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一会儿把它煮了吃。”
“行。”牧鱼说完就往厨房里走去,金氏正在切萝卜。
“外祖母,你切萝卜做什么?”
金氏笑道:“我预备做点酸萝卜,现在泡过个把月,过年的时候,吃着最爽口。”
“都快过年了。”牧鱼恍惚,他都快来了一个多月了,“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你们快去歇息一下,我这就很快了。”金氏摆摆手,“快去苏青家吃糯米饭和糍粑,他刚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
牧鱼听见,忙出去找苏墨,苏墨正拿着一本医书在堂屋里看,堂屋里有一盆火,牧鱼烤了烤手,叫苏墨一起去。
苏墨说自己不爱吃糯食,懒得去,牧鱼便一个人去了,走的时候还承诺魏老头,给他带个糯米团子回来。
牧鱼到苏青家时,大伯苏东和他的儿子苏凌正在轮换着打糍粑。
打糍粑是个力气活,在村里,一般几个关系好的人家会约在一起打,不过苏东家人手够,便自己打了。
“鱼儿哥,你来了。”苏青看到牧鱼,忙跑过来,“我刚去找你,你不在。快来吃糯米饭团,你要是来晚了,这一蒸屉也要变成糍粑啦。”
牧鱼忙跟过去,苏青用铲子给他成了一团,又往里放了些咸菜,捏成一个团递给牧鱼。
牧鱼吃了一口,连忙点头,好吃。
“那可不,一年就吃这么一回,又用笼屉蒸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我还想要一个,给外祖父的。”
“行,我一会叫我娘给你留一团在笼屉里,你走的时候就记得拿。”
牧鱼边吃边点头。
“嘿呀嘿呀。”苏东和苏凌有节奏的抡着石舂往石臼里的糯米敲打,糯米慢慢变得黏稠软糯,这才算好。
然后大伯母黎翠月早把涂好清油的簸箕放在旁边,看到糍粑打好后,就把糍粑从石臼里赶出来,苏青便连过去帮忙帮忙。
糍粑要趁软热捏成扁圆形。牧鱼几口吃完手中的糯米团,净手后也去帮忙,三人动作都很快,没多久这次糍粑便捏完了。
苏东和苏凌父子又在敲打第二轮。
捏第二轮糍粑的时候,黎翠月留了些捏成汤圆大小,裹上黄豆粉,就又是一道难得的甜食。
牧鱼吃了一个,软糯香甜,很适口。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黎翠月看着牧鱼的样子,笑着说道:“看你喜欢吃,一会儿给你装一碗,不过要趁热吃,冷了,可就不好吃。”
“那就谢谢大伯母了。”
黎翠月笑道:“不值当什么,甜甜嘴。”
牧鱼回去后,把糯米团子给了魏老头,魏老头吃得眉开眼笑,金氏在一旁锤他:“美死他了。”说着捏了一个糍粑吃了吃,点头道:“确实好吃,我们家也要开始置备过年的吃食了。”
牧鱼摇了摇苏墨:“你吃不吃?”
苏墨看了看他说要。
牧鱼说不给他。
苏墨就转过身子装作不想理他,牧鱼连忙站起身,往他嘴里塞了一个。
苏墨才悄悄翘起嘴角。
第24章 张家念雪
腊月十二日,梨花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此时苏墨已经离开了几日,正好错开了高香儿出嫁的日子。
不过就算苏墨在,对于他来说,这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苏墨此去是为了找合适的药材商。
虽说,药材商不少,但卖的药材质量参差不齐,一副药剂开出来,大夫的方子重要,但药材质量同样重要。
今日,雪太大,牧鱼今日便没有去卖饺子。
他和金氏坐在堂屋里烤火,金氏在缝制鞋子,牧鱼则捧着苏墨给他做的小册子在临摹,自从上次牧鱼想学药材,苏墨便给他制了这个小册子。
牧鱼最先学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苏墨离开时给他定了要求,要他每日临摹五个字的笔画。
距离苏墨离开到现在,他已经会写三十个字了。
“鱼儿哥,鱼儿哥。”牧鱼听见有人喊他,忙起身去看,原来是苏青。
苏青今日穿了浅蓝色的长袄子,脖子上围了一张毛茸茸的回脖,唇红齿白的,很是好看。
“快、快,我们出去看雪。”苏青哈着气,过来拉牧鱼,牧鱼看着这场大雪早就心动,当即放回小册子,和金氏打了招呼便往外面跑去。
雪中的梨花村和平日相比很不一样,屋顶上,树上,路旁都被白雪覆盖住了。
牧鱼和苏青走在乡间小路上,遇见了很多村民。
“苏墨大哥走了几日了?”
