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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漩(近代现代)——藤斗

时间:2024-06-06 07:29:10  作者:藤斗
  眼前落下一团阴影,梁路愣了愣,抬头一看,是唐昀州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靠窗照进来的光线。
  “有事?”梁路皱眉问道。
  唐昀州不客气地坐到了他右手边的座位上,长腿随意伸直就露出到座位外,他打开书:“这种学霸位,偶尔我也该坐一坐,毕竟我绩点也不低。”
  梁路知道他又在讽刺之前那件事,冷冷一笑:“柳盼盼呢,我位子让她?”
  “分了,太烦。”
  那天梁路一走,唐昀州就气得踢他椅子,好像又无形中把梁路揍了一顿似的。每次寝室镜子里瞅见自己那张被打的脸,再出来看到梁路的空床位,他都窒闷得没处撒气。昨晚柳盼盼娇滴滴地约他出来吃夜宵,唐昀州正一肚子邪火呢,这次吃完就直接去小旅馆了。可没想到的是,两个青春年少的男女共处一屋,唐昀州的情绪却怎么都点不起来,只觉得身下这个人皮肤不够白,头发不够黑,眼神不够倔,亲半天都不行。柳盼盼后来沉默了片刻,哀怨地说了句你是不是还想着你前女友,然后哭哭啼啼地跑了。唐昀州都不记得自己前女友是英语系还是艺术系的了,他在床上懊恼地跟自己较了半天劲,最后烦躁地给柳盼盼发了分手信息。
  梁路朝后面看了看,果然以前的老位子上柳盼盼红肿着眼睛,也没有化妆,一脸的憔悴,身边的闺蜜安慰地哄着她,看口型似乎说了好几个“渣男”。
  为了逃避分手后的麻烦,唐昀州避难都避到第一排来了。梁路回过头:“渣男。”
  唐昀州把笔在手上打了两个圈,厚脸皮地说道:“我是好学。”
  上课铃响,任课老师点完名,就开始打开大屏幕讲解上节课留下的习题。梁路上课的时候很认真,他摊开的笔记本上记着工整的笔记,握笔的食指沾了黑色水笔的墨迹,修长又白皙。唐昀州坐在他右手边,老师上课时的走动,牵动着梁路投射追随的目光,导致余光里,唐昀州老错觉梁路在看自己。不知不觉,脸颊上微微有点发烫,心跳也有丝快,第一排好像空气比后面要稀薄,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
  “喂,班长。”他低低地咳了一声,“为什么选A啊,我没懂。”
  梁路被唐昀州的高个子挡住了视线,不快地回道:“刚才老师不是讲了吗。”
  “听不懂嘛,我做出来是C啊。”
  台上的老师放下粉笔:“这题比较难,大家消化一下。懂了就做接下来的三道题,给十分钟时间。”
  梁路预习得很充分,剩下三题也提笔做好了,唐昀州还在磨他:“快给我讲讲啊,要来不及做了。”
  梁路被烦得头涨,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坐,现在边上多了个唐昀州,让他本来混沌的思绪更难集中。梁路不耐道:“我只讲一遍。”
  他扯出空白的草稿纸开始低声讲解,清冷又带着丝沙哑的声线像某种乐器的音律,听得唐昀州软软的。视线里,梁路垂下的眼睫偶尔眨动,他连睫毛都这么黑,覆盖着漆色的眼珠,像深邃的漩涡。
  “懂了没?”梁路把笔放下,抬起眼睫看了眼唐昀州。
  近距离下,唐昀州觉得梁路的呼吸拂过了他的皮肤,那淡漠的眼睛里有一层光晕,他的心在这个瞬间猛得跃动了一记。
  “没懂?”见他发怔,梁路总结了,“你之前的绩点,应该也是作弊的。”
  刚才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唐昀州耍赖地凑近他:“那你再给我讲讲呗。”
  “不想浪费时间。”
  梁路把写着解题过程的草稿纸扔给他,自己重新看手里的书页了。唐昀州装作认真地把草稿纸夹进书里,嘴角勾着笑,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轻盈地转着笔。
  其实这题难不倒他,但是给他讲题的梁路,没那么冷,还有点好看,让唐昀州愿意装成一个笨蛋。
 
 
第8章 
  梁路发现,他被唐昀州给黏上了。
  上课常常坐到他边上来,下了课也跟着他去食堂吃饭,梁路问他最近脑子好不好,有没有进水,唐昀州回答,你教了我题,勉为其难对你改观了,我还想喊你师父呢。
  这不是进水是什么。
  唐昀州的韧性十分好,换言之,脸皮十分厚,梁路的冷言冷语就像被哪里的风刮卷到未知的时空里,总之打不到那个人身上。在学校的时间里,梁路都仿佛被这个影子黏黏糊糊地跟着,只有坐进车里,钱伯把车窗升起来,他才觉得安静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唐昀州有什么意图,是不是还惦记八万块钱那件事,但是梁路每次想到周嘉,都觉得唐昀州的提议很可笑。
  有些选择不只是为了钱。
  学校下周六有个运动会,梁路报了一千五百米长跑,有奖金也有荣誉,还能加学分,他这几天每天都是练完长跑再回周宅。
  梁路把这个事跟周嘉说了,当时周嘉正牵着他在江边散步,徐徐的江风吹过他柔软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噙着笑:“想让我去看你比赛?”
