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道乔曦与贺炤之间,并非那样的关系。
贺炤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低沉声音吩咐到:“所有人都退下吧。”
听他这般吩咐,康太医明白陛下已经拿定了主意,心下松了一口气,带着所有宫人退了出去。
金瑞阁中只剩下了乔曦与贺炤两人。
贺炤温柔地撩开乔曦额前凌乱的碎发。
“卿卿,朕以后会对你好的,所以不要担心,把一切都交给朕,朕来解决,好不好?”
乔曦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裳,因太过用力,纤长的手指都微微发红、颤抖。
他神色茫然,问:“我这是怎么了?”
贺炤耐心地解释起来:“还记得上回慈恩寺的素斋吗,是当时你中的暖情药,药性没能彻底散去,还在你的身体里,此时又发作了。”
其实乔曦听了康太医的话,已猜到了大概。
可他不解,不明白当时明明没事了,为何过了这样久,又一次发作起来。
他还听到了康太医提到了解药。
乔曦喘了口气,问:“解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药性折磨人,乔曦的声音很是微弱,但还好房中安静,只有烛火噼啪声,贺炤能够听清他的话。
贺炤如实相告:“曾有人吃了解药后双目失明。康太医说副作用因人而异。”
双目失明吗?
乔曦脑子里恍惚变成了一团浆糊,浓雾朦胧,思维不清。
但他依旧能分得清,双目失明和行|房孰轻孰重。
所以应当如何选择,似乎根本不需要多加思索。
乔曦再次看向贺炤。
这位年轻的帝王此时的担忧不似作伪,他是真的在为自己而着急。
如果是这样的话……
乔曦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伸出手臂,抱紧了贺炤的脖颈。
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男人的肩窝之中,瓮声瓮气说了一句:“如果是你的话……可以的。”
贺炤眸色顿时变得深沉。
床幔被放下来。
温度不断攀升。
药性让乔曦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汗珠落在他的鼻尖,随即被贺炤吻去。
乔曦从未有过如此经历,不知药性是否放大了感官,让他分外难耐。
他不得不攥紧身下的床单,好似大海中风雨飘摇的一叶小船寻找一方停靠的码头。
“抱着朕。”
贺炤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乔曦闻言照做,他们紧紧相依。
在疾风骤雨中,贺炤居然发现了一处有趣的地方。
是乔曦的腰|窝,那里居然悄悄长着三颗微微发粉的小痣,分外可爱。
贺炤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了吻那三颗小痣。
他想要将乔曦身上的所有细节都一一记住,刻印下来,珍藏于脑海中。
直到天边泛起白光,一切终于结束。
乔曦累得昏睡了过去。
贺炤洗过身子,换上了干净衣裳,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今夜紫宸殿与金瑞阁的宫人们忙得焦头烂额。
安和端着换下来的热水出来,脸上表情忧心忡忡。
迎面遇到了烟月,她瞧见安和的表情,关心问了一句:“怎么了安和,你看起来不太好。”
安和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公子。”
烟月不明白:“担心什么?”
安和迟疑,小声道:“陛下……宠幸了公子,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是好事。”
“为何不是好事,公子能得陛下的喜欢,难道不是最好的事吗?”烟月还是小姑娘,说这话时红着脸。
安和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忧思过头,算了,快干活儿吧。”
明明折腾了一晚上,乔曦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贺炤却能按时去上朝,又精神十足地下朝后回到金瑞阁,亲手给刚醒来的乔曦喂粥。
乔曦有些不好意思,但药性刚退,他此时四肢无力,只好张嘴,接受了贺炤的投喂。
头一遭伺候人,贺炤起先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后来也变得仔细周到,甚至还能及时用丝绢擦拭乔曦的唇。
半碗粥喝下去,乔曦饱了,摇了摇头。
贺炤把粥碗递给宫人,含笑望着他,默默不语。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乔曦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贺炤十分直白,“朕瞧你好看。”
乔曦当即别过头去,不想与他多言。
有过了实实在在的水乳|交融,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氛围。
像是后世的棉花糖,云雾般轻而薄,氤氲在周身,若伸出舌头尝上一下,甜味便会立即扩散至整个口腔。
“我想再睡一会儿,陛下请自便吧。”
说着,乔曦躺下来,背过身去,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半张脸。
贺炤多想陪他再睡一会儿,可政务在身,不得不去处理,只好放乔曦一人好好休息。
乔曦睡到午后才起,下午恢复了一些精神,出去转了转。
等到傍晚,贺炤来陪他用晚膳,入夜两人又一次共枕而眠。
翌日。
乔曦揉着眼睛醒来,侍候在侧的安和察觉到动静,立即上来绑起床幔。
贺炤不在,乔曦顺口就问到:“陛下呢?”
