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老道士气得脸通红。
然而乔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理直气壮顶了回去:
“那道长觉得当初我家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上法场去送死!而且现在又换一次,不正好换回去了吗,还有什么不可预料的?”
“无知竖子。”
老道士摇摇头,叹气连连。
“你当双生契是这般简单的?想换就换?现在你与乔曦的命盘已纠缠不清,要尽快趁着命格还未完全改变时杀了乔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贫道已提醒过你一次,杀了乔曦,你没能做到,现在你又待如何?”老道士看向乔晖。
乔晖不以为然,气定神闲的对老道士说:“陛下打算立我为后。你若帮我,日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道士面露惊讶:“陛下要立男后?”
“那是自然,今日陛下亲口对我说的,岂能有假?”乔晖勾起唇角,“今日我来找你,便是请你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有我引荐,你不必再隐居于此。观星阁太师,这个位置,你以为如何?”
老道士眼中闪过贪婪的光,但随即他闭上眼,恢复打坐的架势,状似无奈道:
“贫道乃出世之人,不为功名利禄动心。贫道今日答应帮你,也只是为了帮人帮到底,而不是为了劳什子太师的位置。至于乔曦,贫道可以帮你解决。”
乔晖心中嗤笑,这老家伙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但面上他还是恭恭敬敬:“请吧,道长。”
·
在梦云县的日子很是平静。
这日乔曦要出门,给街上的书铺送他和宋书誊抄好的抄本。
乔曦穿来之前是教语文的,大学时专门练过软笔书法。
虽长久不写,有些手生,但抄过几遍后他就重新找回了感觉。
乔曦身上带着太后给的金瓜子,还有贺炤送的大金镯子,但到底不好坐吃山空。
因此乔曦留意几日,找了一个抄书的活儿。他与宋书两人一起做,两三日就能完成一本,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
不仅如此,抄过的书在乔曦脑子里就留下了印象,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随之增加不少。
今日乔曦带着抄本出门,去找书铺老板结工钱。
刚出门,他便看见街边坐着一个卖花的老太太。
细看之下,老太太双目浑浊,眼白与眼球混淆不清,竟是个盲人。
老太太不断出声叫卖:“卖花了,看看新鲜花骨朵吧……”
可街上行色匆匆的,大多是为生计疲惫奔波的人,没有闲情逸致买一朵不能吃不能穿的花。
于是老太太叫喊半日,也无人前去光顾。
乔曦生出恻隐之心,上前询问:“老人家,这花怎么卖的?”
老太太听见有人问价,当即激动起来,热情介绍:“我这都是早上新鲜摘的花骨朵,拿回去用水养着,过几日就能开。或是晒干了放在香囊里,好闻得很呐!一朵也不贵,只要五文钱。”
听到这个价格,乔曦暗叹,怪不得无人来买了。
照当世的物价,一文钱可以买一个大馒头。街上普通做工的人一个月也就能赚到二百文的工钱,这一朵小花就要五文钱,的确是贵了。
乔曦手头还算宽裕,他见老太太摊位上的花只有四五朵,考虑片刻说:“剩下的我都买了,天冷,老人家你快回家吧。”
“多谢多谢。”老太太摸索着将花递给乔曦。
乔曦见她行动间相当不便,随口多问了一句:“您眼睛不便,应当不是每日都出来卖花吧,我之前不曾见过你。”
老太太忽然有些窘迫,磕磕绊绊回答道:“我、我之前不在这边摆摊,是今天才来的。”
乔曦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接过花后,一时不知放在哪里。
这时,他想起了贺炤送给自己的那个护身符。
贺炤要他随身带着,他便带着了。只当是留个念想。
拿出小荷包,把花骨朵放进去,大小刚好。
付过钱后,乔曦离开了老太太的摊位,匆匆前往书铺。
抄好的书换了一百一十文,乔曦揣着钱,打算去酒楼买几样好菜,带回家犒劳犒劳安和与宋书。
县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只有一家,名为马氏酒楼。
乔曦走进店面,对小二道:“做一道松鼠鳜鱼,一道红烧肘子,一盘清炒素菜,包起来带走。”
小二连声应下,让乔曦先找个座儿坐等。
乔曦随便找了个大堂的位置坐下。
等待期间,店里又走进来两名客人,皆是衣着锦绣,一看便知是富贵子弟。
“吃什么?”蓝衣人问青衣人。
青衣人回答:“松鼠鳜鱼。”
蓝衣人啧啧:“你还在想他呢,我们这不是来找了吗?”
