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宵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不用管我,困了就睡吧。”
他昨天晚上明明听见了,喻安宵一定会回来,却还是想听他亲口确认。
可是喻安宵却连确认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程迟雨这次真的感觉到了危机——喻安宵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有问必答了。
他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十字路口,亲人不是亲人,朋友不算朋友,只是寄宿在别人家里的流浪狗,永远不在喻安宵的考虑范围内。
如果他没有心生妄想,喻安宵还会像之前那样对他,永远维护他,珍视他的感受。
但他的情感一旦发生变化,在喻安宵眼里他会变成一个什么角色?
不仅不懂得感恩,还要破坏别人感情生活的大麻烦?
程迟雨没有退掉电影票,他在自动取票机取了两张票,仍然在六点半去观看了这部据说非常好看的喜剧大电影。
电影院内座无虚席,有家长带着小孩子来看,坐在他的旁边,好吵。
小孩子爬上爬下,不停地踢踹前排的椅背,闹得附近一圈人都不得安宁。
程迟雨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心里想,还好他没有来。
电影看不下去,不是电影不好看,是太吵了,吵得听不清大银幕上演员的台词。
但是程迟雨没有提前离场,今天是大年初一,没有什么店铺开门,他也没有地方好去,不如待在这里。
电影即将散场时,程迟雨才看见蒋娇龙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大概又是有什么八卦要和他分享。
他被挤在离开电影院的人群里,看见蒋娇龙发来的最新八卦。
【你知不知道,那个师弟说要今晚正式告白,喔,好像搞了挺大排场】
程迟雨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手指飞快下滑。
接下来的几条消息都是图片,海边的鲜花、气球还有准备燃放的烟花。
他还没有回复,但是不影响蒋娇龙自说自话。
【真奇怪,喻老师到底喜不喜欢他,看样子应该是有好感的,但是好像也没答应】
程迟雨一颗心顿时落地,颤颤地回复消息。
【没答应?】
蒋娇龙回复得很快,看起来在实时关注。
【你怎么还要问我啊?我还想跟你打听呢。】
【他去约会,难道我还要跟着去吗】
蒋娇龙没看出他这句话中的怨气,还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我是听我小叔说的,本来那个师弟还有大排场想搞,但是我小叔拦住了,说喻老师不喜欢这样】
【搞一大帮人,当着别人面表白,太像道德绑架了,所以只是准备了烟花】
程迟雨深深吐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对蒋煦的敌意稍稍减弱。
蒋娇龙似乎在幸灾乐祸,发了几个不明含义的表情包。
【还以为这个有戏,没想到接触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入不了喻老师的眼】
程迟雨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略带试探地询问道:
【一点希望也没有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就知道,今天也没答应】
程迟雨一边和蒋娇龙发消息,一边走进了商场内唯一开门的那家蛋糕店。
他们家擅长做些松软的、没有奶油和装饰的朴实蛋糕胚,半个商场都是他们家蛋糕的香味,大晚上的还有人在排队。
喻安宵不喜欢带有芝士或者什么夹心的口味,很喜欢单纯的蛋糕胚口感。
他们那些喜欢搞排场的人,这种约会的日子,肯定是去了高档餐厅,吃那些华而不实,味道也不一定好的高级餐品。
程迟雨买了一块,蛋糕还是热的。
他带着些许雀跃的心情回到家,发现房门竟然都没关,虚掩着。
还没有动手推开,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里面交谈的人是谁,一耳朵就能听得清楚明白。
楼思凡用那种撒娇的语气说:“我准备那么多东西,你一样也不喜欢啊?”
“不是,海边太冷了。”喻安宵说。
“是我没考虑好,你怕冷我还把你带到那里去。”
光凭声音,程迟雨都能猜到喻安宵此时此刻的表情——他应该是带着浅淡的微笑,慢慢地说:“很晚了,回去吧。”
“我非得回去吗?”
“我可没有地方留你。”喻安宵又用那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那好吧,”楼思凡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纠缠,不会让喻安宵有第二次拒绝他的机会,“今天什么都不愿意答应我,不安慰我一下吗?”
