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几天后回到家中,父亲和兄长都已经等他多时。
见他平安归来,便放下了心。
秦玊拉着他仔细打量:“玉儿,他们不曾伤害你吧?”
秦玉摇摇头:“没有,一帮土匪而已,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秦简脸色不好看,对秦玉道:“晚膳过后,来我书房。”
秦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吃完晚饭,秦玉乖乖巧巧地来到书房。
秦简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手中盘着两颗夜明珠。
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摆着一根紫檀木的戒尺。
秦玉心中一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秦简闭着眼:“你不是去找媳妇吗,媳妇呢?”
秦玉缩成了个小鹌鹑:“跟人家跑了。”
秦简被气得冷笑一声,睁开眼:“吾儿于国子监学习已久,想必学到不少知识,《孝经》开宗明义章,背于为父听听。”
什、什么章?
秦玉慌得不行,渗出一头冷汗,他哪里会背什么书?
等了许久,见秦玉没有反应。
秦简开头提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秦玉试探着接到:“不敢轻易损毁之……”
秦简点点头:“继续。”
秦玉擦了擦额头的汗:啊?还有后面的?他不知道啊!
在国子监读了那么久的书,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秦简真的感觉一股怒火无处可发,黑着脸对秦玉道:“过来!”
秦玉吓得一抖,缓缓向秦简靠近。
走到跟前。
秦简抄起戒尺,“将手伸出来。”
秦玉心头苦啊,几十年前要挨父亲打,几十年之后又要挨打。
小心翼翼伸出手。
紫檀木的戒尺毫不留情就打在了他手上,清脆一声响,书桌仿佛都发出了一声共鸣。
秦玉的眼睛顿时红了,疼得他泪水止不住的往眼眶外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嫩掌心哪儿挨得住打,很快显现出一道红痕,不多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秦简这次真的下了狠心想要教育教育他,丝毫没心软,抬起戒尺准备打第二下。
“爹!”
板子还未落下,秦玊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及时救下秦玉。
他坐在轮椅上,有门槛他进不来,只能停在门口,对秦简说:“爹,我有事与您相商。”
秦简将目光转回到秦玉身上,长叹一口气,放下了手中戒尺。
“此番,你便老老实实在京中待着,哪里也不许去,今后你不必住寝舍,每日回家我都要检查你功课。”
秦玉闻此,如遭雷劈。
但是这个时候正在他爹的气头上,他也不敢违逆。
“知道了爹。”
秦简:“去吧。”
秦玉迅速夹着尾巴逃出门去。
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心又麻又疼,肿得跟馒头似的,心里委屈的很。
此时有人敲响他的门。
他从床上抬头向门看去,之间秦玊坐在轮椅上,推开了他半掩的门,身后跟着洗砚。
洗砚是秦玊母亲陪嫁乳娘生的家生奴,对秦玊忠心耿耿,与其他一般仆从不一样,在府中地位极高,因为以前一些冲突,洗砚很不待见他,见到他就板着脸摆出防备姿态。
好像他是豺狼虎豹,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家少爷吞下去。
一个奴才,也敢跟主子摆脸色。
秦玉冷笑一声,看在秦玊刚救了他的份上,他不追究,对秦玊道:“你来干什么?”
秦玊对他笑笑,“来看看你。”
秦玊抬手。
洗砚不得不遵从他的命令,将他坐着的轮椅抬起,跨过门槛搬进屋子里来。
看着洗砚不情不愿的样子,秦玉突然一股火气,“谁准你进来的?”
洗砚脸色一黑,“我家少爷来看你,你还不知好歹!”
“洗砚,不得放肆!”
秦玊拦住洗砚,将他推出门外。
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床前,语气中透着关心:“你的手,还疼吗?”
