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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玄幻灵异)——狐狸宝贝

时间:2024-06-06 07:22:16  作者:狐狸宝贝
  “三、二、一!!”
  钟淳脸色发青地拔腿就跑,脚底卖力地都快跑出火星子了,忽然听见后头荡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惨叫声:
  “……烫烫烫烫烫死我了!!我嘞个亲娘啊!!——”
  他实在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地砖底下钻出了个人模人样的东西,披头散发地看不清长相,但那肥硕的身躯活像只偷吃油水过多而重度积食的肥耗子,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地缝之间。
  沈长风看清那人面容时,额上的青筋陡然暴起,一把攥住那东西的衣领,暴喝道:“是你!??你不是被霍京关起来了吗,怎么会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
  钟淳闻言也好奇地溜了回来,只见那“肥耗子”见了沈长风却更像见了鬼似的,迫不及待地想把脑袋往地底下缩,奈何他的身材过于魁梧,脖子又被沈长风制住,浑身皆不得动弹,只得哀哀地陪笑着:
  “唉哟……这不是沈、沈大人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眼前这蓬头垢面的“肥耗子”竟是众人苦苦找寻已久的桂州太守乔泰本尊!
  沈长风见着他简直火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积攒的涵养被怒气焚烧殆尽,跟拔萝卜似的将那乔太守一把拔了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冷笑道:
  “先前我去桂州之时是谁主动请缨将我们带去‘剿匪’?最后又把一群人跟耍猴似的耍得团团转?——”
  乔泰面色涨红,连连摆手道:“……咳,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当时那不是身不由己嘛!那刘刺史盯着我呢,我若敢有什么动作,当时便被乔家那些恶霸乱棍抽死了!又怎能有契机被押送到上京,咳……同大人您一道被困在这种鬼地方啊!……”
  沈长风闭了闭眼,忍着怒火将他放下:“当时你找个契机同我们一道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乔泰油滑的官腔又不经意地从嘴边泄了出来:“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
  他那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瞄到一旁看戏的钟淳身上,陪笑道:“嘿嘿,这位模样俊俏的小郎君是?……”
  沈长风依旧不给他好脸色,黑下脸道:“什么小郎君,这是当朝十三殿下!”
  “原来是十三殿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瞧瞧这模样,仪态雍容典雅,贵气浑然天成——”
  钟淳头一回见到有人这么夸自己,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但面上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乔大人,奉承话就免了,你是怎地从下边……呃…窜出来的?”
  乔泰回道:“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先前我被那群金吾卫押得好好的,突然就被那个刀疤脸掳到了这艘船上来,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在那了,我顺着里头的耗子才找到有水的地方,拿竹杖往上戳了戳,感觉那顶上不太牢固,于是我戳着戳着就戳出了一条道儿。”
  “这里头的虫子也忒多了,本以为能直接顺着道儿爬到外边去,没想到转悠了老半天,还是在这地宫里兜圈呢——”
  沈长风拾起长明烛道:“行了,这次大家犯险都是为了寻你,不然那二十多个金吾卫也不会被霍京活活烧死了,既然已经寻着你了,便没必要再涉险了,赶紧找找出去的路吧。”
  话题陡然沉重起来,乔泰也不好意思再腆着脸卖笑了,老实地跟在沈长风身后慢悠悠地走。
  钟淳跟在他的身边,主动凑过去道:“乔大人。”
  乔泰怕被沈长风听见,惶恐地低声道:“……我的天爷……此声‘大人’可万万担当不起,殿下有何事尽管吩咐就行……”
  钟淳也跟着他小声问道:“……你先前同江左乔氏那伙人不是一丘之貉么,怎么突然想起要检举他们了?”
  他曾经在书斋偷听张鄜和温允的谈话,说这桂州一带虽然明面上一副河清海晏的富饶景象,但私下确早已成了一副乌烟瘴气的“官阀相护”的圈子。
  桂州的大小官员,上到衙门刺史,下至巡街的卫兵,多多少少都和东阳乔氏有着沾亲带故的牵连,这些年朝廷派去任职的官员,有些人经年累月地被这腐气一道蚀化了,有些人虽有颗清正廉洁的赤胆心,但在这土匪窝中待不到多久也被逼得辞官致仕了,而乔泰能在这“圈子”中混得一席之地,却并非靠着他那三寸不烂的油嘴滑舌,应算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小殿下你有所不知,我若再不揭发他们,只怕这报应该要降到我乔某人头上了。”
  乔泰苦笑道:“说来真是惭愧啊,小人早些年钻了官盐私贩的空子,赚着了一些小钱,又因着正好姓乔的缘故,便逐渐同那东阳乔氏攀上了关系,最终坐上了这太守之位。”
  “嘿!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梦寐以求的位子,偏偏被我这大字不识一字的乡巴佬给坐上了,你说这世道离奇不离奇!”