  自己说的这么迂回,周嘉还是一下就猜到他的动机。“嗯。”
  “那有什么好处?”
  梁路红着脸,却还是胆大着对他低语:“今天晚上,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夜的江风也许吹得太浓烈,又或许是不知节制太过放肆,梁路在第二天发烧了,头昏沉着,跑几步就似乎哐当哐当地响。但是已经得到了周嘉的应允,他不愿意放弃一千五百米的项目,每天还是去操场上练,他想要得第一名。
  梁路总想要第一,要第一的成绩,第一的荣誉,所以他也喜欢第一的那个人,若是被迫接受次一等的东西,他不甘心。
  察觉到梁路不对劲的人是唐昀州,他上课和他坐在一起,梁路对此已经疲于反抗了,唐昀州望着手边这个恹恹的人,靠近他还有点温热。
  “你怎么了?”他忍住了想触碰梁路的手,“至于这么拼吗,跑步跑傻啦?”
  “今天能安静点吗。”任何聒噪的声音都在脑海中放大了数倍的烦躁。
  唐昀州配合地闭了嘴。
  到了下一节课换教室,梁路上了个厕所进门,边上的座位空着,他没闲心管唐昀州逃课还是别的什么,趴在桌子上赶紧闭了会儿眼睛。进入了一段浅睡眠,不知何时铃声响了,梁路支棱着沉重的头抬起来,一个旋风般的人影冲了进来,踩着铃扑到了座位上大喘气。
  大号塑料袋扔在了梁路的手边,唐昀州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翘:“能想到的药都买了,你哪儿不舒服自己挑着吃。”
  梁路看着满满一袋子药,心里很怪异。他不习惯这种直白的关心,唐昀州的举动,搞得好像他们很熟稔,仿佛是朋友。
  唐昀州却误会了他的迟疑:“没有吗,我再给你去买?”
  梁路摸索着拿了一盒退烧药出来:“有,上课吧。”
  唐昀州哦了一声,打开手里的书页,过了会儿,一道清淡的,放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谢了。”
  如同冰山里融化的一角雪水,在冰棱柱上淌下来凉凉的水滴。唐昀州伸了下腿,笑嘻嘻地不正经:“肉偿怎么样。”
  “……算了,当我没说。”
  周六的运动会到了,上午周嘉的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梁路只得先去,他把号码布粘到自己的参赛服上,背了书包被钱伯领着出门。正往花园的门那边走,周嘉在二楼的阳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梁路回过头,那个人穿着休闲的居家服,浅灰的衣物质感柔软地垂贴着身体,他靠在扶手上,正在高处俯瞰着自己。不知是不是这慵懒打扮的关系,阳光下周嘉脸上的笑容似乎透着一丝柔和,他对他说:“我答应过你,就会来的。”
  这句话扫清了梁路一早上的不安,他也笑起来:“我会拿第一的。”
  走方阵入场,开幕式领导讲话,运动员代表讲话,与赞助广告商合影,程序走下来所有人在骄阳下站了快两个多小时。梁路的眼前有点花,怕打瞌睡早上也没吃药,他感觉心口扑扑直跳,好像身体里的能量在剧烈消耗,只能让心脏加速跳动才能继续供养。运动员登记处在器材室边上,梁路排着队,脸上发白,周围的人瞧出他不对,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而此刻梁路连摇头的力气都不舍得用。
  唐昀州和篮球队的队友已经登记完在球场热身,看到器材室那边围着人,唐昀州托着球搭了记队友的肩:“有热闹?”
  球场外的女孩子们拿着水瓶子和毛巾,对唐昀州红着脸说:“3班的班长,好像身体不舒服。”
  梁路。
  篮球啪一声落了地,在地面上连续跃动了好几个弧线,轱辘滚进了花坛里。
  “喂唐昀州你去哪!快比赛了!”
  人群围出一个半圆,梁路坐在器材室前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唐昀州拨开围着的人,瞧见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多话,弯腰就一记猛力把梁路拉了起来。梁路显然没防备,身体一松踉跄着被唐昀州扯了一段路,他皮肤上热烫的温度比热完身的唐昀州还要高上许多。
  梁路频频回头看队伍,不快地敛眉:“马上排到我了,你拉我去哪?”