这要是上辈子,他肯定以为他是来嘲讽他的,不过他现在好歹灵魂都三十多岁了,也不会那么幼稚。
“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不碍事。”
秦玊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然后试探着执起他的手,见他不反感,才敢继续握住他的手:“我带了药,敷上药就不疼了,明天就能消肿。”
等他敷好药,用干净的手帕将伤口包扎好。
秦玉躺回到床上,“我要休息了,你走吧,记得把门带上。”
秦玊前脚刚出院子,洛枭便从屋檐上落下来,进了房。
走到床边,与秦玉清亮的眸子相对,发现他手上的伤,心疼地将他的手贴在心口,询问他怎么回事。
温柔的关心让委屈如同决堤的河水一样汹涌而出,他扑进他的怀中,将事情一五一十跟他陈述一遍。
第二天回到国子监,见到安幼舆和司南,他们都十分担心的围上来问他的情况,为何那么久没有来上课,去了哪里。
刚开始他只是随便解释几句。
后来问的人多了,秦玉也来了兴致,添油加醋地将他被绑架的经历跟所有人讲了一遍。
课间休息时间,学子们将他围在中央,围成一圈。
听他兴致勃勃,有声有色地比划着:"那土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眼似铜铃,声如洪钟,一道狰狞的刀疤横跨整张脸,丑陋至极!
画了他的画像挂在墙头可止小儿夜啼,能吓退十方鬼神。
但是小爷我丝毫没有害怕,英勇与他相争,斗智斗勇,最后让那土匪对我心悦臣服……"
第47章
秦玉把故事讲到白热化,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同学们因为太过于沉浸,发出阵阵惊呼,就在此刻,夫子来了。
夫子刚一迈步进学堂中,便看到同学们都聚集在一处。
连忙呵斥。
听故事听得入神的众学子被惊醒,赶紧散开回到位置上坐好。
夫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方才被围在中央的“罪魁祸首”秦玉一眼,对众位学子说道:“将书本拿出来。”
秦玉打开书匣,忽然摸到了厚厚的一叠纸。
安幼舆见他神色有异,凑过来一看,是他罚抄的作业,于是道:“你罚抄的作业还没交呢,阎王可不得找你麻烦。”
与祭酒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已过,不知多久没打开这个书匣,他早把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他挑了挑眉:“下课去交。”
夫子在讲堂上滔滔不绝,秦玉翻看着手中的罚抄,翻到洛枭写的那份,停了下来,纵使这份抄写模仿的都是他的笔迹,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哪份是洛枭写的,手在字迹上轻抚,拿起纸张放在鼻头闻了闻,一股极淡的降香幽幽传了出来。
洛枭母亲是修行之人,多受降真香烟熏染,生得他也体带降香,只是这味道极淡,若不是他嗅觉灵敏且与他接触密切,恐怕也闻不出来。
下了课,他拿着整理好的抄写,去了祭酒的书斋。
书斋大门紧闭,站在书斋外,就听见里面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几个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好像是他的夫子。
夫子们都聚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他悄悄躲在门外偷听里面的人商议的内容。
就听见王夫子用苍老悠长的声音说:“此次三年一次的学院大比,按照顺序应当是轮到在我们这里举行。”
听到“学院大比”四个字,秦玉打了个激灵,对啊,国子监作为国学,总领全国学院,设立之初,第一任祭酒便创建“学院大比”来与全国各个学院交流讨论学问。
学院大比三年一届,若无意外,按照固定的顺序轮流在南北两大国子监以及四大私学学院中举办。
创立之初的想法是给各大学院的学生夫子交流学习心得的,后来时间一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各大学院厮杀较劲的战场。
每逢学院大比,全国各地的王公贵族,国之名士都将慕名而来,各个学院最优秀的学子齐聚一堂,笔墨为枪,唇舌为剑,杀的是昏天暗地。
还记得上辈子学院大比,他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在旁凑个热闹,却也记得才子名士们的风采。
这可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只要他能够参加大比,那整个燕国的才子名士至少有大半能认识他。
若是能赢上那么几局,文坛上他也将有一席之地。
简直是为他秦玉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量身定做的绝佳机会!
王夫子还在继续:“此次南国子学,将从金陵远道而来赴赛,还有四大私学内的优秀学生老师都将齐聚国子监。”
祭酒说到:“我们应该派出哪些人来比赛,不知诸位夫子心中可有人选?”
谭夫子叹道:“白鹿书院有温时澜、曹宁海,嵩岳书院有兰罄,应天书院张兆昀,东阳书院何默最善诡辩,这些孩子都是当今天下学子中的佼佼者,实力都不可小觑。”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风院的司南文思泉涌,可以一战,雅院……”
“我!”不等年轻的夫子把话说完,秦玉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推门而入:“雅院我可以出战!”
