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好在他还在码头搬货,他在忙我就没敢打扰,就找老板打听了他,结果老板说他居然是个哥儿,还是西村的。”
“后来…我还了钱,两人也一直有来往,一来二去我也发现他不如表面那样冷酷,他只是不会说话罢了,比起说话,他更喜欢使出一身力气去干活,所以他很受老板的喜欢。”
“逐渐的,我也发现了他的温柔,和细心,再后来,我和他…我想背着爹娘和他私定终身,但他不同意,他说我值得更好的。”
“所以这次回来,也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我想去提亲。”
李颜辞儒雅的脸上布满红晕,如同怀春少女刚开窍一般。
李叔李婶听完,不由得感叹,原来还真的不能通过别人所说的东西来判断一个人。
白幕杨不也是这样,传言他丑的能止住小儿半夜哭闹,又说他从小贪玩,这疤还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在家还懒。
结果事实呢,嫁过来以后才知道,疤是他亲娘烫出来的,他也好看的不像个庄稼人,在家更是受一家子虐待,洗衣做饭都是他。
“娘不说你什么,也不阻拦你,儿啊,婚姻不是可以胡闹的,倘若你真的决定了娶林哥儿,你便要负责到底。”
“你娘说的对,爹没读过书,但爹也知道,妻子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倘若你的妻你护不住,或是自己都瞧不起妻子,那就是瞧不起你自己,男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便是责任二字,妻子要付出的东西太多,你要肩负起爱他,护他的责任。”
李颜辞面色逐渐沉寂下来,认真皱眉的表情和他那张看着儒雅温润的脸终于有些般配了,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爹,娘,我们选个良辰吉日,便上林家提亲吧。”
“他很好,我想护着他。”
程赋在一旁,看着一脸郑重的李颜辞,他悄悄地在桌子下,牵起了白幕杨的手。
白幕杨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仿佛在无声的问他,怎么了。
程赋笑了笑,朝白幕杨眨了眨眼,说道:“我的决心也是如此,媳妇。”
白幕杨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李颜辞就先呛道:“好啊你,你居然抓着这个时候跟你媳妇表忠心,当我们不在啊。”
白幕杨反应过来,也红了脸。
坏。
他努了努嘴,含糊的回道:“你要是没做到怎么办。”
“到那时候,你就杀了我。”
程赋抓着他的手紧了紧,神情严肃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下一顿吃什么一样轻松。
白幕杨被吓了一跳,抬手捂住了程赋的嘴,生气道:“你怎么老是乱说话,不行,我不会那样做的!”
程赋的眼睛全程没有移开过,眼里都是白幕杨。
“咔——”
突兀的瓜子壳碎裂声响起,两人转头看向正在嗑瓜子的李叔。
李叔立即摆手道:“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
白幕杨整个人瞬间就如同快要熟透了一样,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李婶在一旁捻了块李颜辞带的糕点,就着茶水含了一小块,咽下去后笑道:“放心,程小子要是负了你,你李婶第一个不同意。”
第41章 春节(五)
李叔在一旁也说道:“我也不同意,要是这小子往后敢负你,你叔我带着我儿子上去就干他。”
“噗嗤——”
白幕杨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第一次在其他人身上感到了被维护感。
这是自己家人都不肯给的。
后来几人又说起白幕杨的身世,给李颜辞气的面红耳赤的,生气的不行。
几人就这么聊着,冬日太阳落山的快,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几人又合作着做了丰盛的年夜饭,温好了酒,这才坐下吃着。
晚饭做了酸菜炖骨头,红烧鱼和糖醋排骨,麻婆豆腐等。
还有最有特色的锅贴面饼,做酸菜炖骨头时在锅壁上贴着,开锅时便蒸好了。
软,弹,还香。
李颜辞抓着一块馒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就着面饼吃了起来。
只是这一口,就让他爱上了。
排骨是被炸过的,有些还有些酥,而排骨鲜香又有嚼劲,外面裹着一层酸酸甜甜的酱,吃完以后再来一口宣软的面饼,化解了口腔里残留的酸甜,独留馒头的面香。
再来一口酸菜炖骨头,酸菜脆爽,酸味十足,炖骨头的肉也是一抿就脱骨,配合着酸菜一起嚼,酸菜的酸味直接让骨头肉迸发出更香的肉味。
只是简单的两个菜,就让桌上五人吃的津津有味,更何况那红烧鱼,麻婆豆腐,辣炒青菜,蒜香拍黄瓜。
