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秦玉后,洛枭走出房间,唤来庞众:“带几个人随我一起,视察灾情。”
庞众:“末将领命!”
一听他要视察灾情,随同的几位官员脸上的笑意瞬间塌了。
偷偷摸摸互相对视一眼,继续跟在洛枭后边。
一边随行,一边介绍开封的风土人情。
知府拉住圆脸官员,看了一眼洛枭,压低了声音问道:“晚宴准备好了没?”
被抓着的那名知县点头哈腰:“大人放心,下官早已经准备妥帖了。”
府尹点点头,那就好,晚宴是他们拉拢洛枭最好的机会,必须得万无一失。
第62章
秦玉睡醒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唯有门外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黯淡的光。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不由得有些害怕,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打量着,下意识就要找洛枭。
“洛枭。”
一直在屋外边候着的丫鬟听到屋里有动静,纷纷提着灯笼开门进来,站在帘外。
“公子,您醒了。”
丫鬟走去将灯点亮,屋子里亮堂起来,秦玉才看清四下里的环境。
这是一间十分精致奢华的屋子,屋内的陈设都是极好的材料精雕而成,镶金砌玉,极为别致。
错金的香炉,燃着安神静心的香。拱门外隔绝内外室的门帘是用南海珍珠串成的,烛光下熠熠生辉,外室博古架上摆着许多古董花瓶,价格不菲。
秦玉收回目光看了看身旁,连身下这张千工拔步床上的花纹都描金画彩,简直是要将有钱表现到极致,甚至不比他太师府里差。
他问丫鬟:“这是什么地方,洛枭呢?”
丫鬟们将浴桶抬了进来,然后一桶一桶地打进热水来倒进浴桶里,很快,房间里水雾缭绕起来。
看起来地位最高的丫鬟对秦玉道:“这是安排给您休息的卧房,世子殿下正跟大人们在前厅商议事务,您先洗漱更衣,然后奴婢带您去见殿下,大人们还等着您起身,一起用晚膳呢。”
得知洛枭的下落,秦玉就放心了。
正好他都好几天没有洗澡了,看到热水,十分欣喜。
禀退左右,脱了衣服泡在热水中,顿觉浑身通畅。
快洗好时,丫鬟端着换洗的新衣服过来。
看到衣服,秦玉愣住,这……谁会给人家好儿郎准备如此轻薄的水粉色衣服?
他拿起看了看,虽然是夏天,但是这布料未免有些透了吧?
忽然他想明白了,这是压根没拿他当正经人,估计拿他当洛枭的男宠之流了。
不由得有些生气,好嘛,本来地位就不高,重活一世,结果又降级了。
丫鬟见他脸色不好看,有些慌张,连忙问道:“公子可是对这套衣服不太满意,大人还为您多准备了几套,供您挑选。”
旁边的几个丫鬟也端着衣服首饰走了过来,给秦玉一一过目,秦玉打眼一看,大红大紫,花红柳绿,更加花里胡哨,不堪入目。
“没有别的衣服?正常一点的。”
眼看着秦玉脸色越来越黑,丫鬟们都快急哭了,摇摇头:“大人就让奴婢准备这些,都是根据公子的尺寸剪裁的,公子若是不满意,奴婢这就遣人再去衣铺里采购。”
他都泡在水里了,现在去采购,回来时他还不得泡肿了啊。
这些小丫鬟们也可怜,他无意为难她们,摆摆手:“算了,粉色就粉色吧。”
换好衣服,揽镜自照,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赞叹:果然玉树临风美少年,穿什么都好看。
如此轻浮的粉色,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如此的风流倜傥,光彩照人。
忽然目光一凝,他竟然隔着七八层衣服,看到了自己胸口一颗凝血似的朱砂痣,这蚕丝织就的衣服还是太薄了。
他坐到镜子前,让婢女们为她梳理长发。
另一边。
官员们将洛枭簇拥着走进灯火通明的雅间内,金杯玉盏,山珍海味一盘一盘被端上桌。
官员们满面谄媚的笑意,卑躬屈膝地陪在洛枭身边。
圆脸的官员殷勤地给洛枭介绍桌上的菜,“这些都是本地最有名气的大厨,做的本地最有名气的特色菜,特地为世子殿下准备的。”
他指着桌子上一道糖醋鱼:“您看这道鲤鱼焙面,选择品质最上乘的黄河鲤鱼为原料,油炸后,再配以适量的白糖、香醋、姜末……”
看来这名官员对吃甚是有研究,说起吃来就如黄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菜品历史,菜名来源,选材用料,烹饪方法,味道口感等一一解说十分详尽。
洛枭面无表情的听着这名官员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忽然掀开半垂的眼帘,像是被什么动静惊动了,看向门口。
只见洗漱完毕,穿着一新的秦玉在婢女的引领下走进门来。
在他迈进房门的一刻,原本喧闹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愣住,一双双眼睛直直定在他的身上。
“饿了?来吃饭。”
直到洛枭开口,众人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
一名尖嘴猴腮的官员咽了咽口水,有眼力劲地赶紧将洛枭身边的凳子拉开,请秦玉入座。
秦玉坐到洛枭身边,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拿起筷子就直接开吃,丝毫没有将堂堂世子殿下放在眼中。
啃了两天干粮,他早就饿坏了!