牧鱼想了想道:“有七日了。”然后看着大雪忧心忡忡,“这几日墨大哥怕是不好赶路回来。”
苏青点点头:“是呀,幸好我大哥昨日就回来了。”苏青说的大哥正是苏凌,性格沉默又憨厚,正跟着镇上一个木匠学手艺。
“我爹娘给他在同村相看了一个姑娘,那家人也喜欢我哥的人品,今日请了媒人去问名。”
牧鱼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苏青说话。
“我爹娘说等大哥成了亲,便也要给我相看人家了。”苏青脸上突然变得愁苦,“可是我还并不想成亲。我又没有喜欢的人,并不想稀里糊涂的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你可以给伯母说一说,大伯母那么心疼你,你不愿意,大伯母不会逼你的。”牧鱼出主意。
苏青点点头,沉默想着事情,他固然可以让娘多留自己几年,可是终归还是要嫁人的。
村里女子姑娘都是这般年纪嫁的人,夫家人好的,嫁过去,夫妻恩爱;夫家人不好的,嫁过去当牛做马,受尽折磨。
“鱼儿哥,你跟我去张叔家吧。”苏青突然说到,“张叔家有个女儿,比我大两三岁,以前很照顾我,前年嫁出去了,这次听说她回来,我就想去看一看她。”
“嗯!”
两人加快脚步,往张叔家走去。
“念雪姐。”苏青在外头喊人。
“咯吱。”门开了,是张念雪的弟弟张荣贵。
“你姐姐在吗?”
张荣贵用下巴指了指方向,便爱搭不理的回屋里去了。
苏青两人便往张念雪的屋子走去,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传来低微的泣声。
两人互相看了看,牧鱼想着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便对苏青说自己在外面等他。
苏青点点头,便自己去敲门。
“念雪姐,念雪姐。”
过了片刻,才听见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谁呀,请等一等,我这就来开门。”
门开后,苏青便看见一张憔悴的脸显露出来,苏青看着她道:“念雪,我听说你回来了,便想着过来看一看你。”
张念雪强笑道:“有心了,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快进来,外面冷。”
苏青看了看牧鱼,牧鱼点点头示意他不要管自己。
苏青进去后,牧鱼站在院子里,也没个人招呼他。
“我没听说过,这么受不得气。”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另一边紧闭的房门里传出。那道声音又接着说骂,“谁嫁了人,没有挨过打,没受过气,她金贵。”
“你少说几句!”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传出。
“我少说几句?张水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婆家才是她的家,我们养了她那么多年,早就够了!咋的,嫁了人还要我们养着!”
那男人没有接话,那尖锐女人的声音又继续骂:“我不管,明日就给她送回去,不然我就带着荣贵离开这个家。”
再后面牧鱼就没听见说话声音了。
牧鱼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田金花和张大牛,他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们了。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周围很安静,安静他能听得到张念雪屋子里传来的哽咽声。
“咯吱。”门打开了,是苏青和张念雪。
牧鱼和苏青两个踩着回家的路,都没有说话,他们好像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后来还是苏青打破沉默,他红肿的眼睛看着牧鱼,小声道:“鱼儿哥,我看到念雪姐一身的伤,有新伤有旧伤,不知道是什么打的,又紫又肿,狰狞的可怕,手腕上,手腕上,还有割痕,你说,你说。”苏青捏了捏手,安慰自己似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牧鱼听了,想着刚刚听到的那段对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纠结了几下,牧鱼还是告诉了他。
苏青听完又狠又怒:“天杀的李春桃。”
后面,牧鱼才知道,张念雪才刚十六岁,李春桃把张念雪嫁给了一个比她长十几岁的男人。
张念雪嫁过去后,才知道那个男人酗酒,酒品很不好,喝醉了就打骂她。
她婆母也不是个好的,平日里对张念雪也不好,张念雪平日挨打的时候,她甚至还帮着看门。
“其实,这不是念雪姐第一次跑回来。可是每次回来,第二天他就会被送回去。”苏青难受道。
“那个念雪姐不是亲生的吗?”牧鱼疑惑。
“怎么不是亲生的!若不是亲生的还好受一点。”苏青气道,“可是我又帮不了她。”说着,又看了看牧鱼,“鱼儿哥,我以后会不会遇到这样的坏东西?”
