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亚克伊笑着说。
杰成为一代领主后,亚克伊在年少时收敛的锋芒在往后逐渐展露出来,他成为了杰手里最锋利的长矛。
他们是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
镜子在书房见到亚克伊的次数愈发减少,满是佣人的城堡变得空荡荡。
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没再出现过。
时间往前走了一大步,亚克伊的面容逐渐苍老,城堡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亚克伊并没有留下后代。
镜子见他的最后一面,是在一个午后,亚克伊一个人来到书房,他将日记本连同亚得的信全部扔进了火炉里。
隔天,镜子和书房的其他家具一同被佣人蒙上了白布。
第17章 白色幽灵
城堡的灯再也没有亮起来过,镜子拧开书房的把手走了出去。
白色繁花桌布被灰尘覆盖得惨兮兮,能动的活物仿佛只剩下时钟。
一切都似乎静止了。
镜子整日游荡在城堡里,到处都冷冰冰的,他不喜欢这样。
乌拉诺斯从没来看过他。
为什么?
自己那么喜欢它,镜子甚至幽怨地想,它难道忘了自己?
镜子有时会翻看书房的书,但由于里面的字都不认识,他只能看书里的插画进行猜字谜游戏。
他也曾学着亚克伊的样子坐在桌前愣神,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停滞不动,阳光照在空中的浮埃上显得波光粼粼。
这次过的太久了,镜子靠在镜面上想。
久到他甚至已经忘记亚克伊和杰长什么样了。
门外响起了久违的动静,镜子将耳朵贴近镜面上仔细听。
是某种物体的轰鸣声,镜子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过了一会,外面安静下来,随后响起了撬锁声和络绎不绝的脚步。
“西格里,你确定这里就是吗?”一个男声响了起来。
和他对话的是一位女士:“你都问了无数遍了道金,线人给了我们具体的方位,绝对错不了。”
隔壁的门被一扇扇打开,他们沿着每个房子搜查。
直到他们推开了亚克伊的书房。
“我的上帝啊……”
为首的道金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他吩咐身后的人:“将东西全部都搬到卡车上去,小心点,这些都是十分贵重的历史遗物。”
城堡里被洗劫一空,甚至一本书也没放过。
镜子被搬上卡车,这种交通工具比马车平稳很多,镜子新奇的享受着这种感觉。
目的地是一座博物馆,镜子被贴上编号标签,放在一个台子上,头顶的聚光灯照的他睁不开眼睛,周围整齐的陈列着再熟悉不过的同事们。
“好了道金,馆长让我们出来开会。”西格里说:“周一就开馆了,馆长知道我们给他这么大个惊喜,奖金肯定少不了!”
道金哈哈大笑起来:“还得多亏你啊,真亏你能找到那个疯婆子。”
“当时那老太婆还在捡垃圾吃,我只是给了她一个白面包,哪知道她能告诉我一个这么大的秘密。”
“是是是,这是给善良人的回报……”
声音渐行渐远,展厅里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镜子被涌进来的人群吓了一跳。
带着喇叭的讲解员被人群簇拥着,他们将并不狭小的展馆挤得满满当当。
“图尔特博物馆为保护展品,会在阴雨天闭园,你们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游客。”讲解员热情的讲解着:“现在我们来到的展厅是世界上第一个领主帝国——杰的展厅。”
“这位年轻的二十八岁领主清洗了教会,将当时的人民从压迫中解救出来。他和他的搭档——伯爵亚克伊颁布了一套全新的法令,大大降低了帝国的犯罪率……遗憾的是,这位杰出的领主并未留下子嗣。”讲解员说到这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杰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死于肺痨。”
人群中有发出了唏嘘声,讲解员很满意这种效果,他适时地接着说:“他的朋友亚克伊几乎倾尽了财力也没能挽回他,杰死后将领主的位置交给了亚克伊……亚克伊这个角色非常的有意思,历史上几乎没有对他的记载,我们只在杰写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他的踪迹。”
“书上说,亚克伊是老伯爵亚得和其妻子蕾拉所生的孩子,老伯爵夫妻对这个孩子宠爱有加,老伯爵死后,伯爵之位理所应当的传位给亚克伊。”
“在后来的教会冲突中,亚克伊作为杰童年时的玩伴,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杰的身边,杰也不负众望斩下了教皇的头颅。”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找到杰和亚克伊的遗体,他们似乎刻意隐瞒这个帝国的具体位置,甚至连这个展馆里的物品都是在知情者的线索下找到的……”