这毫无礼节的举动,不由得让在场的众位大人都震惊了,小心翼翼地将目光飘向洛枭。
再看洛枭并未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眼神温柔宠溺,甚至还拿起筷子亲自为那少年布菜。
众位大人都愣住。
秦玉咽下嘴里的菜,抬头看到众人都盯着他。
盯着他干什么,这么多人盯着,让人还怎么吃饭?
用眼神示意众人:“各位大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入座用膳吧。”
大人们连连笑着应答:“唉唉。”然后又一齐将目光送给了洛枭。
洛枭点头。
他们这才敢坐下来。
就算是宠妾,这宠的也太过分了些吧,可以说是僭越也不为过。
见此情况,张大人神情复杂,悄悄附到坐在他身旁的圆脸知府耳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顿时知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下官也不知道呀,只是听闻晋王世子与温丞相之子有过暧昧,再没有听说过晋王世子与其他男人有过关联,不曾知道他何时还豢养了一位男宠,外边不是都传闻这位世子刚正不阿,冷酷无情么诶哟……”
知府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喜欢男人就行,咱们没上错菜。”
圆脸知县听了点点头。
官员们轮番给洛枭敬了酒,一顿溜须拍马,好话说尽。
酒至微醺。
知府与知县交流了一个眼神。
知府忽然笑着鼓了两下掌,这时一群男男女女盛装打扮的乐师,抱着琴弦琵琶等乐器陆续从门外鱼贯而入。
一直在埋头干饭的秦玉不知道怎么回事,震惊地抬头看着他们,嘴里还咬着半块鲍鱼,很快,婉转悠扬的乐声袅袅升起。
秦玉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宫乐,对演奏技法的要求极高,况且一般人接触不到,民间鲜少有人会弹,能找来这么多会演奏宫乐的乐师可不容易,是下了功夫的。
然后一群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从门外纷至沓来,踩着乐点翩翩作舞,纤腰束素,身姿曼妙。
秦玉一一看过去,这些人无论男女,无一不姿色出众,尤其是跳舞的,浓桃艳李,各有千秋。
一双双似水秋波,都在往洛枭身上扫。
众舞女迁延顾步,飘逸灵动,慢慢向中间聚拢,用舞裙挡住众人视线,伴随一阵清脆的铃声,整个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正主出场了。
舞女们如同花瓣一般向四周散开,露出中间的领舞。
洛枭和秦玉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在众美人的包围下,领舞穿着一身五彩斑斓的孔雀羽衣,掩面而来,衣服紧贴在身上,将纤细的身段勾勒出来,是个男的没错。
看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右脚脚腕上捆着一捆银铃,随着每次舞动踮脚,都会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动人心弦。
乐曲到了高潮,随着一个转身一挥袖,少年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洛枭和秦玉两个人瞬间变了脸色。
连洛枭都惊讶到微微睁大眼,更别提秦玉,表情变得极为扭曲,一言难尽。
心中直呼:“妙啊!”
