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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玄幻灵异)——狐狸宝贝

时间:2024-06-06 07:22:16  作者:狐狸宝贝
  眼前不禁浮现起一张白皙透红的脸蛋,还有那撅得圆翘的屁股,老是控制不住发抖的背影……
  他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钟淳被他关在烛英殿的时候,他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把短刃。
  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防身,之后确是想看看他这傻弟弟什么时候有本事能拿它来取他的命。
  钟淳其实不傻,第二日晚上他就发现了枕头底下藏了把刀。
  钟曦知道钟淳有几个晚上已经将刀握在手上了,他甚至能听见那人因为紧张而不断咽口水的声音。
  可惜他这弟弟实在是个不高明的刺客,前几个晚上纠结良久之后,还是将刀偷偷摸摸地塞了回去,甚至装模作样地打了几声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还醒着。
  只有在听到自己说“张鄜不要他了”的那天,那小东西才颤巍巍地将那把短刃握在了手上,对着他的胸口比划了好几下,结果到最后手一滑,只割下来了一小缕头发——
  “张鄜啊张鄜,你怎会不知‘慈不掌兵’的大忌?可让小十三当主将究竟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我若是当真败了,只怕他对我也是下不了手,我若是赢了,可是打算关他一辈子的……”
  钟曦将那荷包收了起来,轻轻地按在心口,面上却没什么喜悦的神情,喃喃自语道:
  “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
  “圣主!!不好了!!我们派出去的三千、三千人马全军覆没了!!——”
  天朦朦亮时,浑身是血的亲卫连滚带爬地哀嚎道:“张鄜带着那些玄武军破了天水关,现下应当已经到幽陵关了!!”
  “……什么!?”
  钟曦皱起了眉:“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亲卫支支吾吾:“有许多老将士在淮南打过仗,听闻张鄜亲自上阵,便……生了潜逃之心,老兵跑了新兵也跟着跑,而后对方势如破竹,我方军心溃散,还未交上兵就不战而退了!!”
  “一群不争气的老废物,怪不得当年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原来是靠着这身逃跑的功夫——”
  钟曦沉吟了半晌,还是打算破釜沉舟地赌一把:“传我命令,将埋伏在京外的平昌军统统调令回来,从南面与西面汇合将玄武军包抄,等他们阵脚自乱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
  “……这、这东西究竟是人是鬼!——”
  玄武军的新兵没见过被炼化的走尸,眼睁睁地见着方才被他们杀死的人一脸木然地从地上爬起来,顿时有些惊慌所错起来,甚至有些吓破胆的直接扔下刀剑开始往回跑。
  “……啊!!——”
  只见一个丧了魂的新兵蛋子跑到一半,瞳孔倏地一缩,便歪歪斜斜地沿着坡倒了下去,颈间溢出一线醒目的猩红。
  阮虎一脸煞气地收枪回马,那张黑炭一般的脸毫无表情地吼道:
  “陛下在此!!临阵脱逃者!!立斩!!!”
  “我看还有谁敢逃!!”
  钟淳那匹不染杂色的“玉狮子”此刻亦是浑身浴血,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但那双圆溜黑亮的眼睛却依然很坚定,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大家不要怕!这恰恰说明对方已经没有多少死生蛊了,这几个走尸就是放出来唬人的,不然他们为何一开始就放这种大招?等人死得差不多了再用此蛊岂不是威力大增!?”
  他望着前面那漆冠乌袍的身影,一时卡壳:“再说了,丞……丞相就在此地!你们当年没打过仗,莫非没听过他赤河一战,单挑三千走尸的故事吗!!”
  钟淳又给他们下了一记猛药,一脸诚恳道:“你们可以不相信朕,但能不相信丞相吗!!”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那些原本有些胆怯的将士唬得一愣一愣的,战鼓一擂,便又一窝蜂地跟着冲了上去。
  那被死生蛊操纵的走尸虽然实力强悍,但一个尸也敌不过十个人的围殴,交战了良久,这些走尸断头的断头,断腿的断腿——总之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同张鄜所料,钟淳一行人便这般顺利地来到幽陵关的城墙之下,一抬眼便能看见他三哥站在城楼上。
  他朝着楼台喊道:“三哥,收手吧——”
  钟曦一看见钟淳身侧之人,便知自己中计了。
  只见那人虽然身着与张鄜一摸一样的衣冠,样貌也与之有七分相似,但面上的神色却始终带着一抹易见的畏缩,全无正主临危淡然的威慑气度。
  ——此人正是张鄜当日从金雀阁带走的那个名叫时垣的小倌。
  他被侍卫拖进丞相府时,原以为自己这条小命要一命呜呼了,谁能想张鄜不仅没有杀他,反而专门命人将其私下训练了一阵子,为的便是如今这一日!