这时,有人发出疑问:“知情者?那是谁。”
讲解员眯着眼睛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人们熙熙攘攘地跟着讲解员走入下一个展区,镜子四周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他默默地想,故事似乎并不像讲解员说的那样。
但镜子自己也记不清了。
亚克伊和杰的样貌也被时间洗刷得模糊。
日子开始变得枯燥的规律,镜子百无聊赖地靠在着镜面。
终于,他等来了第一个阴天。
镜子如愿走出了落地镜,却在第二步被挡住。
明明面前什么都没有。
镜子不死心的再次尝试。
事实告诉他,他被看不见的东西困住了。
镜子慌张地用手去触摸,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镜子惊慌失措起来,他不停地拍打着玻璃展柜,可惜的是阴天闭馆的时间,博物馆里寂静的可怕。
恐惧在镜子的内心不断放大,他想起了乌拉诺斯的笼子,现在,他同样被困在笼子里。
十三点十五分,博物馆准时迎来了他的第一批游客。
镜子在落地镜里大叫着,希望他们把自己放出去,就算是抓进地牢里也没关系,至少他还可以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说说话。
可惜,并没有人听到,他是不存在的虚妄。
日复一日,镜子像鸟类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欣赏。
直到有次,阴天展馆进行维修的工人发现了他,工人手忙脚乱将他放了出来。
镜子几乎是一挨地就狂奔起来,工人的声音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他跑下了博物馆门口长长的楼梯,路人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他没空管那些,拼命地想远离漩涡中心。
跑了很久,他逐渐放慢脚步,胸膛剧烈地起伏,博物馆早在他的身后不见踪影。
镜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仰倒在草坪上,潮湿的泥土混杂着草的清香,味道令人安心。
他还是可以出来的,镜子想,还好那并不是笼子。
镜子坐在草坪上,一直待到了乌云散去。
他又按照规则回到了落地镜里。
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他知道,需要“钥匙”发现他就可以再次出去。
“哒哒哒”两个人从不远处走来。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走的哆哆嗦嗦,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搓着自己冰冷的手:“喂,塔塔你听说了吗,前个月有个维修工说,他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困在玻璃展柜里的人。”
“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他编的。”塔塔声音微抖。
“我也去看过,监控里确实什么也没有啊,那人吓得不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怎么可能是编的?”
“我的上帝啊,科文,赶紧闭上你的嘴!你还嫌不够添乱吗?赶紧做完工回家,我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呢。”
科文红着脸,终于合上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穿过走廊,他们来到了杰的展厅。
塔塔埋着头,将工具箱打开。
旁边科文那个傻子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塔塔的厌蠢症开始发作:“科文,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科文一声破音打断:“塔塔!那是不是?!”
塔塔被迫收起自己的鸵鸟行为,他僵硬地抬头,如科文所愿的看到了拍打玻璃展柜的镜子。
“我的上帝啊……”塔塔整个人和筛糠似地抖起来。
“是真的塔塔!是真的!那是什么?白色的幽灵吗?他长得太奇怪了。”
塔塔身体都软了,他就这么被激动的科文拎在手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镜子不明白那两把“钥匙”为什么还不把自己放出来,他盯着两人,敲打的愈发用力。
“跑吧……带着我快点……”塔塔的嘴角断断续续溢出几个字。
“哦哦。”科文一只手将他半拖着,另一只手拎起工具箱飞似的逃离了展馆。
跑了?
镜子愣住了。
为什么?