  无论怎么使力,梁路高烧状态下的挣扎在唐昀州手上就跟疲软的棉花一样,那人此时没有吊儿郎当的轻浮,不容置疑地攥着梁路的胳膊,沉声道:“去医务室。”
  这个状态医务室不会容许他再参赛的,梁路知道结果:“我没事,你放手。”
  唐昀州一字一句:“我不放。”
  心头立时升起焦躁和愤怒,高烧蒸发着梁路身体里的水分,他干涸着嘴唇,整个人像被一团温火烤着。周嘉说过待会儿他会来南大的,他在清晨笑着对他作出承诺,自己也同样允诺了胜利。而现在唐昀州居然在破坏他入场,他有什么权力来插手这件事情。
  快被扭送到医务室了,梁路的厌烦也达到了临界点,他毫不客气地冲唐昀州爆发了。
  “你算怎么回事!你每天烦我今天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唐昀州你他妈同性恋吗!”
  没有预料到这么直截了当的句子,唐昀州一瞬之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窘迫与愠怒。但顷刻后,年轻气盛的少年体内,寄居着的横冲直撞不懂退避的直率,让他回答的声音更大,像是要吵架盖过对方的气势一样恶狠狠。
  “是啊!怎么了!我不能喜欢你吗!”
  察觉到远处不明所以的目光,梁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他妈……”
  他在暴怒边缘的模样有点可怕,可是同时高烧带来的身体反应又让清秀的面容显得虚软无力,透露着虚张声势的疲弱。唐昀州刚刚告白过,大脑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扯过了梁路又把他往小径里推。被趔趄着押进隐秘小路里的梁路很想揍翻唐昀州,用鞋子踩一脚他自以为是的脸,但是他现在的力气与强悍的唐昀州比太过悬殊,可能在唐昀州眼里,他比一只可笑的鸡仔还没用。
  “唐昀州,唐昀州!”
  “妈的,真想堵你的嘴……”他话一说完,一手钳制住梁路的身体,一手箍住他的下巴,绝对压制地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第9章 
  跟女人接吻时,对方的舌头软软的,小小的,永远带着欲拒还迎的羞怯,但是梁路的唇舌却高热,凶狠,不听话,刺激着唐昀州的征服欲。如果说被唐昀州亲了,让梁路感觉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那等他狠咬了对方一口推开他,看到小径尽头的周嘉时,梁路觉得那只苍蝇在嗡声啮噬他的脑浆。
  “周嘉。”
  他叫了对方一声,那人脸上的冷寒仿佛冻结了梁路躯体里的血液。
  良久,周嘉笑了一下:“你叫我来,是为了让我看这个的?”
  “不是,”梁路说,“我也没想到他这样。”
  “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钓上了吧,接下来要做什么,八万块钱林子里打一炮么,你值吗?”
  这句话很难听,被轻贱地吐出时,更带着层不加遮掩的羞辱。周嘉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他冷傲、冰寒,带着刺,但是梁路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嘉,撕下了上等人体面的面具,彻骨的凉,极致的冷,像要把他洞穿,又像要把他丢弃。原来唐昀州没有说错,在周嘉眼里,他就是个卖的,用钱可以随便买到,而且价码不应该定得过高。
  梁路说不出话来,可笑的是,这的确就是事实。
  他什么都不解释,甚至表情还那么淡漠,引得周嘉嘲弄地笑了一声。唐昀州虽然是外面的种,到底也是唐氏的二公子,看样子他现在对梁路也正在兴头上。梁路想多条路走,他周嘉不是不欢送,只是这小子自作聪明,两边都想抓在手里,又不够谨慎,居然当着他的面,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亲了,还被亲得这么软绵绵,像是很舒服,很享受。周嘉气得后槽牙咬得发疼,在那么多元老聚集的会议上匆匆离场,就为了一个可笑的运动会,他是这几天被迷昏头了,连虚情假意都辨不出。
  周嘉转身走的这个瞬间,梁路的心口漏风似的疼,但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不了。他怕周嘉回头对他说,让他滚。
  “别理他班长,他除了脸还有什么啊,”唐昀州还在不知死活地翻着嘴皮子,“要论钱,唐氏以后还有我份呢,你跟我一起照样有好日子过。”
  梁路无动于衷地勾了下嘴角:“唐昀州。”
  “怎么?”
  “是不是我在你们眼里,花钱就行。”
  他用的陈述句。
  “好端端的你钻什么牛角尖,我又不是这意思,我就是……”唐昀州别别扭扭地挣扎了半天,“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
  梁路也曾经这么对周嘉说过,但他现在作为听到的一方,竟有了更直观的体会。
  “你喜欢我什么?”
  他觉得好笑。
  “唐昀州,这两个字你对多少人说过了,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怎么不懂了,还要下个定义对照一下才能算吗!”唐昀州对付女孩子,一般就是这么告白,然后霸道地亲几下嘴,基本上就成了。他谈过很多个女朋友,也说过许多遍不同情绪的喜欢,但他觉得,他对梁路的喜欢跟那些不一样,起码梁路是个男的,他在之前从来没有对同性产生过这种难言的侵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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