青衣人神情疲惫,自责道:“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他,那晚醉酒误事……罢了。”
蓝衣人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几个月来,咱们已经把钧凤州下的所有县城都找了个遍,若还找不到,你当如何?”
青衣人叹气:“如若再找不到,只能放弃了。”
无意听了两人谈话的乔曦皱起了眉头。
钧凤、松鼠鳜鱼、找人……
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乔曦略略思考片刻,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碎银子,扔在了地上。
银子跳跃着滚到了那两人的脚边。
乔曦上前弯腰捡起,接着自然而然拍了拍青衣人的肩膀。
“公子,这是你掉的银子吗?”乔曦举起那颗碎银。
青衣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好端端的,没有破损,便摇了摇头:“不是。”
“这样啊。”乔曦狡黠一笑,“那归我了。”
青衣人不甚在意,准备转过头去。
乔曦继续搭话道:“我方才听你们点了松鼠鳜鱼,二位真是好品味。这家的松鼠鳜鱼做得最好,味道最正宗。对了,您二位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是过来游玩的吗,需要我为你们指路吗?”
青衣人还没发话,他身边的蓝衣人就阻拦在了两人之间,抬手表示:“抱歉,我们不需要。”
乔曦不轻言放弃:“我听你们像是在找什么人。不瞒你们说,我有门路。在这县城中,无论是找人还是打听消息,都是手到擒来。”
蓝衣人只当他是江湖骗子,再次拒绝:“说了不要,你快走,别来烦扰。”
“阿远。”青衣人温言阻止了他,转而向乔曦道,“你真能找人?”
乔曦拍拍胸口:“包打听的啊。”
“那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青衣人又问。
乔曦考虑一回,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要,反而会激起他们的疑心,便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如何?”
“好。”青衣人温和笑着,“来与我们同桌吧,边吃边聊。”
蓝衣人不甚赞同,小声与他耳语:“连府兵都找不到的人,他能找到?”
青衣人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乔曦还不忘提醒小二:“把我点的菜先温着,待会儿我带走。”
坐下后,青衣人率先自我介绍:“在下陆江,这位是段远,不知公子名讳?”
乔曦摆摆手,敷衍道:“我的名字不重要,大家都叫我包打听,你们也这样叫我就行了。”
段远嗤笑了一声:“好吧,包打听,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帮我们找人?”
“别心急啊。”乔曦将话顶了回去,“你们先说说,要找的那人姓甚名谁、年纪几何,长得啥样?”
说这话时,乔曦眼睛亮亮的,精光闪烁,还真像是一个在街头摸爬滚打讨生活的小混混。
陆江一一回答了乔曦的问题:“他的名字叫做宋书,年龄十九,身量……比你矮了半寸,长相清俊。”
乔曦心中一惊。
果真是来找宋书的人!
一瞬间的惊讶后,他赶紧平复心神,以免被瞧出端倪。
紧接着,乔曦又问:“你们为何要找此人?找到之后,你们想怎样?”
陆江正要再说,段远却抢先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信将疑地看向乔曦。
段远问:“你问这些,和找人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啊。”
乔曦叩了叩桌面。
“你想,若是那人与你们有仇呢,我也不必客气了,找到人用麻袋一套,五花大绑带给你们就好,对吧?”
“别。”陆江赶紧出声,“别伤了他。是我对不住他,与他有些误会。我找他是为了弥补,不是寻仇。”
乔曦看向段远,挑眉,那意思是在说,你看,我就说我的问题很重要吧?
段远要被他气笑了,无奈,只能重新抱臂,闭上嘴。
陆江问乔曦:“能帮忙吗?”
乔曦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嗯……照你描述的样子,倒是好找。那我找到人之后去哪里交差?”