逐渐的,几人夹菜都手都快上了许多,几大盘菜很快就见了底。
等最后一块鱼肉被分走后,五人不约而同的端起碗开始喝酸菜汤。
一碗暖汤下肚,浑身都通透了。
李颜辞咂吧咂吧嘴,抚摸着肚子,呢喃道:“老天,比镇上的酒楼做的还好吃。”
程赋端起温酒,抬头一饮而下,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红,他说道:“那是,我媳妇嗝——,咳我媳妇做的饭,谁不说好吃。”
程赋没脸没皮的打了个嗝,放松的揉着肚子。
李婶和李叔早就对白幕杨的手艺赞不绝口了,此刻肚子也是圆滚滚的,饱的不行。
饭后就是继续闲聊,等聊的差不多了就把锅碗给撤掉,换上下午的瓜子和糕点,几人继续边吃边聊。
逐渐的到了深夜,屋外传出了鞭炮声,应该是到了要点鞭炮的时间了。
程赋又从屋里拿出火折子和鞭炮,找了根竹竿子吊起来,李颜辞帮忙点火,而他举着鞭炮。
很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几人开心的看着鞭炮逐渐放完。
李叔和李婶掏出了几个红包,塞给了程赋和白幕杨。
白幕杨不敢接,程赋倒是心安理得。
他拉开一手拉开衣襟,另一只手朝着两人摆摆手,嘴上喊着:“不用不用,不用身子,小子大啦小子能赚钱……”
那衣襟拉的蛮开,那欲拒还迎的动作也是敷衍的很,给李婶李叔整得一脸无语。
李颜辞则是在一旁笑的摇摇晃晃,最后扶着墙才站稳了些。
白幕杨拗不过李婶子的好意,只好收下了,最后两家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房,准备守岁。
白幕杨把院子里的鞭炮扎给扫了扫,好在现在不下雪,不然是不到春天扫不了。
程赋自觉的去洗了碗洗了锅,擦了家里的桌椅,又把瓜子壳等鸡能吃的垃圾倒在了鸡圈里,剩下的收拾收拾打算找个时间扔了。
等忙完,他还是照例给白幕杨煮了热水泡脚。
等白幕杨这个小胳膊小腿的扫完地以后,手脚都给冻麻了。
回到屋里,暖炉散发的热气让他的四肢逐渐柔软下来。
他泡着脚,和程赋腻歪了好一会,这才睡去,而程赋则留着灯,自己独自守夜。
第二天一早,是鞭炮声喊醒了程赋,他立即就跑出去院外开始放鞭炮,放完以后才到厨房烧水洗漱。
白幕杨在被窝里哼哼唧唧了好久,程赋出去久了,被窝也不暖了,他才慢悠悠的爬出被窝。
睡醒,还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沿边发呆。
程赋进来见到他这副模样,被逗的笑了好一会。
没忍住亲了好几口,然后才端着两盆水进来。
一盆洗脸水,一盆漱口水。
等洗漱完后,换上一身青衣,围上那狐狸裘,便和程赋出了门,打算走走亲戚。
程赋家里还剩个大姑,二姑,年少时嫁到了别的村里,离西村不远,但因为已经嫁为人妇,加上爷爷也去世了,便两年也没法来看望程赋。
白幕杨根本不知道程赋居然还有家人,他嫁过来就没有见过任何亲戚,原本以为过年会无聊些,没想到程赋收拾完后,吊了两块肉便说要带他串门。
程赋牵着白幕杨,走在去往隔壁村的路上,白幕杨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亲戚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程赋晃着手里冻的邦邦硬的肉条,说道:“我还有两个姑姑,一个大姑,一个二姑,都嫁去了隔壁东村,还是邻居。以前小时候,我没有阿娘,两个姑姑就经常回家带我,她们待我很好。”
“只是后来我阿爹和爷爷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那边的人默认我大姑二姑没了娘家,就不允许我大姑二姑回来了,她们最后来看我的那次,塞了二两给我,叫我好好活着,娶个媳妇。”
“现在娶到漂亮媳妇了,就想着带你见见我的姑姑们。”
白幕杨沉默了一会,便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握紧了程赋牵着他的手。
两人路上零零散散的聊着,终于赶在正午之前到了东村。
程赋拉着路人好一番打听,才知道如今大姑已经去世,而二姑则住在靠近村里的小溪边上。
程赋此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幕杨在一旁听到,也不由得红了眼。
两人的手依旧握的很紧,只是这次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到了小溪边。
果然这里只有一户人家,那房子不算大,但看着很老。
程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原本还在屋内有些交谈声,此刻却停了下来。
很快,门就被一位看着已经有了白发的妇人打开。
那妇人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遮盖不住原本的貌美,即便已经有了皱纹,但看着依旧是温和慈祥的。
第42章 二姑
那妇人见到高大的程赋,先是一愣,接着问道:“小伙子,你找谁啊?”