楼思凡和他并肩坐着,做出了想拥抱的姿态。
此时的拥抱和上次的又不太一样,两个人坐得很近,说是拥抱,用依偎也许会更妥当一些。
但是很奇怪,喻安宵似乎是下意识地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说:“不要闹了,小雨该回来了。”
楼思凡听见这个名字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想拥抱的兴致似乎也消散了些,半开玩笑道:“他也不小了,你还怕给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吗?”
喻安宵笑了笑,说:“回去吧。”
楼思凡的语气反而正经了些,“还是没有好一点吗?”
喻安宵没有说话。
“我不是故意打听你,只是怕让你觉得不适,就多问了蒋煦一句。”
喻安宵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语气都没有刚刚那么愉快了,“没事。”
屋内沉默了片刻,楼思凡似乎站起身了,说:“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慢慢来嘛,或者等他高考完,我都能等。”
喻安宵仍然坐着,看着他,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楼思凡在电梯门前遇见了程迟雨。
两个人擦肩而过,楼思凡也闻到了蛋糕的香味,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买了什么,这么香。”
程迟雨没什么表情,说:“没什么,怕他没吃饱。”
楼思凡被他噎住,又打量了他一眼,心说,这小鬼,上次装病的时候有这么高吗?
程迟雨假装无事地开了门,喻安宵还歪在沙发上,好像又要睡着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他才抬眼看过来。
程迟雨把蛋糕放在他面前,说:“你很喜欢的那一家,今天竟然就开张了,要吃一点吗?”
喻安宵坐起身,接过他切好的一块蛋糕,说:“晚餐吃了一碗草。”
“沙拉?”
喻安宵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难吃的西餐。”
程迟雨笑了笑,心情也比出门时好了很多。
“去看电影了?和谁一起?”喻安宵问他。
程迟雨说:“自己去的。”
喻安宵吃蛋糕的手顿了顿,说:“怎么没找人一起去?”
“柴舫跟他父母出国去了,其他人也没有熟到一起看电影的地步。”
交友困难户的现状是这样的。喻安宵也知道他,他宁愿自己去,也不愿意找不熟悉的人搭伙。
喻安宵看着他带回来的蛋糕,心情有些波动,问他:“电影好看吗?”
程迟雨看向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
程迟雨撇撇嘴,说:“小孩子太吵了,都没看进去。”
他貌似无意地说道:“还好你没去。”
喻安宵看了他一会儿,拿出手机,搜索了这部电影的名字,说:“评价还不错呢。”
程迟雨抬起脸看着他,见他专心致志地点着手机屏幕。
片刻后,喻安宵看过来,向他展示购买电影票的选座页面,问道:“要不要再去看一次?”
第42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傍晚的海边风很大,但今天是个晴天。
他们坐在沙滩上,刚好看见落日的余晖洒满海面。
天色渐渐暗下来,喻安宵仰头看着飞到半空中的烟花,星星点点的余烬落进海中。
随风摆动的气球仿佛一个个粉色蓝色的星点,气球线浸泡在海水里。
楼思凡抱着一大束鲜花走过来,说了很多话。喻安宵却好像什么也听不清,海浪在脚边翻滚,水声哗哗作响。
楼思凡应该是说完了,因为他把花递过来,眼神恳切,期盼喻安宵收下这捧他挑了一个下午的花束。
明明说没有观众的,为什么好像听见了起哄声,喻安宵往后退了一步,踩在了冰凉的海水里。
楼思凡跟过来,执着地想让他收下这捧花。
海风很冷,喻安宵踩在海水里,觉得通体冰凉,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当他伸手接住花时,楼思凡突然变了表情,往常那种热情的、满怀期盼的表情骤然消失。
在他的脸上出现了讥笑的神色,“你这么好骗。”
玫瑰花摔在海浪里,喻安宵转过身想走,却摔在海水里,有人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按在水里。
不是海边,是酒吧的卫生间。
水龙头打开着,水流打在他的脸上,呛进他的鼻腔里。
“我就说一叫就过来了吧,没你们说的那么难约吧。”
“你跟他说什么了?竟然真过来了。”
“没说什么啊,他自己好骗。”
“哇他不动了,别把他淹死了,小心点。”
喻安宵猛然从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涔涔。