随着木门发出被撞击的巨响,豁然洞开。
夫子们的目光聚集到突然闯进来的他的身上,在确定他是谁后,目光中通通露出了迷茫。
祭酒看见他就头疼,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夫子们正在商量事情,不可打扰,出去!”
见没人同意他的提议,还要赶他走,秦玉急了:“夫子,学生愿意出战,为国子监争光!”
现场一阵沉默,好一会儿突然爆发出抑制不住的哄笑声。
教秦玉的方夫子笑得最为夸张,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哈哈哈,他说他要为国子监争光,真的是笑死我了!他不把国子监的脸都丢光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哈哈哈……”
秦玉被嘲笑得生无可恋,眼中渐渐闪动出泪光,他真的有那么差吗?
“你们看不起我!我要告诉我爹!”
一提起他爹,方夫子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一口气将所有的笑声憋了下去,整个房间顿时又端庄肃穆起来。
夫子们脸上的表情好像死了爹。
秦玉嚣张地挑了挑眉:你看嘛,他也不是那么差。
祭酒冷静下来:“好,你说你要参加学院大比,我来考究考究你的学问,难的不说,就拿最简单的,你说说国子监院子里那块刻石上的‘天道酬勤’一语该作何解释?”
秦玉想了想,天道酬勤?
脑子一转,心中便有了解释,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这简单!”
众人一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不由得都打起精神来,难不成他们错看他了,他外表草包,实际深藏不露?
秦玉:"就字面上的意思,天,苍天之意,道,路的意思,酬,食指酬劳,勤,就是勤快。
加在一起的意思呢,就是老天爷的路就是酬劳给的勤快,只要你钱给得多,就能通天,有钱能使鬼推磨!"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在场所有夫子的脸顿时全黑了。
祭酒差点没给气撅过去,胀红着脸颤抖地指着秦玉怒骂一句:“一派胡言!”
王夫子不知为何突然哭了起来,老泪纵横,扯着袖子擦着眼泪:“老朽今年已经八十有余,人到八十古来稀,看样子,要晚节不保啊!”
身边的夫子们立马扶着他安慰:“老先生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他参加大比的!”
秦玉傻站着,看着“哀嚎遍野”,不明白眼前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只是见此情况觉得好像不太对劲,畏畏缩缩的收起翘着的尾巴。
缓过来的祭酒大叫一声:“灵儿,雅儿,将他给我赶出去!”
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的两个小书童,立马收敛了笑容,“唉”了一声,然后一人绑着秦玉的一个胳膊将他往外拖。
灵儿拉着他:“秦公子,您可别丢人显眼了,快跟我们出去!”
雅儿复合道:“夫子都快被您给气死了!”
灵儿:“您要是将这番话在学院大比上说一通,国子监还不得成全天下的笑柄……”
秦玉不服还在挣扎着跟两个小书童抗争,一边大声呼叫:“祭酒,我是来给您交抄写作业的!我不出去,我没说错!我要参加学院大比!祭酒!我要参加学院大比!”
听着秦玉的声音被拉得越来越远。
王夫子拉着衣袖又沾了沾眼角,嘴里念叨:“老朽今年八十有余……”
祭酒安抚他:“先生放心,国子监一世英名,绝不能毁在他手里!我是绝不会让他参赛的!”
他就算不为夫子考虑,也要为学院考虑,能参加学院大比的学院都是声名远扬的名校,代表着燕国最高的文学修养,若是让他们得知他们学院人中养出这样的草包,他还要脸呢!
第48章
秦玉气哄哄地跑到藏书阁,将随手抓的书摔在正在读书的司南和王雯面前。
原本寂静的藏书阁被他这么一震,所有人都将目光向他投过来,一看见是他,其他无关人员立马就跟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逃跑出去。
司南和王雯一愣,不明白他为啥发火,都抬头看着他。
司南问他:“怎么了?”
“我跟祭酒说我要去学院大比,结果就被赶出来了!”
司南想笑却又忍住,板着脸应和道:“那可太不应该了!”
看着秦玉气嘟嘟的小脸,王雯忽然好奇道:“你为何会突然想要去参加学院大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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