程赋这么高大的人,见到这妇人的瞬间,便有些眼睛发红,在听到那句话后,便忍不住落了泪。
以为是行骗之人,那妇人吓得关上了门,隔着门吼道:“去别家行骗,赶紧走,莫要等我报官抓你!”
程赋反应过来,立即回复道:“姑姑!是我!阿赋!”
“吱呀——”
那老旧的木门再次被打开,那妇人此刻也红了眼,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是…阿赋?”
她眼里依然蓄满泪水,她颤抖的走出来,抓着程赋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姑的阿赋哟……爹啊,弟弟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白幕杨看着两人不断落泪,怕在冬日里哭多了伤眼睛,便出声说道:“姑姑,我们可否进去再说?”
那二姑回头,见一长相艳美妖气,却温柔的白幕杨,愣了愣,问道:“你是?”
“我是…程赋的媳妇,我叫白幕杨。”
白幕杨还是第一次自己主动说他是程赋的媳妇,脸也稍微红了些。
二姑立马就喜笑颜开了,拍着程赋的手说道:“好啊好啊,小赋娶上媳妇了,你媳妇这么漂亮,你小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二姑脸上慈祥的笑仿佛在发着光,她的眼神里沁满了温柔和欢喜,她是真心的替程赋高兴。
接着她拉着两人进了院里,他们家只有两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厨房。
两人被拉进了主屋里,在破旧的凳子上坐下,而旁边的床上,躺着个昏睡的中年男人。
二姑去厨房烧了水端过来,就连喝水,用的都不是茶杯而是饭碗。
她脸上都是难为情,说道:“家中无茶,将就点,喝点热水暖暖身吧。”
程赋很给面子的端起水吹了吹,轻挫了一小口。
白幕杨则是没法下嘴,毕竟是刚烧开的水。
程赋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里比最开始的程家还要落魄,于是询问道:“二姑,床上那人是否就是我二姑丈?”
二姑脸上有些难过,回应道:“是,你二姑丈爱喝酒,前些日子中风,又喝多了酒,如今睡了几日都没再醒来。”
“如今也是气息微弱,我……只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说完,二姑掩面而泣。
程赋刚想安慰二姑,屋外便又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娘!你莫要哭了!你再哭眼睛都要坏了!”
突然,破旧的门被打开,一个瘦小但纤细的身影钻了进来。
是个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姑娘。
明明看着很小,却很瘦弱,补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是宽大的,有些黝黑的脸庞,但眼睛却是又大又明亮的。
她关上门,快步走进来,对着桌上的两人行了个礼,说道:“你便是我的表哥吧,我是阿娘的孩子,我叫张苗苗。”
她看向一旁的白幕杨,愣了一下,问道:“漂亮姐姐,你是谁?是我的表嫂吗?”
白幕杨被小姑娘的话逗笑了,点了点头,说道:“对,我是你表嫂。”
那小姑娘歪了歪脑袋,说道:“原来是漂亮哥哥啊。”
二姑被逗得有些发笑,将她拉到椅子上坐着,说道:“这是我的孩子,张苗苗。”
说着,她又要落下泪来。
张苗苗立即说道:“阿娘莫要哭了,阿爹不值得你哭的这么伤心,等阿爹死了,苗苗就带你去镇上住。”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二姑气的把沈苗苗拎起来,拍了两下她的皮肤,怒斥道:“你怎能咒你爹死呢!你这个不孝女!”
张苗苗一边躲,一边大声辩解道:“爹平时是怎么对咱们的!他平时不是喝酒就是去赌,赌输了就拿我们撒气,喝醉了就打我们,不种地不干活,全家就靠娘你养着,他还得找你要钱,他死了才好呢!”
二姑听完,也沉默了,流着泪,渐渐的蹲下身子,掩面哭泣。
那是她的丈夫,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她已经没有阿爹,如今只有丈夫和女儿。
丈夫对她不好,她也不是上赶着找人家虐待,她也知道疼,只是这个时代,女子哥儿太不容易,在村子里,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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