牧鱼停了下来,眼睛看着苏青:“不会的,大伯母会给你好好挑的,如果真遇到了,我和苏墨哥会保护你的。”
第25章 炖肉引起的事端
腊月二十三日,祭灶节,苏墨归来。
这几日,饺子生意不是很好,许多人都回家过节了,牧鱼便没去了。
吃了早饭后,牧鱼和金氏正在打扫厨房,听见外面有人喊叫,牧鱼听出苏墨的声音,急忙跑出去,因走的太急,差点摔了一跤。
“别着急。”苏墨急忙走过来。
“墨大哥,你回来了。我都感觉好久没见你了。”牧鱼兴奋不已。
“快说,想不想你墨大哥。”苏墨逗他。
牧鱼急忙点头:“想的,想的。”
“看你表现好,送你一个礼物。”说着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
“是什么呀?”牧鱼好奇打开。才发现是一个木簪子,簪子全身呈黄色,末端是一片鱼尾形状,鱼尾鳞片片片分明,很是好看。牧鱼满脸惊喜,“真好看!我好喜欢,谢谢墨大哥!”
“那我们的呢?”金氏在一旁看着,急忙问道。
苏墨笑了笑:“那肯定是不会忘记外祖母的!”说着又拿出一个骨质梳篦,那梳篦呈棕色,上面雕刻有纹路,金氏接过,爱不释手。
看见两人都有礼物了,魏老头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又不好意思问。
苏墨瞧见,连忙把一葫芦酒拿给魏老头:“还有外祖父的,这是我在县里买来的,可是好酒,就是有点烈,外祖父你可不能贪杯。”
魏老头接过,打开葫芦口,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先咂摸了一口。被金氏捶了一下:“今日有事情,你要是醉了,我可不饶你。”
魏老头连忙把宝贝葫芦放回房里。
几人把厨房灶台打扫干净,便开始祭祀灶神。
苏墨便在灶王像前点了三炷香,供奉了糖,糍粑,清酒,还有肉。以求来年丰衣足食,并对灶神在这一年保佑自家灶火不断以及饮食平安的表达谢意。
祭拜完,各自便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申时,牧鱼和金氏开始忙碌吃食。
牧鱼把在水里浸泡了一个时辰的肉块捞出,切成四字方方的小块,加清酒放锅里煮沸,然后撇去浮沫,捞出,洗净。
烧锅热油,放蔗糖炒出焦黄色,下肉块,炒匀,加水,然后放入辛姜,菌桂,八角茴香、茱萸炖煮。
慢慢的,炖肉浓郁的味道就开始出来了。
“唉,金大娘,你们家是在做什么呀?这味道怎么香。”
两个妇人从院外走过,闻见这味道,便进院子里看。
金氏跑出去,看见来人,淡淡回道:“没什么,就是做点炖肉。”
“哟,这可难得,这炖肉我就吃过一回,还是在镇上宴席上吃的,平日里,农家人哪舍得做这个吃呀。”那个穿着深红色袄子的妇人笑道,“我看金大娘你家这日子可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是呀,这又不是大过年的,难道你家苏墨是有活计了,这般舍得。”另一个胖妇人接话。
“我进屋瞧瞧。”那个穿红袄子的妇人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牧鱼正在厨房里忙活,突然看见两个妇人闯进来,吓了一惊。
那两人径直走到灶前,揭开锅一看,顿时一股比刚才更加浓郁的味道飘入几人鼻尖。
热气散后,锅里炖了许多肉,那肉已经炖的软糯,色泽赤红,颤颤巍巍的随着汤汁起伏。
这肉味道霸道,又是油,又是香料,又是糖,农家人哪舍得这样吃。
两人悄悄咽了咽口水,正待说话,金氏抢过锅盖一把盖住,笑道:“这火候还不到呢。”
“我看着差不多呀,再炖肉都炖烂了。金大娘,你好福气呀,外人都说,苏墨辞了工,就待在村里给村民看病,没想到,这样赚钱呀。”那个深红色的妇人道。
另一人接话:“这就有些不厚道了撒,乡里乡亲的,咋好赚我们的吃药钱。”
金氏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做了一次炖肉,就是有钱了,赶明儿我老婆子就找你们当家的说道说道,大过年的怎么连肉也吃不起。让自己媳妇闻见肉就走不动道了。”
这话就有些厉害了,村里汉子大多爱面子,要是听见别人说自己大过年的没钱买肉,这就说明自己能力不行,因为就是村里更穷困些的,过年间也会买点肉吃。
那两人听了,气的面红耳赤,骂骂咧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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