陆江说:“我们这几日都住在琼景楼,你可到此处来寻我们。”
“那你们在县城呆多久?我总得知道一个期限吧?”乔曦又问。
“三日。”陆江为难蹙眉,“时间有些紧。”
乔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行,知道了,我到时候定帮你把人找到。”
说完,乔曦朝陆江伸出手,摊开掌心朝上。
陆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拿出荷包,问:“要多少?”
“唔……定金给一半吧,一两银子。”乔曦说。
陆江拿出一枚差不多的碎银,也不称,直接给了乔曦。
拿了钱之后,乔曦朝他们摆摆手,接着找小二拿了打包的菜,快速离去。
等他走了,段远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江。
“你真相信这小子?”
陆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酒楼的粗茶,觉得有些没滋味,随口说到: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
“眼熟?”段远不解,“没有啊。我看人过目不忘,确信绝对不曾见过他。”
“我忘了。”陆江将茶杯放下,“陛下给的是密诏,你不知晓。”
一听是密诏,段远识趣的不再多问。
陆江则是望着酒楼的门口,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
自己要找的人没找到,倒是先遇见了陛下要找的人。
哦不对,陛下要找的人不可能会贪恋自己的二两银子。他如此刻意来问,只怕他对宋书的事情当真有所知晓。
看来这梦云县真是来对了。
·
紫宸殿,南书房。
贺炤正在看奏章。
三法司会审,对殿前都指挥使郑苗的审问已经结束。
结果自然是没能查出什么。欺压百姓之事,郑家全推到了一个旁支子弟的头上,把郑苗撇得干干净净。
至于宫殿着火,这本就不是郑苗的错,说破天不过是疏忽职守罢了。
贺炤也没指望抓一个郑苗就能将郑家拉下马。
他大笔一挥,让郑苗卸任原职,只做个普通的侍卫。而殿前都指挥使的位置,由顾翎兼任。
批完这本奏章,晏清恰好也走了进来。
“陛下,乔公子求见。”晏清禀告。
贺炤捏了捏鼻梁,以缓解疲乏,同时说:“让他进来。”
进宫之后,乔晖养尊处优,有钱有闲,更加注重在自己容貌上下功夫。
他每日都要用鲜花沐浴,还向太医院要了养颜丸的方子。
一顿招呼下去,皮肤确实好了不少,容光焕发的,像颗白煮蛋。
乔晖规规矩矩给贺炤行过礼,对他说:“陛下,微臣近日出宫,在坊市之间遇见一名奇人,想要举荐给陛下。”
贺炤漫不经心地回应:“什么人,带上来看看吧。”
乔晖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退出去请人进来。
清无居士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他进来后,捻了指,一扫拂尘,对贺炤深深鞠躬行礼:“贫道见过陛下。”
贺炤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老道士是何来历,便问乔晖:“你为何要将他举荐给朕?”
乔晖笑着,卖了个关子:“陛下听他一言,就知道了。”
话毕,清无居士又鞠躬,恭敬道:“贫道观天象,近段时日以来星移斗转,贪狼乍现,乃是兴兵之象。且北方星宿光彩暗淡,恐有兵乱起于北方。”
贺炤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有些意外。
近日他的确在为北方蛮族侵扰烦心。不过这些事也不算秘密,稍微关注朝政的百姓都知晓每逢秋冬,蛮族缺衣少食,就会蠢蠢欲动。
“还有吗?”
贺炤不说他准或是不准,继续问下去。
清无居士也不为他的喜怒莫测而感到惶恐,仍旧胸有成竹说:
“近日来,紫微星光芒闪烁。紫微星为帝星,想必陛下最近时常感到肝气郁结,往往头疼不已;且有忧心之事悬而未决,似是身边丢了什么,一个人或一个物件儿,正在寻找。”
贺炤撑着下颔,食指敲了敲脸侧,眼底暗光流转。
寂然片刻,贺炤开口:“那道长觉得,如何可解朕的困顿?”
清无居士滔滔不绝道:“大衍朝龙兴之地为东方,东方星宿苍龙主水,水为阴,阴气太过,导致国运乾坤不调和,所以……”
老道士很懂如何故弄玄虚,在关键时刻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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