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酷刑”到今夜为止已有十五回了,看上去似乎卓有成效。
文若在心中暗叹道,若是丞相未对那十三殿下动情,又若是当年交战时未替皇后受下此蛊,今时今日也不必受到这等憋屈的折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作什么!!你可知丞相此刻正在殿中清修!!无论是何等要事,擅闯进去都是杀头的重罪!……”
“——我有十三殿下的要事要禀告!!丞相先前便让我看着他,若有异状便要立马向他汇报,你现下在门外拦着我才是当真耽误了要事!你可知那十三殿下今夜去了何处!?……”
文若皱了皱眉头,正欲让身侧沙弥前去送客,却听见张鄜道:
“让他进来。”
丞相之命无人敢违,不一会儿,门口的金吾卫便被请了进来。
他满头满肩皆是风雪,整个人气喘吁吁的,望上去似乎正是从上京马不停蹄地赶来的。
文若示意室中的僧人停止诵经,望见那人抖了抖衣袍,俯身在张鄜耳边低声道了几句话,而丞相握着檀珠的手愈来愈紧,指节更是用力得泛白,随即室中近乎诡异地寂静了倾刻——
“啪!——”
仿佛一根弦被兀然拨断,一百零八颗念珠好似尸首一般骨碌碌地滚落满地,噼里啪啦如骤雨雷霆,震得人心神恍惊!
那紫檀佛珠手串竟是被生生握断了!
“丞相!……”
文若惊忧地看着张鄜难得阴沉的面容,不由急道:
“可是那蛊——”
“无事,我很清醒。”
只见张鄜起了身,重新被人侍候着披上了衣袍,眉宇间显而易见的盛怒甚至逾过了原先的冰冷之色。
他猛吸了几口气,才堪堪平定额角上躁动不安的青筋:
“抱歉,在下得去处理一些家事,失陪了。”
*
金雀阁中暖意如春,与外头的冰天雪地恍如隔世。
“好殿下,你自己将这衣裳解开,对……腰带也要解开,把腿再分开些……”
昏昏灯烛下,时垣目光炙热地看着眼前这副青涩而柔软的少年躯体,感觉身子某处涨得发痛。
这时候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为何丞相会如此偏爱这位从前毫不起眼的十三殿下了。
原来这位殿下脱了衣裳后竟是如此般勾人心魂的模样……
钟淳紧张地屈着腿,脸颊透着股湿漉漉的红,见时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便颇有些慌张地垂下了眼。
他的睫毛根根分明,乌黑而浓密,像两把小扇子似的,一眨便能扫得人心痒,令人恨不得立马将其摁在底下往死里欺弄。
“我把衣裳脱了,能、能不脱亵、裤吗……”
时垣重重地吐出一口热气,将他按倒在床上,俯身在那僵硬的颈边嗅了几口:
“为什么不脱亵、裤,嗯?”
钟淳欲盖弥彰地绞紧了腿,似是刻意不想让人看他的裤裆一样,皱着眉抗议道:
“……难、难受——”
时垣心中发笑,看小殿下这反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真是怪不得将丞相搞得五迷三道的。
不过也罢,虽然这招算是铤而走险,但待今日成了事,自己便能顺理成章地攀上十三殿下这棵宝树,就算是做了丞相的替身,也比在阁里每日陪笑有价值。
想到这儿,他便迫不及待地去扯那十三殿下的缎裤,却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等了半晌,那架势不仅没有消停,其中竟还夹杂着尖利的哭声与磕头求饶声。
时垣不由眉头一皱,低声骂道:
“又是哪个杂种来坏我的好事”
但还未等他系上裤头去一探究竟,室中那扇黄梨花木门便“嘭”地一声被人重重踹开,铺天盖地的细雪被朔风卷着狂啸而来,暖炉中的炭火霎时熄灭。
钟淳身上没两件衣裳,直接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有些呆怔地望着来人:
只见张鄜拥雪而来,那身昂贵的北衢狐裘已然湿了大半,他周身气势低沉压抑得近乎可怖,一双漆深的眼更是死死地盯着自己。
“张……”
钟淳舌头打结了,脑子也混乱起来。
……这里怎地会有两个张鄜?
