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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面色如常，甚至还微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花园正中的那栋小别墅。
“那里就是我们的房间了。”
“我们”两字咬得分外重。
应行游连着后退几步，这才退出花园范围。
他这才注意到，花园与外界交界处，明显设置了气味屏蔽器。
这很正常，几乎所有的omega家中都会常备这种仪器，所以方才他也没有多想。
应行游皱着眉，望着层层叠叠的花丛，目光透露出很明显的渴望与踟蹰。
“……你想杀我，也不用这么迂回吧？”
裴然：“……”
他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叫AI送来了过滤面罩。
“好了，你带上吧——话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在域外星系养了很多花吗？”
裴然的目光中是纯然的疑惑：“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会过敏？”
并且，这在当今帝国的科技水平下，并不算多难治的一种病。
以星盗之前表现出来的财力和人脉，也不至于找不到路子来帝国治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其实没见过花，对吧？”
应行游本还想说话，但此话一出，像是气球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立刻就偃旗息鼓，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怎么，我之前难道没说过吗！域外星系没有花才是正常的！”
alpha一脸的理直气壮，但声音中却隐隐透出几分强词夺理过后的心虚感。
裴然有点想笑，但见alpha因为过敏反应弄得脸颊通红，一脸难受后，还是宽容地选择了原谅。
“没事，只不过你之前的那种说法，会让我误会的。”
裴然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排除了大部分花种。”
应行游愣了一下，“没有……但也闻过几种。”
裴然：“哦？闻过什么？——除了我带你闻的那几种。”
应行游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
裴然：“？”
他不可思议地扬眉，“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我之前与旧贵族合作，每完成一次，或者找到一个他们要的东西，他们就会带着我去闻一种花。”
应行游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他们会蒙上我的眼睛，让人带着我穿过地道去一个小房间。”
裴然无语凝噎：“……你也不怕他们趁机绑了你？”
“这是弱者才需要担心的问题。”alpha理直气壮。
裴然：“……好，那现在，强大的星盗先生，你需要从头开始闻了。”
应行游：“……”
他捂了捂自己的鼻子，露出一脸痛苦但是英勇就义的表情。
“等一等，”裴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又问道：“你确定旧贵族们带你闻的是花吗？”
星盗瞬间僵在原地。
这反应……
裴然叹了口气，明白了。
算了，合作者这么容易被骗，对他哥来讲也算是件好事吧？
“等下进去后，你就在别墅内不要走动，等过几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
夜慢慢降临。
花园深处，黑发黑眼的alpha隐在阴影中，默默望着二楼露台。
那里本还隐约可以看到omega的身影。但今日不知为何，裴然却一反常态地睡得很早。
如果问裴端明为什么守在这里，他可以说出很多理由。比如说防备星盗聚集偷袭，再比如说防范贼心不死的旧贵族。
但是现在……
裴端明低头，看了眼光脑。
从下午裴然带着应行游进去，便再也没出来过。
一直到现在，凌晨两点。
他叹了口气，抬手点了几下光脑。
别墅防护系统立刻启动，白日里隐藏的武器都露出了狰狞面目。
或许他现在应该去商台江继续处理堆积的事务，而非在这里像个变态一样盯着omega的窗子。
毕竟域外星系的星盗们近日没了压制蠢蠢欲动，还有战线外的虫族似乎也躁动异常……
深黑眼眸骤然一凝。
不远处，花叶重叠之下，似乎有几道怪异的影子正微微闪动着。
而AI并没有发出警告。
裴端明立刻屏息凝神，悄悄贴近。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几道影子的主人。
从衣着上，不难看出其属于旧贵族。
但是长相特征，又有几分域外星系的影子。
裴端明眼神微沉。
应行游还是没有放弃和旧贵族联络吗。
或许，他需要重新评估应行游的态度，并据此来劝说然然不要在应行游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思绪一顿，裴端明抬手，有点无奈地捏了捏额角。
好吧，他承认……这一点上，他确实是存在私心。
耐心跟了一段路后，那两人始终一言不发，没有透露出分毫信息。
两人来到别墅门前，鬼鬼祟祟地蹲到一边，似乎正在等待谁的到来。
裴端明挑挑眉，干脆利落地上了树，借着树荫望向别墅。
没多久，房门开了一条缝，一道人影溜出来，怀中似乎还抱了什么东西。
虽然用兜帽罩住了脸，但抬头望过来时那双绿眼睛已经很明显地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裴端明愉悦叹气——不，并不是私心。
明天就向然然提议，重新将应行游送回理监局吧。
或许，他本就不该让应行游和埃泽利特分开？
裴端明思索着，同时打开光脑，无声无息启动录像模式，准备留点证据明天给裴然看。
摄像头打开的那一瞬间，星盗敏锐抬头，但奈何裴端明技高一筹。
应行游疑惑地四处望望，没发现什么异状，重又低下头，小心翼翼打开了怀中的盒子。
幽蓝的光闪现出来，另外两名星盗露出惊艳的神色，立刻开始吹彩虹屁：
“不愧是老大，轻而易举就拿到我们找了这么久的东西！”
“有了这么多的阿帕星源，我们的星舰一定能重新启动！”
“到时候我们重整旗鼓，一鼓作气杀回域外星系，重夺地盘，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老大！”
两人吹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应行游发话，顿时有点害怕地对视一眼，慢慢停了嘴。
“老大……？”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应行游没说话，片刻后才道：“……我不回去了。”
“什么？！”