他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求生的渴望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他浑身发颤,指尖发麻,一阵阵的恶心涌上喉间,鞋也没顾上穿,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卫生间。
晚餐本来也没吃什么,吐了一会儿就只剩干呕了。
他浑身痉挛得停不下来,坐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半天起不来身。
那种眩晕和恶心感好不容易消散了些许,喻安宵按动抽水马桶上的冲水按钮,起身漱口。
刚打开门,见客厅的小桔灯开了一盏,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喻安宵愣了愣,面前多了一个玻璃杯。
他有些迟钝地接过来,杯身温热,喝了一口,是甜的。
“我吵醒你了?”喻安宵在沙发上坐下,没有看他。
程迟雨说:“我还没睡。”
喻安宵下意识想看时间,但是手机不在旁边。
程迟雨看了眼,说:“刚过零点。”
“还有这么久。”喻安宵轻轻叹了口气。
程迟雨看着他慢慢喝完了这杯蜂蜜水,问他:“好点了吗?”
喻安宵看看他,说:“没事了。”
程迟雨早就听见了动静,但是喻安宵应该更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就一直等在门口,没有贸然敲门。直到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才去用温水冲了杯蜂蜜水。
他回想了一下,蛋糕是他看着师傅现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之前也吃过,没见喻安宵这么不舒服。
一定是楼思凡的问题,程迟雨想,就说了人不能吃草料。
重新回到房间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这个点喻安宵已经睡醒一觉——虽然不是自愿醒来,但是此时的蒋煦还没有回家,还给他发了消息。
【我没跟他说什么啊,只是说了不要在人多的地方】
还在为白天的事情解释。
喻安宵看着这条消息发了会儿呆,很慢地回了一条:“我知道。”
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在此时已经变得十分清晰,微信界面还有一条楼思凡在他睡前发来的晚安信息,至今仍然亮着红色的数字标号。
蒋煦一看他这个点还在回消息,立刻电话打了过来。
喻安宵接了,喂都还没喂,对面就发问了:“怎么了?”
“你打给我,还问我怎么了。”喻安宵笑说。
“你这个点不可能是没睡,是又醒了吧?”蒋煦说。
喻安宵沉默了,没有说话。
“今天感觉不好吗?”蒋煦身边的环境由嘈杂变得安静。
“不是。”喻安宵回答道,“我是想,还是算了吧。”
蒋煦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语气比平常要耐心很多,“没听说不要大半夜做决定吗?明天再说吧,你先睡。”
喻安宵再次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再试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蒋煦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个我说了又不算,人家愿意挨,我也管不了啊。”
“萨林,”没有等到回应,蒋煦叫了他一声,说,“那种事情只是有点倒霉,是很偶然的事件。”
“是很偶然,”喻安宵淡淡回道,“可还是遇上了。”
蒋煦也叹了口气,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候年纪小,想象不到世上到底有多少种类的人渣,这是情有可原的,你不要总是苛责自己。”
那时候他读大学一年级,刚刚成年,不管他死活的父亲打完了最后一笔抚养费,随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他们去新西兰度蜜月去了。
他踏入一片陌生的土地,身边环绕着不同肤色不同人种的同学,大家语言不通,文化各异。
国外冷食偏多,腥气很重,因此浔城的记忆就会格外鲜活起来。
因为这些记忆,喻安宵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不幸的存在。
他想念浔城时,班上就多了一个来留学的浔城人。
喻安宵甚至曾一度觉得,他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人。
他在人际交往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话不算多,但凡是找他攀谈的,就算不算太熟悉,他也愿意和对方聊上几句。
蒋煦和程乐秋的性格相差很大,但是对他很好。两个人的学生公寓距离也很近,蒋煦时常拎着买来的中餐和他一起分享。
29/54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