  他说着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讽意:“我乔某人自诩是‘小贪’,向来做事都是取之有道的,可未曾想到这乔家吃了一点甜头后愈发无所顾忌起来,仗着那已当上国舅爷的家主,一举将成千上万亩的公田都给私吞了。”
  “殿下自出生起便未曾离开过京城,可能对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处境所知甚少。在我们桂州,有八成人家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农民,这乔氏不仅将他们的地吞了,还将人家抓来做奴隶,这不仅是要断人财路,还是要断人生路啊!——”
  “今年三月大旱,许多人失了地,便成了飘无定所的流民,可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竟连朝廷下放的赈灾款都贪!……我想不出办法,只好让那群农民扮成匪寇,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跟朝廷讨些军饷来暂时安置那些居无定所的百姓了。”
  钟淳听罢亦是心头一凉,张了张嘴,但却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也跟着沈长风一道沉默了。
  “方才来这里的路被堵死了。”
  沈长风蹲下身,用从乔泰奉上的竹棍朝那石壁上四处戳了戳,机关暗门没摸着,反而又戳出一窝仓皇逃窜的毒虫来。
  “再找找其他路吧,这儿的楼房之间应当都有暗道相连,不可能全部的道都走不通。”
  钟淳望着那石壁上窸窣爬动的甲虫,一时走了神,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张鄜。
  不知道那人现下在做什么。
  若是他知晓自己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是会皱着眉生气,还是会为自己担忧呢?……
  就在他神游天外之时,脚底不知踩着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只闻突兀的“咔嚓”一声!整条黑漆漆的地道仿佛跟被烧化的烛油一般快速地往底下塌陷去!——
  “殿下当心!!”
  滚滚烟尘霍地在天地间腾升开来,沈长风瞳孔骤缩,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钟淳的腰,下意识地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两人顺着崩裂的地道重重地往下滚去。
  而乔泰便没那么好运了,一路鬼哭狼嚎地被碎石给颠簸到了底下,也幸亏一身肥膘皮糙肉厚,不然若是寻常人从那高度摔下去,不折断几根骨头也得被磨掉一层皮。
  “噗——”
  只闻什么东西蓦地咬穿皮肉的声响,头顶传来一阵忍痛的粗重抽气声。
  钟淳猛地一抬眼,却见沈长风一张俊脸已然血色尽失,额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左手紧紧地捂在右臂之上,好似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
  “沈将军!!”
  他见沈长风咬紧了牙关,大喝一声从右臂吃力地甩开一个生着尖角的东西。
  乔泰看清那玩意的长相时也忍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是一只通体黝黑、长满了一嘴尖齿的翅虫!
  这鬼东西就连被甩开时,嘴中还死死地咬着沈长风的皮肉,双目还泛着诡异的猩红。
  “啧,昨日还同一个男人吻得难舍难分,今个儿转眼便对着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亏我还以为碰见了个不谙世事的雏儿,岂料原是个人尽可夫的主儿。”
  却见霍京正抱着臂站在不远处,一双刀锋般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长风与钟淳,在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与微微泛肿的唇上流氓般地盯了片刻,哼笑着拖长了声调:
  “……殿下,噢……殿下——好啊,看看这船上都来了哪些个贵客,什么丞相、将军、殿下……各路神仙都统统招来了,乔泰啊乔泰,没想到你这窝囊废竟还有这种本事——”
  乔泰原本正龇牙咧嘴地捂着肿起来的伤处,见自己突然被点了名,看了看光荣负伤的沈长风,又看了看一身腱子肉的霍京,咣当一拍脑袋,顿时又谄媚地挪到了霍京身边:
  “大人这是说得什么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京斜着眼觑他,冷笑道:“方才又是谁趁我不在时偷偷溜出去的?没被那些虫子一窝吞了也算你福大命大!”
