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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玄幻灵异)——狐狸宝贝

时间:2024-06-06 07:22:16  作者:狐狸宝贝
  那群行尸走肉般的僧陀被剑势震得脚步一缓,但片刻后却仿佛感觉不到伤痛般向他们俯身冲来。
  “唰!!——”
  断红的剑光从天而降——
  钟淳忍着要呕吐的冲动,一边半闭着眼一边挥剑斩向一个扑向沈长风的僧陀:“沈将军!……这群!……这群武僧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好像跟感觉不到痛似的??而且胃口还这么恶心,连人都吃!!”
  他在上京活了大半辈子都未曾见过这般邪乎的东西!
  沈长风吃力地挥刀迎敌,额上渐渐因体力不支渗出汗珠:“……若我猜想得不错,这应当是般若教八大秘蛊之一的死生蛊,殿下您听说过炼尸吗?这玩意就跟那炼尸差不多,这群人……已经没有意识和知觉了——”
  乔泰惊恐地看着那不断逼近的僧陀,吓得胡言乱语起来:“别别别别过来啊!我全身都是肥膘一点儿也不好吃!啊啊啊!!早知道当时在大牢里我就替那姓乔的顶罪死了算了!!也好过现在在这鬼地方被这群怪物分尸!!”
  “沈将军救救我啊!!我们不会死在这船上吧!!”
  “乔大人,你能不能先闭嘴,我脑瓜子现在嗡嗡的!再吵就先把你丢到那群人堆里!”钟淳忍无可忍地嚷道。
  沈长风握着雁翎刀往地砖上重重一划,带着腥味的尸血沿着刀锋悉数往下滚落,喃喃道:“不对……我听家中老一辈说,当年淮南王叛乱结束后,般若教的余孽应当都被铲除殆尽了,死生蛊这般凶残的东西若没有人苦心陪育,怎地会在十几年后突然现世?!……”
  “殿下!你还撑得住吗!?”
  钟淳方才被霍京折磨得还剩一口气,但危急关头仍不忘贯彻他“爱逞能”的本性:“沈将军放心!我还撑……”
  “得住”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闻一声轰然巨响,他整个人被重重掼到了另一侧的石壁上,再也禁不住地喷出一口血来。
  钟淳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他艰难地抽着气,感受到脖子逐渐被人掐紧,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肋骨好痛,肩膀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
  ……他这是快死了吗?
  可是……可是他都还未跟张鄜表明自己的心意,连那人的嘴都只亲过一次,连手都还没来得及摸!……
  如果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会永远变成胖猫儿的模样呢……
  就在他恍恍惚惚、魂不着地之际,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比一阵大的轰雷般闷响——
  “嘭!!———”
  “嘭!!嘭!!嘭!!!———”
  脖子上紧锢的力量陡然消失,钟淳猛地伏地咳嗽了起来,感觉脸上有什么微凉的东西淌了下来,眼冒金星地伸手抹了一把,竟是一掌的鲜血!
  方才那掐他脖子的僧陀转瞬间竟已然失了一臂,滚落在地的右手还维持着狞爪的姿势。
  “丞相!!”
  沈长风抽剑之余望见来人,有如望见救苦救难的天神一般,喜形于色地叫出了声。
  他知道他们安全了——
  只见张鄜手握着已被染成血色的斩白蛇剑,如同一尊无情无欲的戮世杀生佛般立于破了三层洞的地砖之上,一身腥袖漆袍随着风雨无声而动。
  他将遍体鳞伤的钟淳一把捞起,一手握剑,一手抱人:
  “沈长风,回京之后你自行领罚吧。”
  沈长风挥刀杀敌的手腕一抖,自知理亏地苦笑道:“是。”
  钟淳忽地落进那人宽厚炙热的怀抱,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但仍强撑着精神替沈长风说情,胸腔费力地起伏着:“沈将军……是为了我才……”
  生着粗茧的手指抵住他微张的唇,又重又冷地揩去嘴角的血迹:“别说话。”
  “等回去再收拾你。”
  钟淳:“……”
 
 
第54章 雨锈(十二)
  乔泰目瞪口呆地望着地宫的穹顶,只见那一层一层的地砖被人用蛮力强行捅破,豁出一个天堑般的口来,头顶上黑气遮天、乌云蔽日,分不清究竟是白日还是黑夜。
  侵人肌骨的冷雨丈天而下,远处的佛像金殿陷在一片汪洋般的汹汹火海之中,庞大的船身在此番浩劫中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劈里啪啦”的解体声,如同一片孤叶在阵阵海潮中被推得颠颠荡荡。