“你宁愿给你不知道在哪的三哥写信,让他带你走,也不愿来找我?”
张鄜向前走了一步,面上毫无表情,但口中之言却无情冰冷到了极点。
“你宁愿来这里自甘堕落地找这种人,也不愿来找我?”
钟淳感觉那人的视线在自己全身上下漠然地扫视着,好似一盆酷寒冰雪当头淋下,心下不知为何竟密密麻麻地发起痛来,但自尊心却丝毫不允许他退缩,只得硬着头皮道:
“……是!我爱去哪儿便去哪儿!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管不着!”
张鄜的眼睛很黑,里头像是有火在烧。
他看了时垣一眼,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紧接着竟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将那人提了起来,臂上筋脉蓦地暴起,狠狠将其掼到了地上:
“哐当!!——”
“噗!……”
时垣毕竟不是铁打的将士,他自幼在这种地方长大,身子都是靠养着的,只被摔了一下,口中便涌出一大股鲜血来。
“丞相息怒!丞相息怒!!”
廊外跪了一列的人,口中哀求喃喃着一样的话。
这时,六皇子钟琼与八皇子钟珏闻了消息,从另一栋小楼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振臂高呼着:
“丞相!还请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是啊丞相!小十三是我们带来的,您若是要打要罚!便罚我们吧!!……”
张鄜拽起半死不活的时垣,朝门外的金吾卫沉声吩咐道:
“都给我看好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钟淳。
第77章 疯魔(五)
“‘我不是你什么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机会……”
钟淳下巴却陡然一凉,被两根手指扼着强行仰起头来,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张鄜眼底那压抑幽晦的情绪。
“——我是你什么人?”
外头的人跪了一地,连六皇子与八皇子哭爹喊娘的叫唤也湮没在呼啸的风雪里,窗柩被摇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嘭然散架一般。
“……”
钟淳沉默了半晌,闭上了眼,握紧拳头道:“……救命恩人。”
此言半是气话半是真话。
他变成奴儿三三后见到张鄜的第一眼,那人就想杀了他。
而后书院遇险时,又是张鄜一箭相救,才得以纠缠出这段剪不清理还乱的孽缘来。
此后端午血宴上,那人甚至徒手挡剑救了他一回。
再后来,乔府别苑相护、无色天血战、思陵地宫一别……欠他的更是越来越数不清。
若是张鄜当日未曾回心转意,就这样将他“处理”掉,兴许他便能就此回到自己的原身,继续当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皇子。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身不由己地被扯进那桩经年恩怨中去,满脑子被陈年旧醋膈应得满满当当,还对着两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徒生嫉怨。
更可恨的是,他都快巴巴地把一整颗心都交出去了,却还不知那人的心究竟是深是浅——
“救命恩人?”
谁知张鄜将此话重复了一遍后,不知是否真是气极,眉眼一舒,竟露出了一个冷而渗人的微笑:
“也罢——”
“既有恩,殿下便报恩吧。”
钟淳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身体蓦地一轻,整个人被张鄜的狐裘氅衣给裹起来,被那人一举扛在肩上,怒道:
“放、放我下去!!唔!!——”
张鄜慢条斯理地捂住他的嘴巴,声音却平静得吓人:
“机会用完了,就算殿下再哭着求我,也没用了。”
“陈仪。”
陈仪低着头将门开了一道缝:“大人有何吩咐。”
张鄜道:“将地上那人拖起来,关到府上去,日后我要亲自审问。”
……
……那个地方……
……
“放我、放我下去………”
钟淳无力地推着张鄜那像堵墙似的胸膛,但右手却被那人捉着放至嘴边,感觉那坚硬而冰冷的唇正沿着指缝辗转细致地亲吻着,似是要将每一寸肌肤都吻遍一般。
“淳儿……”
他听见那人低声叹息喃喃着:
“淳儿——”
钟淳虽然意识昏沉,但心口却好似一口被撞破的金钟一般,回荡着旷久的余音。
“作、作什么……”他有些委屈地道。
张鄜将头靠在钟淳的肩窝上,自作孽地在自己背上又留下一道浅而长的抓痕。
他闭上眼,自暴自弃道:
“这辈子……算是栽在你这个祸害手里了。”
半死不活的钟淳提着一口气辩驳道:
“……你、你才是祸害呢!……”
……
这一夜,上京大雪纷飞,张府主屋中可谓是春光无限。
屋外守夜的下人被遣了出去,于是里头的动静便愈发肆无忌惮。
起初那哭声是中气十足,显见着还有几分精神在,过了半时辰,那哭声便一下子弱了下去,一阵阵跟猫吟似的,直叫得人心根痒痒,而到了后半夜,那哭声确是直接哑了,直到连叫也叫不出来了,那主屋才熄了灯烛,一切又重新归为伊始的寂静里。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找到地方吗……这章其实有三千字的说……大家一定要看啊!!!一定要看啊!!!