  “三哥,你们的死生蛊这回总用完了吧?”
  钟淳用了点怀柔的策略,仰着头道:“你也不喜欢打仗的,也不想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饱受战火的折磨,对吧?”
  “再这么打下去,上京城就要散了!你最喜欢去的那些烟花酒巷就再也去不成了!……”
  钟曦打断他的话,有气无力地勾了一下嘴角:“小十三,你就这么自信地孤身前来劝降?就不怕你的这点玄武军同你一起被我埋伏的人给围剿得全军覆没?”
  钟淳也挑了一下眉毛,鼓着腮帮子道:“噢?你埋伏了人吗?”
  “若是他们还听你的命令,为何现在还不出来呢?”
  “……”
  “三哥啊,你还是太小看我了,你既不知道张鄜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我师父他们在什么地方。又怎么能确定我究竟是不是‘孤身而来’呢?——”
  话音刚落,只闻周遭的山野丛林中响起一阵震天响的号角,与此同时,身后的山谷中也传来了回应的声音,如同声声闷雷般浑厚地荡满在天地之间,听起来竟有千军万马之势!
  ——这是神机营响应彼此的特殊营号。
  只见钟淳身后的林木窜出一匹体色鲜红的骏马,马上之人头戴凤翅盔,身着连环锁子甲,一双眉目刚正英武,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末将沈长风!携神机营前来助陛下清剿叛军!——”
  竟是在南边镇压起义的神机营及时赶回了!
  沈长风虽然风尘仆仆,但神情看上去却比从前更加沉稳了些许,一声令下居然能让营中那些老兵油子甘愿为其出生入死,可见这一趟南下使他成长了不少。
  “沈将军,你先等一等,让我再和他说上几句话。”
  依据李广平的意思,若是钟曦执迷不悟,便让沈长风带着神机营直接踏平整个砚山行宫。
  但钟淳心中却仍抱着说服钟曦的幻想,不放弃地道:
  “父皇临终前已经传位给我了,就算你再如何垂死挣扎,也只是在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三哥,用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性命去争最后那一口气,值得吗?”
  钟淳死死地看着他:“承认吧,你已经输了!!”
  钟曦下了楼台,在亲卫的护送下一步一步地朝钟淳走去,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良久,竟诡异地笑了一声:
  “谁说我输了?”
  “小十三,当皇帝当得舒坦吗?你是不是没有从前自由,也没有从前快活了?”
  钟淳下意识地涨红了脸,反驳道:“我……朕自然快活!!一辈子都快活!!”
  “罢了罢了,既然棋差一着,三哥也认了,这个皇帝还是让给你来当比较合适。”
  钟曦又笑了,笑容看起来竟有些悲伤:“可是小十三,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我想要的……母亲想要的……是对当年加害过我们的所有人复仇!鬼子母神在上,定会让那些杀害我们手足兄弟的人获得该有的报应!”
  “钟叡一生都是孤家寡人,中年丧妻丧子,晚年子父相残,直到临死也没有一个子嗣真心与他亲近,若是没有你当时的多此一举,他就该葬送在那场大火之中,被他的亲生骨肉亲手杀死,这是他的报应。”
  “钟戎一生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到头来却被你毫不费力地抢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最终还被身为他三哥的我设计陷害致死。”
  “他最想要的东西,恰恰是你最不想要的东西,哈哈哈……走火入魔的那个得不到,弃之敝履的那个偏偏逃不了,这是他的报应,也是你的报应。”
  “张鄜……”
  钟淳浑身蓦地一颤,抬头看着钟曦歪着头对他眨眼:
  “张鄜自然也有他的报应,不过他似乎不舍得告诉你,唉……便只能由我来当这个恶人了。”
  “小十三,他近日来的身子是不是愈发清瘦了?不仅形容憔悴,甚至有时候还听不清你说话,一句话让你颠颠倒倒重复了好几遍,是不是?”
  钟淳想大声吼钟曦让他住口,但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却仿佛被某种冰冷的毒液给灌得僵硬住了,连动一动舌头都非常艰难。
  “……他的眼睛是不是也看不见了?还故意同你说你说是吃错了药所致,亦或是被箭矢擦伤之类的话?”
