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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愣了一下，目光移向怀中那个孩子，在看清楚小孩状况的那个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他——！”
顾先生抱着因为分化而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孩，一时之间只觉得手指都在颤抖。
他看向皇帝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是陛下直接栽倒在地，大滩血迹蔓延出来。
“陛下！”
眼前忽然一黑。
是纪录结束了。
裴然还有些怔愣，呆呆望着那张记录着过去的档案。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那是早就被他遗忘了的、七岁以前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年幼的他……会在裴端明的机甲里？
……裴端明又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
眼前画面一转：
纯白色的实验室内，只有一台医疗舱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没多久，一只青筋突起的手忽然扣住舱门，仅凭自身蛮力，生生将正在运行中的医疗舱打开了。
警报声响彻整个房间，没过多久，顾先生匆匆跑过来，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从医疗舱里爬出来的皇帝。
不遵医嘱。
他叹了口气，道：“陛下，虽然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得说你几句。”
年轻时的裴端明显然没有后来那么沉得住气，他直接抬手，有些粗暴地制止了顾先生的话。
“然然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名字，顾先生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地淡下去。
“他……”
就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一样，顾先生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他在虫族经历了什么，他的分化方向又偏偏是omega……总而言之，他的分化失败了。”
裴端明表情没有变化，可手掌却很明显地攥紧了。
顾先生道：“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问题，我只能先给他注射药剂，抑制他的分化。”
“我合理怀疑……那群虫子在他身上进行了实验。”
裴端明霍然抬头。
“他身上带着属于王虫的毒素。”
影像关闭。
那是最后一句。
裴然愣愣地看着虚空，手指蜷缩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抚摸自己的后颈。
那里，虽然发育稍有欠缺，却也是个正常omega该有的样子了。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光能炮贯穿虫族肢体，王虫吃痛般轻嘶出声，猩红瞳孔暴怒般扫向星舰，肉耳无法听到的音波滋滋作响，干扰着肉眼可见的一切。
星舰、机甲、人类、武器……
“凭什么？凭什么！”
精神海深处，拥有猩红瞳孔的王虫发狂般撕裂着自己的身躯，“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敢将我送给然然的礼物抢走！”
奥斯汀远远观望着王虫发疯，有点害怕地躲得更远了一些，小声和身旁人说：“把虫毒当礼物，诺伊斯也挺有意思。”
久久没有回答。
他有点疑惑地转头，便见埃泽利特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没有虫毒，但是你说……信息素可以算作礼物吗？”
奥斯汀：“？”
“你们正常一点啊！”
他无情吐槽着，却忽然感觉精神团一痛，竟是诺伊斯生生将他分离了出去。
而更为离奇的是，诺伊斯竟然主动承担了精神海分离带来的大多数痛苦，直接狼狈地蜷成一团。
奥斯汀大为迷惑。
诺伊斯什么时候改行当善人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下一刻精神海深处骤然一紧，属于王巢的纹路缓缓浮现出来，奥斯汀脸色大变！
这种标志……是即将被王巢回收吞噬的王虫才有的东西！
他一时间惊怒交加，仓皇看向诺伊斯：“你做了什么！？”
诺伊斯终于好受了一些，他缓缓直起身，道：“你去拖住裴端明。我去找阿斐。”
奥斯汀脸色难看极了：“我现在的状态，你是要我送命吗！”
“是现在被王巢吞噬，还是与裴端明周旋寻求一线生机……全看你的选择了。”诺伊斯垂下眼，猩红瞳孔眸光闪动。