  张鄜猛地往空中斩去一剑,道:“长风,你带着乔大人从密道走,温允的船已在外头侯着,莫让他久等。”
  “还有,客舱东南角有个屋子里边置着几百箱的索魂香,把那些谋财害命的东西都顺手烧了,一点灰都不要留下。”
  沈长风对张鄜的话向来是无条件地遵从,他一把挟过六神无主的乔泰,有些担忧地望着逐渐向二人涌去的僧陀:“……那十三殿下——”
  那群行尸似是闻见什么致命而诱人气息一般,竟循着味儿纷纷调转方向朝钟淳与张鄜所处之处奔来,将窄小的石壁堵得水泄不通。
  只闻甬道深处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
  “他不会有事,你们先走。”
  “走!——”
  沈长风不再犹豫,他的右臂已经几乎丧失知觉,再在此地久留不仅不能帮上丞相的忙,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他的拖累。
  两人踉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
  钟淳方才逞能的劲儿又被一针刺破了,浑身上下都泄了气,瘪着嘴攀着张鄜宽阔的肩,见那人似乎没有把他扔下去的征兆,便又小心翼翼地把脑袋靠了上去。
  隔着一层浸透冷雨的衣袍,他仍能感受到那坚实精悍的身躯所散发的源源不断的热意,甚至能听清那胸膛底下规律沉稳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
  那声音仿佛定杵神针一般,莫名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张鄜始终一言不发,眉眼仿佛积着经年不化的冰雪,连脸上的血都是森寒的,周身的气势单是望上一眼便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斩白蛇剑承着主人无处宣泄的隐怒,染血的剑尖如同点朱雪练一般当空往扑上来的僧陀尖啸着劈下一斩!只见那殿中的地砖霍地应声而裂,这些裂缝竟深达数丈,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般将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僧众尽数吞下!
  “……这无色天的构造也太不结实了。”
  钟淳忍不住吐槽道,但当望见张鄜的脸色时,又默默地将剩下的话给吞回去了。
  大概是母蛊已死的缘故,四周僧陀的攻势有所滞缓,不再像先前如同蚁群般蜂拥而上,被剑荡得倒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张鄜将石壁上的火折子尽数投进殿中放杂物的草垛之中, 顷刻间室中便燃起熊熊烈火。
  火光映在鬼子母神被雨打得湿漉的塑像上,将她慈和祥静的面容照得一片赤红,连胸前的璎珞都泛着妖异的艳色,仿佛天怒降佛于无间血海一般。
  室中只闻呼啸的风雨声与佛殿燃烧时雕梁坍塌的轰鸣声。
  钟淳自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他此时此刻觉得张鄜生气的时候甚至比自己死了还要可怕。
  虽然那人皱着眉的样子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那始终紧闭的薄唇更是如一柄不知何时要从头顶落下来的铡刀般,令人忐忑心惊。
  比起亲自被“斩首定谳”,钟淳还是倾向于主动坦白自己的种种罪行,他属于认错态度良好但死活不改的犟种,认错时候的嘴皮子比什么都软:
  “……都是我不对,我为了找你偷偷跑上了船。”
  见那人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的模样,钟淳不由心中一凉:
  ——坏了,难道是他坦白错了?张鄜气得不是这一件事?
  “那个……为了上船我还将那块很贵重的玉给当了……”
  “……”
  “我还有错……上了船之后不仅没有老实待着,反而跟着霍京去了降伏宴……”
  “为了将功补过,我今日还贸然带着沈将军一起去地宫找乔泰,结果差点被霍京那个王八蛋给揍得半死……害得你给我的那个紫色瓷壶也不小心摔碎了……”
  钟淳将自己桩桩件件的罪行筛豆子一般抖了出来,数了又数,确认自己已经尽数交代之后,才心虚地瞄了张鄜一眼:
  “——那个……我先问一下,回去如果要收拾我,具体收拾得是哪一件?……”
  话还未说完,覆在他腰上的那只大手使了劲,在犹未愈合的伤口上忍无可忍地一摁。
  “………!!”