第78章 疯魔(六)
钟淳被似个任人揉捏的面团般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除了被伺候着沐浴时迷糊地醒过一回,余下的时辰里几乎都是昏睡着。
直到悠悠醒转,屋外的日头却已又到了西沉时候,两个硕大的灯笼影悬在门外,随着风雪不时轻晃,透过雕花空隙洒下一片暖融昏红的光晕。
他绷着心神,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遍,只有暖炉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未发现那人的踪影,才彻底将全身放松下来。
这不放松不要紧,一放松下来,钟淳便不禁面色痛苦地“嗷”了一嗓子——
他小口抽着气,缓了半晌掀开了身上被褥,待望见自己身上究竟是何凄惨光景时,更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只见那原先好好的一副身子,现下却到处是一片青紫。
有跪出来的,有撞出来的,有被掐出来的,还有被咬出来的……
谁知张鄜平日里那副冷肃端方的君子模样,发起火来下手竟然这般狠……
钟淳赤溜溜地趴在床上,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腚,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感觉有些怕。
昨晚那人先是抱着他弄了一阵,而后便罚他撑着墙站,害自己又颤巍巍地踮了半宿的脚,连脚筋都是抽痛的!
眼下那人不在确是正好!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呢……刚好可以溜回自己府上,也省得面面相觑时徒增烦恼。
钟淳裹着被子在房中搜寻了一遍,傻眼了——
这里是张鄜的屋子,根本没有自己的半件衣裳呀!
唉,算了,那人的衣裳大是大点,但好歹有件东西遮在身上,也比什么都不穿的好……
正在钟淳奋力将自己塞进那过于宽大的里衣时,门外响起一阵熟悉到令人惊惧的脚步声:
“大人,可要奴婢替您侍候?”
是主屋外侍候的婢女的声音。
“不必。”
钟淳慌里慌张地爬回被窝,刚将褥子蒙到头顶,便听见屋门被人推开的动静。
他背过身装睡,去感觉床榻忽地一沉,张鄜在床沿坐了下来。
那人身上那股苦檀香气虽淡,但存在感却极强,人才刚踏进房,整个枕衾褥席便一瞬沾染上了那股气息,期间还夹杂着昨夜春宵未尽的一点味道,直将钟淳闷得有点全身僵硬。
“醒了就别再睡了,起来穿衣裳,吃点东西。”
张鄜的语气尚且称得上温和,如果钟淳不是刚被他修理了一顿,甚至会有种这是位叫孩子起床的“慈父”的错觉。
“……”
他还想继续装睡,殊不料那人的手竟伸进了被窝,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脚裹在了掌心里。
没过几下,钟淳终于受不住地爬出了被窝,涨红了脸瞪着张鄜。
“……我要、我要回府!”
张鄜看见他身上披着的衣裳,动作一顿:
“穿着这身?”
钟淳被张鄜用目光打量,逐渐有些气短,但仍撑着气势恶狠狠地道:
“怎么!不行吗!”
其实他是有些怕张鄜的,毕竟去逛妓馆还被抓一事属实是不怎么光彩,故而只能趁着自己现在气势还足,大吼一声,走为上计!
张鄜看着他道:“可以。”
“不过,要等衣裳穿好了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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