第79章 虫域
纷纷扬扬的档案重新落回原处，纯白实验室里一片寂静，裴然呆呆地望着那里，指尖颤抖了一下。
眼前忽然又亮起什么，他愣愣抬头，看到了年轻时的老师。
顾老先生正襟危坐，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紧紧盯着摄像头，也就是裴然此刻的方向。
“我是这次手术的主要负责人。”
年轻时的老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接受审判，不论是在多远的未来。”
裴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原来是每次重大手术，或者是医学重要进步后，负责人所留下来的责任影像。
“我承认，在最开始，我连一分一毫的把握都没有。”
“我不知道这场手术会带来什么……王虫毒素的样本太少了，太少了。作用在幼年omega，不，准确来说是正在分化的omega身上的样本更是此世难寻。”
“事实上，那场手术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顾老先生说到这里，控制不住地停顿了一下，才道：“裴然已经清醒。我遵从陛下的意愿，让他忘记了一切。虽然我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至于陛下……”顾老先生垂了下眼，道：“事实上，陛下承担了手术过程中绝大多数的风险。他刚刚经历了战争，精神海损毁严重。从医学角度出发，我不认为他还有再上战场的能力。”
“不过，战争已经结束了。”
顾老先生伸手，似乎是想要关掉录像设备，却又在指尖触碰到设备冰冷表面时顿了一下。
“另外，我没有询问机甲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或许，”声音彻底顿住，片刻后，他才叹息般说道：“我不知道，事情是否会发展到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很难说，裴然的分化是否受到了陛下信息素的影响。”
声音落下，影像彻底关闭。
指尖颤了一下，而后抚上后颈。
那里似乎还留存着alpha信息素的气息。
裴然抿起唇。
大脑有些发晕，他终于将一切都串起来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刻意回避着的真相。
消失不见的两年，毫无印象的亲人，与裴端明莫名其妙的纵容维护。
明明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原来是裴端明将他从虫巢抱出来的啊。
从一开始，一直到现在。
或许还有尚未可知的未来。
omega呆呆地想着，视野中的灯光也模糊成了一片。
他用力眨眨眼想要逼去水汽，却猝不及防感受到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从后环绕而来，轻轻抚上他的眼角。
“阿斐……”
熟悉的、梦魇般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裴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整个人仿佛卡带的机器人，一寸寸回头，终于看到了身后肿胀流血的那团不明物体。
那东西诡异极了，像是一滩烂泥软在地上，却偏偏有数根触须□□粗壮，围绕着裴然像是在跳踢踏舞般欢快。
肉团中下部，类似于人类嘴部的地方一开一合，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耳朵骤然一阵刺痛，压力挤得他差点直接呕吐！
肉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前的omega尚且还是个人类，立刻切换了语言，伸出一根小小触手想要去勾裴然的小指。
看着那根遍布着肿胀脓包与坑坑洼洼伤痕的“手指”，裴然条件反射地躲开。
诺伊斯终于从裴然眼中看到了自己的丑态。
于是肉团忽然颤动了一下，整个房间也跟着掀起一阵呼哧的肉浪。
在猩红浪潮之中，无数只血色竖瞳霍然张开，在触手上，在脸颊旁，甚至在喉舌之中。
竖瞳颤栗着，像是找不到方向，也像是不敢去看裴然，一齐尖叫着拼命想要躲开，想要逃离到肉团背后看不到的地方，却拥挤着被撞得更加鲜血淋漓。
过高分贝的声音让裴然浑身一震，只觉两侧耳道一热，竟是两道鲜血流了下来。
诺伊斯整个人都要哭起来了，肉团蜷缩着，像是在拼命呼吸一般将自己压缩压缩再压缩，“对不起阿斐，对不起……我本来找到一个很漂亮的身体的……”
“可我过来得太着急了，身体被重压撕裂了……”
“我会再找一个漂亮的身体的……你不要不要我……”
他像是魔怔一般喃喃低语着，反反复复道着歉，尖锐的哀鸣与哭泣刺进精神海。
大脑中简直像是被搅起风暴，裴然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实验台，只怕会直接栽倒下去。