其中一个星盗惊呼一声，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捂住嘴，一双眼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另一个星盗倒是更聪明一些，看了两眼身后别墅，小心翼翼问：“是因为这个omega吗？老大，为什么不一起将他抢回去，到时候他在我们的地盘，还不是任你施为？”
应行游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摇头：“不，不单单是因为他——”
“倒不如，你们一起留下吧。”
阴恻恻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咬牙切齿。
第62章 梦魇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星盗们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就抄起武器想要动手，但应行游反应更快，也更识时务。
“都放下！”
两名星盗愣了一下，还有点犹豫地看了不远处的alpha一眼。
“看周围。”
应行游沉声道。
星盗环视四周，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这座美丽的建筑四处洞开，阴影处光泽锃亮，似乎有猛兽正蠢蠢欲动。
他们瞬间屏住呼吸，乖乖放下了手中武器。
那双绿眼睛警惕地盯着对面一步步走来的裴端明。
黑发黑眼的alpha慢慢走出阴影中，露出脸庞。
“蔺元洲？”
他第一反应就是裴然口中曾提到过的另一位“保镖”，但是再仔细一看……
“裴端明。”应行游瞳孔一缩，慢慢念出了那个名字。同时隐晦示意两名星盗先后退几步，起码不要直面这位陛下。
在他所调查到的资料里，虽然已经收手多年，但这位陛下年少时可从未手软过。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终于停下，裴端明望向站在对立面，也就是裴然门前的那名alpha。
“你要知道，然然很信任你。”
皇帝的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仿佛陈述，又仿佛在为自己的弟弟讨公道。
应行游：“？”
他有点想笑：“他如果信任我，你还能出现在这里？”
“这只能代表着我并不信任你。”alpha慢条斯理地抬手，一点点绷紧黑色指套：
“而如今看，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被抓个现行的星盗咬咬牙，没再反驳，只是很有骨气道：“要杀要剐，还是要把我重新投进理监局？”
“不。”
裴端明摇了摇头，抬头遥遥望向某处，神情柔软下来。
他声音轻轻的，“我不会对你动手。”
那双黑眸漫不经心扫过他们三人，就像是在打量某种死物。
应行游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裴端明：“至于你的部下……我会让兰长观去驱逐他们。”
“就算失去头狼的领导，相信他们也足以给本就混乱的域外星系再添一把火了。”
裴端明微笑起来，道：“至于你，只需要哄然然开心就够了。”
突然被点名的两名星盗有点惊恐地往应行游身后缩了缩。
看到自己部下这番表现，应行游顿觉丢脸，却还是嘴硬道：“我的部下，当然可以轻而易举荡平域外星系。”
裴端明挑挑眉，赞许道：“不错，说大话的能力还是很可以的。”
“你——！”
空气中骤然弥漫开一股甜香，间杂着不安的、属于omega的呼唤信息。
几名alpha怔了一下，应行游更是直接断了话头。
原本微笑着的alpha忽然抬头，黑色瞳孔紧紧锁定二楼某扇窗。
几名星盗也跟着看过去，旋即就像是昏了头一般，跌跌撞撞想冲过去，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握掌成拳，裴端明抿着唇将几个星盗放倒，随后便有黑衣人无声无息出现，将他们拖入黑暗，再寻不见。
裴端明匆匆上楼，停在裴然门前，指尖抵住门把，难得有些踟蹰。
或许应该让应行游来……但他实在很难做出这种让步。
他垂下眸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片纸状的东西。
右上角一行小字“军部特供alpha专用信息素阻隔剂”表明了它的用途。
裴端明垂着眼，慢慢撕开包装，低头将之贴在了后颈上。
后颈翻起一阵微辣的痛感，他却恍然不觉般，平静地推开门。
*
无尽的黑暗与回廊。
找不到出口。
永无止境的奔跑。
几乎快要被冷风撕裂的肺部。
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似乎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不行，要冷静，仔细观察周围……
想想上次模拟赛时蔺元洲教给他的。
仔细观察，用心去想……
裴然终于从无尽的奔跑中慢慢停下步子，他撑着膝盖穿着粗气，却忽然发觉眼前的地板有几分眼熟。
在他发觉到的一霎，眼前骤然蔓延过一道红痕，像是血迹。
脚下所站立之处似乎轻轻晃了一下，裴然后知后觉抬头，入目所及确是熟悉景象。
是……理监局？
裴然茫然四顾。
四周的刑具，黑暗中传来怪异声响的牢房，还有一度曾贯穿应行游琵琶骨的铁链。
确实是理监局。
裴然困惑地放下心。
方才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但是，这里还是帝国的领地，那就无需担忧。
……对了，他好像是来找应行游的。
这个想法电光火石般出现，瞬间占据了裴然的大脑，连方才黑暗中的恐惧也一同消失。
他迟疑着迈开步子，向着牢狱深处走去，渐渐地步伐轻快。
黑暗与回廊被一同抛到身后，就连牢房中囚犯的哀嚎也消失不见。
他自顾自往前走着，不知疲倦也不知时间，最后终于看到了一线光亮。
黑发的alpha背对着他，盘腿坐在牢房中间。
裴然彻底放松了。
他快步走过去，拍了拍alpha的肩膀，“应行游——”
声音卡在嗓间，omega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
他来找应行游做什么？
不对，应行游似乎已经离开理监局了……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像是被闪电劈中，裴然直接僵在原地。
但已经迟了。
黑色短发的alpha缓缓回头，露出那张属于埃泽利特的精致面孔，与另一双混沌而陌生的猩红双眸。
奇怪的、绝对不属于任何alpha的某种信息素无声无息散开，如有实质般挤满整个房间，也像是伸出无数触手。
他，或者说它缓缓咧开嘴，露出满口獠牙与空洞的喉咙。
“阿斐……阿斐……”
似哭似笑的潮湿声音在黑暗而空荡的牢房中回荡，如同某种深刻的诅咒，也像是冰冷的蛇缓缓游过脊骨，留下深深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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