中惊恐抬手指着金玉鸾道:“是她!是她与严况先前在齐州结怨,才非要置人于死地的!应某是万万不敢违抗殿下!殿下恕罪!”
  金玉鸾本就对三王爷态度疑惑不解,眼下又面对应风歌背叛指控,心下不由发慌得紧,却还是强装镇定下跪道:“奴家也是忠于殿下的……韩家父子的确如中丞大人所言嚣张狂妄,但此事奴家自作主张确实有罪……奴家任凭殿下处置!只求殿下妥善安置前朝遗孤和那些姑娘!就算没有金玉鸾,他们也会效忠殿下效忠大楚的!”
  说罢,金玉鸾重重叩头,手却悄悄摸着了袖中的毒针,心下打定鱼死网破的准备。应风歌满脸冷汗低着头,入府时他们的武器都被收了,此刻只能捏紧拳头,真动手起来他心里并无胜算。
  袁善其也脊背发凉,对这忽然冒出来的两人感到惊异,更被三王爷的态度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然而气氛焦灼之时,三王爷却笑了两声道:“这是做什么,二位义士快快请起。”
  三王爷话音刚落,屋中各处的暗卫顿时恢复到无戒备状态,杀鸡一刹烟消云散。金玉鸾和应风歌被这翻天覆地的转变惊得不敢轻易起身,岂料三王爷轻叹一声,竟亲自俯身上前将两人一一扶起,又转身对袁善其道:“袁公,这位是吟风楼应楼主,将来的武林盟主,而这位金玉鸾金姑娘乃是前朝公主的亲生女儿,若论身份贵重,那与本王也是一般的。”
  金玉鸾松了口气将毒针收好,连连摇头道着“不敢当”。
  袁善其看着这两人,一瞬诧异过后便瞬间明白过来。江湖势力,前朝势力,而自己便是朝堂势力,而唐门这颗原本归属于江湖位置的棋子之所以成了弃子,是三王爷早就有了用的顺手的新棋子。
  “我等共谋大事,今后便是生死相牵。”
  三王爷又恢复先前温和模样,语气淡然道:“贵妃如今有孕,待生产之日诞下太子便会血崩而亡,而陛下呢,则会悲伤过度乃至……病重驾崩。”
  “而届时太子继位,皇后为太后,新帝年幼,母后垂帘,本王摄政,诸位所求皆可成真,距贵妃分娩之日已不足两月,诸位还是稍安勿躁,静心等待,莫要出错才是。”
  谋逆言谈,却被三王爷说的轻松亲切,仿佛是与人商议明日的喜宴如何置办一番。三人不敢置喙,纷纷点头奉承着“殿下英明”,“悉听殿下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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