随着道歉声，那无数只非人的眼睛又慢慢转回王虫的正面，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舔舐过omega的脸颊。
不知何时，那哀鸣声停住了，诺伊斯神情狂热望着裴然，数根触手像是不受控制被omega吸引一样，轻轻便要抚上去——
砰！
骤然一声枪响，诺伊斯吃痛，触手狂乱挥舞起来，一时之间如狂风过境，无数珍贵的实验器具被扫到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碎裂声。
等等！那些资料！
裴然正要去抢救，却猝然看到一小截沾着血的断裂触手轻飘飘落在眼前。
他惊醒抬头，便见不知何时一个身着军装的高大alpha站在门外，手臂绷得笔直，枪口瞄准了王虫的心脏。
——如果王虫的身体没有发生畸变的话，那里会是心脏的位置。
按理来说，这种武器不可能对王虫被改造过后的身体产生威胁——
裴然瞳孔微缩。
他看到了。
蜿蜒银蛇攀在银枪之上，于枪口处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毒牙。
那是皇室的标志，同时也标志着这是针对精神海层面的最新研发。
整个帝国持有这种枪的，不超过五个人。
裴然终于将目光投向来人。
alpha与王虫对峙着，没分给裴然一个眼神，却精准回应道：“殿下，是我。”
兰长观的声音。
裴然愣了一下。
兰长观不是早就去域外星系了吗？
……不，等等，意思是说，裴端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裴然还来不及细想，便见兰长观骤然侧身举枪瞄准他，紧接着一道超高压光能束绽开，訇然轰过来。
裴然瞳孔缩紧，下意识想闭眼，但立刻便感觉腰侧微微一痛，像是擦破了皮。
与之对应的是骤然响起的哀鸣，一大团触手狠狠砸在地上，房间都被砸得晃了晃。
如果说刚才被打掉触须只是翻滚晃动，那这次被打掉触手堪称是地动山摇了。
“殿下！快过来我身边！”
在剧烈风声之中，兰长观的声音显得格外模糊与混乱，被砍下来的触手疯狂翻滚着，带起狂风阵阵扫过裴然后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诺伊斯方才是想趁乱直接带走他。
寒意骤然腾上脊骨，裴然咬牙选择相信面前的alpha，不顾一切冲过去，但下一刻，房间的颤动忽然停止了。
潮湿的、黏腻的触手一层层卷住omega纤细腰肢，将他拖入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最后一眼，alpha目眦欲裂，向来冷静的元帅近乎是疯狂地举起枪——
一片模糊，头晕目眩，他几乎是本能般求救着，发出了最微弱的声音：
“哥哥……救我……”
*
他静静蜷缩在最深沉、最荒芜的无风之地，等待着第一缕破晓天光。
虫翅扇动带起细微声响，他开始应激般发抖。
但躲避永远无济于事，他听到了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是虫族的语言，可不知为何，他听得真切。
“他的分化方向应该是omega，这在帝国也算是极为稀少且柔弱的性别……我警告您，他的身体负荷已经到达极限，继续进行实验，他不一定能活下来。”
“这是王虫的意思。”
冷酷到极致的发言。
裴然整个人都昏沉沉的，挣扎着想要睁眼，却在下一刻感觉自己被抱起。
虫族掂了掂他，有些不满意，立刻训斥道：“你怎么照顾的？为何比上次还要轻许多！”
“他伤得太重，不肯进食……啊啊啊啊！！！”
一阵惊恐绝望的惨叫，到最后几乎破声。
裴然浑身一抖，终于睁开了眼。
熟悉的、面容精致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与他平视着，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年幼的omega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对着少年伸出手。
无机质的猩红瞳孔转动了一下，就在裴然以为眼前虫族少年会选择直接砍掉自己的手臂时，少年终于将他接了过来。
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
裴然乖乖趴在少年怀里，感受到虫族冰冷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脊背，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生怕这样会惹怒了这位虫族，却奈何怎么也控制不住。
万幸，虫族少年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困惑地看着怀中人类幼崽。
“嘶嘶。”
裴然呆了一下。
听不懂。
但少年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将他往怀中抱得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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