  钟淳疼得差点又咳出一口血来,无形中意会到了丞相大人那不可言说的怒火,彻底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蔫蔫地把脑袋靠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变故发生在一刹那——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浑厚幽远的钟声,仿佛观音垂柳的滴露般声声漾开,在焚火佛殿中震起旷古久绝的回响——
  张鄜面色剧变,猛地回头一看:
  只见方才声息全无的僧陀们仿佛听见了某种无声的号召一般,纷纷直挺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几百几千个不同的人竟发出了同一种声音:
  “南摩三满多母陀南嗡摩利支梭哈,南摩三满多母陀南嗡摩利支梭哈——”
  “南摩三满多母陀南嗡摩利支梭哈————”
  他原以为死生蛊的母蛊在那难陀护法身上,岂料母蛊之主竟是另有其人——
  “……噗!!”
  钟淳忽觉后背剧痛,整个人被重重甩在了那尊鬼子母佛像的脚下,被石板挤压得喷出一口血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但当望见眼前之景时,瞳孔却骤地一缩:
  只见僧陀那闪着寒光的金环戒刀已然没入了张鄜的胸口!伤口迸出的鲜血正沿着刀背滚落着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聚成了小滩的血泊。
  “张鄜!!!”
  钟淳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挣扎着要起身拔剑跑过去。
  “站在原地别动!”
  张鄜的声音依然如同往日般沉稳有力,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而后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转过头,直到我让你回头为止。”
  钟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但还是听话地将脑袋转了过去,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尊双身鬼子母佛塑像,心却紧紧地揪成一团。
  随后只听得一阵肢体断裂与刀剑相撞的声响,整个大殿竟又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中,连方才那突兀的钟声与心咒声都戛然而止了。
  他等了好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地把头转了回去。
  滔天火光中,张鄜的侧脸轮廓被光影映照得愈发深邃,苍白的脸上淌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沿着刀削般锋利的下颔线洇湿了衣领。
  如果说先前朝堂上的他像一尊覆雪的佛像,周身带着冷清疏离的神圣。
  那现下面色冷戾、双手浸血的他,更像是从地狱道中一步步踏莲而归的修罗,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到了极致的美感。
  钟淳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只看见张鄜的手臂上霎时腾起数道如虬般的青筋,斩白蛇剑泛着寒光,在臂上狠然一划,汩汩的鲜血顿时从剑口奔流而出——
  佛殿中静了一瞬,随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颤!
  数百个失了魂智的僧陀仿佛嗅见了什么摄人心魂的气息,远比方才听见钟声时还要激动百倍不止,戒刀上的金环发出“嗡嗡”颤鸣,齐齐向佛殿中心的张鄜俯身扑去。
  钟淳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心口一窒,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张鄜留给他的那个拇指大小的瓷瓶:
  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至阴至毒之物的血!
  ……那是——张鄜的血!
  ……
  “如你所愿,般若母苏醒了。”
  海中的渔船上,一个黑衣黑面的人撑着伞立在雨中,望着远处深陷在火海中的无色天,也感受到了那无形中天塌地陷的动静。
  “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张鄜引入局中,甚至牺牲了难陀与三千僧众,只是为了那一只小小的蛊虫?”
  他身旁戴着青色金刚面具之人笑了笑:“那可不是‘小小的’蛊虫呢。”
  “蛊是百虫之王,而般若母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蛊中的至毒,乃是我教中独一无二的至宝,奈何先前阴差阳错之下竟种到了张鄜身上。”
  黑衣人道:“噢?按你这么说,这蛊一苏醒,张鄜不就必死无疑了?”
  脸覆青色面具之人摇了摇头:“我倒希望如此,但这般若母属于情蛊的一种,中原人管它叫什么?‘有情痴’?名字取得倒是不错,真要致人于死地还需要费上不小的功夫,起码张鄜本人得有自寻死路的觉悟才行。”
  黑衣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又不想出口询问什么是“自寻死路的觉悟”,只是紧紧抿着唇。
  “但是今日此番能让般若母催动一次,这些人的牺牲起码还算有价值。”
  那人勾唇笑了笑:“我满意得很——”
  作者有话说:
  扫黄的时候顺便禁了个毒除了个害,丞相真是正道的光!
 
 
第55章 雨锈(十三)
  黑衣人道:“依你之言,般若母苏醒之后张鄜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催动此蛊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那青色金刚面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趣啊。”
  “有趣?”
  “好比一头食过血开过荤的猛兽,为了躲避山下村民的追杀,躲进深山老林中清心寡欲地茹素了数十年,乍一日忽然在山上闻见一股诱人的肉香,你说这猛兽会不会馋的眼冒绿光、情难自制地将这块肉吞吃入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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