  乔泰立马殷勤道:“我若不是偷偷溜了出去,又怎会碰上那两人呢?若不是碰上那两人,又怎能将他们特地引来大人您这儿呢——”
  钟淳听得浑身气血都往脸上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乔泰!你!!……”
  “你倒是机灵,行了,你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霍京眯起了眼,将腰间那兽皮铁鞭腕在手上摩挲,不紧不慢地向两人走近,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钟淳:“比起无甚用处的小小太守,教主定然会更喜欢有价值的殿下你一些。”
  “殿下可知你身边那位小将军方才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被金翅虫吸了血的人若是一日之内得不到医治,那条宝贵的右臂可算是要废了,他对你这般舍身相护,殿下可得好好想一想,你做什么能报答人家这番赤胆忠心啊……”
  只闻“嗡嗡”一声震鸣,钟淳骤然抬首,腰间的断红霍然出鞘,似一条灵活的游蛇般电一样朝霍京的喉间袭去!
  霍京见状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身子一斜,摸向了皮鞭上嵌镶的血玛瑙,那兽皮铁鞭霎时跟炸开了花一般,生出了无数根令人望之生寒的尖刺!
  他信手扬鞭,鞭尾牢牢缠住了钟淳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断红,唇角一勾:“小殿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你那小孩儿玩的剑放下,乖乖地跟我走。”
  钟淳手心虎口皆被震得一麻,还未来得及松手便被一股狠厉而不容抗拒的劲力给硬生生地“吸”了过去——
  “第二——”
  霍京一手轻轻松松地掐住钟淳那截白得惹眼的颈子,粗糙的指腹玩味地抵着他的咽喉磨了磨:
  “被我玩得半死不活之后,再乖乖地跟我走——”
 
 
第52章 雨锈(十)
  “当———”
  “当——当———”
  远处的金钟接连被人叩响,随着僧陀们密密麻麻的念祷中,雄浑沉郁的轰鸣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如有实质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低鸣,空灵的尾音在风雨飘摇的天地中久荡不歇!
  面戴忿怒金刚面具的武僧们应声而上,动作训练有素,数柄骷髅金刚杵齐齐化为杀阵,打棍似的绞向大殿中央唯一站立的人。
  张鄜神色不变,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过分毫,一道惊天电光掣眼而过,刺目的白光霎时映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和一双森寒的眼。
  “——叫这群小卒来白白送死便是你说的‘热热身手’?”
  握着斩白蛇剑的手蓦地一荡,最先刺向他的一圈武僧受不住这摇天撼地的威压,纷纷如被狂风吹乱的叶一般东倒西歪地躺了一片。
  “阁下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了?”
  难陀护法哈哈大笑,一双诡异的象首银杆缨枪骤然从背后腾天而起,俯身朝张鄜杀去:
  “哈哈哈!丞相可别心急,好戏可还在后头呢!届时只怕你分身乏术,招架不住啊!……”
  “锵!——”
  张鄜侧身避过那重如千钧的枪刃,却见地砖早已被凿出两个千疮百孔的深坑,伸手抹了一把斩白蛇剑上不知谁人的血,反手朝四周重新涌来的僧陀横空斩去一剑:
  “你们教主苦心孤诣诱我入局,莫非只是为取我这一条性命?这无色天连门框都是金子做的,里头的贵客哪个不是般若教的钱袋子,就这样一把火烧了……不心疼?”
  难陀护法知晓张鄜在套自己的话,但笑不语:“教主是无上金刚萨埵,是鬼子母神在人间的化身,有无量光明无上智慧,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轻易揣度的?”
  张鄜背上骤然一沉,猛然回首,却见一道金杵疾光呼啸而来,骷髅金刚的尖齿“噗”一声深深楔进他的背上,狠厉得要割下一块皮肉来。
  “铮———”
  手中染血的素色宝剑发出一声暴烈的长鸣,银电似的在空中横扫而过,殿中颠倒的五彩琉璃雕窗登时应声裂成数千片金屑,荡起一阵撼天动地的尘灰!
  却见方才那群几乎被拦腰斩断身子的武僧竟拖着一截残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色木然地举起了骷髅金刚杵,朝着他不依不饶地俯冲过来。
  直到这时,张鄜脸色才微微一变:“……你给他们服了死生蛊?”
  死生蛊,顾名思义“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乃是般若教被列为禁术中的八大秘蛊之一。
  淮南王叛乱之时,钟峣本想效仿前朝宋明王借助通灵之术前去黄泉请阴兵大军助阵,奈何召了半天连个鬼影都召不出来,为了抵御势如破竹的神机营大军,最后只得派般若教术士深耕炼蛊之法,这才炼出了死生蛊这般极其阴毒之物。
  寻常将士服下死生蛊的那一刻,他们的脑子便已然不属于自己了,只剩下一具感受不到刀枪斧钺伤痛的躯体,就算脑袋被人割了,身体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母蛊操纵着前进,并且服蛊之后实力甚至比先前还要强悍数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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