安和回答:“陛下今日要去慈恩寺,现在已经下了朝,应当在路上了,估计要入了夜才能回来。”
慈恩寺。
乔曦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对啊,他把慈恩寺的那个人忘了。
这两日贺炤太温柔,自己又刚与他有了真正的亲密接触,所以一时间竟不知不觉有些陷入到这如酒般沉醉的日子中去了。
当日在慈恩寺那扇小窗外偷看到的景象再度浮现。
贺炤抱住了那个人,几乎是奋不顾身的姿态,全然忘却了帝王的威仪。
乔曦垂下眼帘,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呢。
自己,不过是那个人的挡箭牌罢了。
看吧,贺炤帮自己解了药性,就赶紧去找那个人解释清楚了,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乔曦抓着被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安和见他脸色不对,赶忙问:“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乔曦回神,勉强笑起来:“没事,我可能是有点饿了。”
“那奴才赶紧去传膳。”安和体贴道。
慈恩寺,密林之中。
藏于深山的小院落,远离红尘,格外静谧。
小丫头樱桃端着茶水进来,不敢抬头,放下就跑。
即便见过陛下许多回了,可她还是会被年轻帝王周身的气势吓到。尤其自家主子对陛下的态度十分不好,可谓是随时都在摸虎须。
贺炤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这是他上回亲自送来的雨前龙井,上好的茶。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长发如墨的男子。
男子身材单薄,脸色苍白,像是身患重病,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他长得极好,一张脸五官精致,薄唇清淡,凤目如画,不苟言笑,是一个标准的冰美人。
令人瞧第一眼心生喜爱,第二眼则顿生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之感。
男子一开口,便十分不客气:“陛下又来这蓬蒿处做什么,难道偌大天下,还不够陛下忙的吗?”
贺炤心下叹气,例行关怀道:“我记挂你,来瞧瞧,可有什么短缺的,记得与方丈说。”
在男子面前,贺炤没有自称为“朕”,他知道那会惹怒对方。
“好歹不会死罢了。”
男子冷言冷语,只想催贺炤离去。
贺炤眼底闪过受伤。
每回过来,他都是这样的态度,久而久之,难免伤人心。
“别称我陛下好么,我在你面前,不是君王。”
贺炤忍着心中的痛楚,几乎是卑微到了极点。
男子淡漠地“哼”了一声:“草民岂敢。”
“哗啦——”
茶盏被贺炤猛地掀翻在地。
他的眼底发红:“我有什么错,你为何要恨我!”