往后的每个月维修,无论镜子多么激烈的敲击展柜,人们都对他视而不见。
在整整的三年时间里,镜子再也没走出展柜。
压抑的空间使镜子逐渐扭曲,他甚至开始怨恨乌拉诺斯。
为什么?它在笼子里的时候自己总是会逗它开心,甚至最后还给了它自由。
为什么?它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
镜子后悔了。
他不该把乌拉诺斯放出来。
他应该把乌拉诺斯的骨头抽出来带在身上,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他是那么的喜欢它。
烦躁,密不透风的空间让他喘不上气来。
恶心,每时每刻都被不同的人盯着观察。
恐惧,他们看见了,为什么总视而不见。
镜子被阴鸷吞噬,他在那间透明的展柜里不断重复再次见到乌拉诺斯的场景。
他该怎么做?
折断他的翅膀,把他永远困在身边。
镜子被关了二十年,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终于,他在一个黑夜被翻墙而入的盗贼劫走,盗贼回到了巴顿将偷来的文物转卖出去,镜子由于在运输途中受损,盗贼将他随手留在这里,自己则离开了这栋住所。
没过多久,镜子就在这里碰到了戈尔温。
这让他的无数种设想得到了实施空间。
作者有话说:
这个线人也是前文有提过的人物捏
第18章 开场
杂志社拒绝了戈尔温的设计稿。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杂志社的老板里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欣赏戈尔温的设计,但是没办法,温莎的人点名不让他收戈尔温的稿子。
他也试着暗示过戈尔温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但戈尔温看上去云淡风清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戈尔温将设计稿放回了包里,哼着小曲从杂志社溜到咖啡店。
咖啡店依旧放着熟悉的音乐,吉莲娜熟稔地和他打招呼:“戈尔温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戈尔温眼睛眯起:“最近碰到了有趣的事。”
吉莲娜将咖啡豆封进纸袋子里递给戈尔温,戈尔温道谢后没做停留地离开了。
在路过埃维家的时候,戈尔温瞥见了二楼微微晃动的窗帘,他轻轻地笑。
阴暗的臭虫。
镜子坐在桌子前等他回家,他问:“先生,今天顺利吗?”
“顺利无比。”
“那就好。”
镜子幸庆自己的前半生经历为戈尔温提供灵感。
没错,前半生。
他并没有告诉戈尔温乌拉诺斯的事情,也将博物馆的事情笼统的概述过去。
他现在还不能吓到自己的小鸟。
如镜子的所愿,戈尔温听过他的遭遇后愈发的纵容他,甚至有时镜子想要一个额头吻戈尔温也会轻易满足他。
镜子微微勾唇,他这次要将小鸟牢牢地攥在手心。
首先,小鸟不能被困在别人的笼子里。
镜子想起了埃维。
怎么才能让他消失呢?
“想什么呢?”戈尔温打断了他:“过来吃饭。”
“来啦。”镜子乖巧地回答。
中午戈尔温将设计稿用传真的方式给了威裴,下午就接到了威裴打来的电话。
戈尔温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但他没有说歌达赞的名字,他只说是设计稿受到了阻碍。
威裴的声音在电话里十分激动,他表示很愿意帮助戈尔温。
在等待威裴回复的这几个月里,先到的是一个让戈尔温意想不到的人。
“你是说,你想让我帮你设计演出服?”戈尔温头疼的看着对面沙发上的栢钰。
少女依旧是利落的短发和机车服,她的嘴里还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是啊,怎么啦?”
“你……为什么不让罗坦德来?”毕竟罗坦德现在很出名,虽然是在吃以前的老本。
栢钰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他个废物能干什么?”
“哈?那你为什么还和他订婚?”
栢钰将巧克力棒咬碎:“戈尔温,你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劝女主迷途知返的苦情男二。”
戈尔温被噎住了。
栢钰欣赏着戈尔温吃瘪的表情大笑:“开玩笑的啦,罗坦德单方面追求我罢了,我很欣赏他以前的设计才答应的,谁知道他其实是个设计平平无奇的废物。”
在说到罗坦德以前的设计时,栢钰特地咬重了音,她黑亮的眼睛观察着戈尔温的反应。
戈尔温知道她为什么来找自己了,他轻轻笑起来:“你很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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