  钟曦看着钟淳的脸诚实地变得一片惨白,连嘴唇也逐渐失了血色,心下不由莫名一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得逞后的无限快意。
  他低下头在钟淳耳边道:“你知道当年张鄜替蔺皇后受的‘般若母’是什么蛊吗?”
  “‘般若母’的另一个名字叫‘有情痴’,这是般若教最毒的秘蛊,身中子蛊之人此生此世只能系情于母蛊一人,若是有朝一日子蛊变了心,对不是母蛊的人动了情……”
  钟曦道:“他便会五感尽失,蛊痛缠身,生不如死……当然,寻常刀剑也是伤不了他的,这就是当年张鄜在赤河之战中活下来的真相。”
  “直到般若母将他浑身的血液都吸光,将他浑身的皮肉都食尽,连骨头都烂成一坨泥后,他才能彻彻底底地去死——”
 
 
第95章 棠棣(十三)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诗经·小雅.棠棣》
  灯火黄昏之时,山郊某处古寺中。
  庭中无风,佛幡低垂,大雄宝殿上的莲花烛台还未燃到底,烛眼细瘦如一线,正黯黄地映着三世佛无上庄严的金身法相。
  桌台上的贡品与甘露瓶摆放得整整齐齐,廊柱与香炉也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但平日里收拾这些的人此时此刻却不知去向。
  斜阳的余晖在地上寂寞地挪移,照见佛门圣地中一滩已经干涸的褐赭色血迹,上面隐隐还浮着一些毛发,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教主——”
  一张是含笑的度母面具与一张忿怒的金刚面具迎了上来:“不远处来了一群人马,望上去似乎是……”
  静妃苍白如纸的脸颊莫名多了几丝血色,任由旁人替她围上披帛,动作小心地拭去嘴角的血迹:“说下去。”
  “……来者似乎是张鄜的人,看样子是专门在此地围堵我们的。”
  静妃闻言皱了一下眉,慢条斯理道:“他不是到幽陵关去了?”
  她想了一会,面上露出一个微笑,仿佛菩萨低眉一般:“不过也好,这一笔陈年旧账也该当面同他算一算了。”
  ……
  “阿弥陀佛,张丞相,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静妃站在佛殿之上,隔着几十级台阶望着张鄜,一双温润的眉眼从他眼前的遮罩慢慢地往下移至掌中的拐杖,叹息道:“不过短短几年,你的身子看样子真是大不如前了。”
  “此处是佛门重地,丞相带了这么些人来围堵我一介弱女子,莫非是想在佛祖眼皮底下大开杀戒?”
  她话音刚落,寺后便悄无声息地涌出一群黑压压的僧陀与将士,这些人或手持金刚杵,或身着铁甲,但脸上都诡异地覆着一张象征着般若教教徒的莲花獠牙青面。
  身侧的亲卫将静妃的话复述了一遍,张鄜面色不变,平声静气地回道:
  “娘娘既知此处是佛门重地,又为何在此犯下渎佛之罪?”
  “放任这些半人半鬼之物残害百姓,岂非更是亵渎佛尊之灵?”
  静妃听罢叹了口气,声音倒有了些怜悯之意:“我佛慈悲,都怪我未劝住曦儿,倒葬送了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心中有愧,日夜念经祈祷,但愿那些百姓得以安息……”
  “娘娘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鄜神情漠然地抬起了手,身后的玄武军立马挽起了长弓,上千发尖亮的箭镞齐齐对准在静妃一人身上。
  “只怕你来此处不是为了诵经超度亡魂,只是因着娘娘供奉的那东西‘饿’坏了吧。”
  静妃闻言也不恼,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张鄜清瘦而锋利的面庞:“……丞相,此言何意?”
  “慈安寺前阵子闹过鬼,据说寺中的住持与沙弥一夜之间少了不少,随后娘娘便因受惊被圣上接回了宫中修养——”
  张鄜继续道:“依臣之见,慈安寺恐怕闹得不是鬼,那些可怜的僧人或许也同今日寺中之人一般,都成了恶兽的饵食。”
  “娘娘,您的面色今日看起来似乎尤为红润——”
  静妃听罢仰起头笑了几声,再低下头时神情却已冷了下来:“张鄜,未想到你一个瞎子竟还有如此眼力,妾身真是佩服、佩服!”
  “现在回想起来,丞相似乎不止眼睛生得好,连心肠都生得比旁人更无情、更坚硬,不然,怎么当年能看着这么多淮南百姓在神机营的铁骑下血流成河,却能始终铁石般无动于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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