贺炤抓住了男子的衣襟,声音发颤:“你应该去恨那些该恨的人,我是你的孩儿,我何其无辜?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男子别过头,如古井般平静,说了一句诛心之语:“你越长大,就和那个人越像。”
贺炤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眼眶里竟开始蓄积泪水。
但即便是这种关头,贺炤还是记得为君之道,生生忍下了所有的情绪。
他低下头,片刻,再抬首,表情已恢复如常。
贺炤起身走向门口,背着身,对男子留下一句:“我这回来,本是想与你说,我有了心悦之人,想要对他好。但既然你没有兴趣听,我便不说了。”
说罢,贺炤推门出去。
小丫头樱桃躲在门后,差点被吓晕。
第25章
与安和估计的差不多,入夜时分,贺炤回到了宫中。
一回宫,贺炤就来到金瑞阁,见到了还在书桌后边挑灯看书的乔曦。
自从两人将所有谎言坦白后,乔曦就无须在贺炤面前继续装傻,便开始如饥似渴地读书。
他读的大多都是风土乡志与地图堪舆之类的实用书籍。
乔曦的打算是既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去,那么就要尽力了解如今生活的这个世界,免得以后两眼一抹黑。
因为在慈恩寺生过气,贺炤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不过他还是尽力调整了情绪,来到乔曦身后。
贺炤伸长手臂撑在桌子上,虚虚将乔曦拢在身前。
“天色不早了,早些吹了灯睡吧。”贺炤声音低沉,诚心邀请。
乔曦闻到贺炤身上微弱的泥土气息,想到他今日去了慈恩寺,就忽然感到肩膀变得极为沉重。
“这就睡了。”乔曦合上书。
等乔曦起身,贺炤却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锦囊。
他捻着锦囊的绳子,在乔曦眼前晃悠了两下。
“送给你的。”贺炤把锦囊交到乔曦的手上。
锦囊是红色的,没有绣花纹样,看不出有何特殊。乔曦不免问了一句:“为什么忽然送我个小荷包?”
贺炤解释:“里面是朕今日在慈恩寺为你求来的护身符,记得贴身带着,可以保你平安。”
乔曦捧着锦囊,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勉强笑笑:“多谢陛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靠得很近,贺炤轻易便看出乔曦笑意不达眼底。
他用手背去蹭了蹭乔曦的脸,问:“你看起来不高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乔曦没想到自己隐藏情绪的技巧如此笨拙,一下子就被贺炤发现了不对劲。
乔曦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看书看得有些累了。”
贺炤静静瞧了他一会儿。
乔曦被看得发慌,别过头说:“陛下,太晚了,该歇息了。”
见他实在不愿说,贺炤自不能勉强,只好揽过他的肩膀:“好,朕与你一同安置。”
然而乔曦却忽然抽身,低下头去,不敢看贺炤的眼睛。
他心虚地推辞:“陛下还请去前殿歇息吧……我、我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
说着乔曦还咳嗽了两声,像是为了使自己的话看起来更加可信。
闻言,贺炤脸上的笑意收敛。
他目光如幽微的烛火,定定注视着乔曦。
他们两人都不是蠢货。
贺炤能察觉到乔曦的疏远分明是有意为之,乔曦也知道自己的拙劣谎言会被一眼看破。
可乔曦心头很乱,他暂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炤才好。
良久无言,贺炤终于转过头去,淡淡地叮嘱了一句:“既然不慎染了风寒,那明日让太医来给你瞧瞧。朕先走了。”
说完,贺炤迈步走出房间,带着身上的龙涎香与泥土气息离开了金瑞阁。
从此往后过了许多天,贺炤都甚少踏入金瑞阁。
乔曦故意疏远,贺炤又怀揣心事,两人竟就这样冷了下来。
平时倒也会见,但彼此之间隔着无形却厚重的藩篱,说话都显得生疏了许多。
·
这日,乔曦屋内出来,发现安和正站在梯子上边儿挂红灯笼。
乔曦来到梯子旁,帮安和扶着,同时仰头问他:“如今又不是年节下,为何挂起灯笼来了?”
安和一边挂灯笼,一边回答:“公子不知,万寿节就要到了,今日宫中都要张灯结彩,以待庆祝呢。”
万寿节?贺炤的生日?
乔曦的确不知。
他赶紧又问:“万寿节是哪一日?”
“冬月十五。”安和说,“还有七日了,到时候宫中有宴饮。公子病了这多日,闷了许久,也该趁机热闹热闹。”
乔曦惊讶,喃喃重复道:“只有七日了……”
挂完灯笼,安和顺着梯子下来,看见乔曦低着脑袋在想什么,便问:“公子,怎么了?”
乔曦叹了口气:“我在想怎么没早点知道此事,现在只剩下七日,我该准备什么生辰礼才好?”
说这话时,烟月恰好捧着红绸缎走了过来。
小姑娘笑得烂漫,说:“不管公子准备什么陛下肯定都会喜欢的!”
乔曦苦笑,却是把送礼这件事真装进了心里。
因万寿节将近,宫中要开始准备宴饮,御英苑不得不停课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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