若论颜色,这里没人能够压得过秦玉。
但妙的是,此人长相竟有八分肖似温时澜,恐怕温丞相自己生也生不出这么像的吧。
这帮官员为了讨好权贵,真的可以说是费尽心思。
连秦玉都要被感动了。
要是讨好的是他,他还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会被打动,同意与他们同流合污。
想来他爹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
献媚的官员们看到洛枭脸上的表情,还以为有戏。
圆脸官员旁边那个尖嘴猴腮,脸色蜡黄的官员连忙介绍:"中间跳舞这孩子名叫云澜,今年十四岁,是开封第一名楼百花楼里的头牌,打从6岁起就进楼调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蹈歌艺更是一绝,性格柔顺,是朵解语花。
世子殿下放心,他还是个清倌人呢,张大人命下官寻来,特地献给殿下。"
连名字都像,真有意思。
看着这“猴子”脸上猥琐的笑,秦玉心里直犯恶心,放下碗筷,这饭他也不用吃了。
云澜献舞完毕,缓缓行至桌前跪下行礼,低低垂眸,乖巧柔顺:“云澜见过世子殿下。”
温时澜的样貌,加上这羞羞怯怯,温柔缱绻的小模样。
攻击力太强。
秦玉一时间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起身离坐向门外走去。
秦玉离开,洛枭紧跟着起身追了上去。
“行啊洛枭,我倒是不知道你在开封还有如此风流往事,温香软玉,想必一定快活得很呢。”
洛枭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义正言辞:“没有。”
“你敢说上辈子他们没有给你献美人?”
“有,只有女人。”
言下之意,这个男人是这辈子意外冒出来的。
这怎么回事?
秦玉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定是之前洛枭于温时澜闹出的事情,让这些官员误以为洛枭好男色,果儿进攻了这个小倌来讨洛枭欢喜。
他不由得笑出了声:倒是他在这里碍事了。
“跟我出来干什么,你的美人还在等你呢。”
“胡言乱语。”
秦玉笑了笑,他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洛枭喜欢温时澜是喜欢他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才华和能力,以及年少相知的情谊,绝不只是那一副空皮囊。
方才那个云澜虽然长相似他,但与温时澜根本就是两种人。
洛枭怎会看得上他。
洛枭身边,从来就不缺美色,单是他那四个贴身侍卫,才学品貌,单拎出来,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轻云公子,相貌极为出挑。
“只是你不回去,让那些个官员心思落空,恐怕那小美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他是因你而来,你总得给他一个好结果。”
第63章
外面的大雨一直在下,二人走在回廊上,洛枭走在外边,将秦玉往内侧拉了拉,用身体为他挡住檐外扫进来的碎雨。
“好,我去处理。”
秦玉依偎在洛枭怀里,想起刚才的事:"你说,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刚好那头牌就长得像温时澜了?
还六岁就进楼调教,几年前谁知道你跟温时澜有隐情,怎么就知道他那副样貌能讨好到你,早早开始准备,那孩子指不定是他们从哪家抢来的!"
“嗯,是。”洛枭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秦玉,安静地听着他不停的絮叨,时不时应一声。
突然秦玉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拍拍洛枭的胸膛:“诶,你说要让温时澜看见那孩子,他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也震惊得不行吧,毕竟他那么正经的人……”
洛枭眉头一皱,手悄悄伸到他腰侧,轻轻一捏。
秦玉“诶哟”一声,笑不出来了,还手也掐在他的腰侧:“你干什么?说说还不能说了,怎么那么小心眼!”
该死的,这家伙的肌肉硬得跟块石头似的,掐得手疼都掐不动!
气得他在心里暗骂一句:混蛋!
走着走着,前方得月楼的身影渐渐从夜幕雨幕中现身。
秦玉抬头望向洛枭:“这回出来办事,怎么不见你将贴身侍卫带上?”
记得那时他还在东宫,宫宴上每每见到洛枭,总是众星捧月,身边围着一堆高手美人相伴。
尤其是在他得军功之后,年少成名,位高权重,怎一个意气风发了得,是满京都人人都羡艳的人。
而此时,除了在晋王府,他却一个也见不着了。
“用不着他们,免得再气到你。”
秦玉在心底“哼”了一声:那还不是随了你!
洛枭将秦玉送回卧房后,再次回到雅间,站在门外就听见,雅间里的官员们已经乱成热锅上的蚂蚁,争吵不休。
“你说说这办的叫什么事?!晋王世子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若是不高兴,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两道清脆的耳光声过后,另外一个男人带着哭腔:“是下官思虑不周,是下官思虑不周,大人息怒!”
他踏入房中,看到里面跪了一地的人。
跪在中央的云澜哭得梨花带雨。
看到洛枭回来,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官员们惊愕地瞪大了眼,可能没想到洛枭还会回来,峰回路转。
个个脸上露出了大喜的表情,赶紧簇拥到洛枭的身边:“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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