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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自语，忽然把整张脸都埋进前肢藏了起来。
确实，大哥本来就没有义务带着他这个干啥啥不会的累赘一起流浪。
况且要是真的就这么不回去了，岁岁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那，大哥。”他的声音闷闷传出，很没底气：“等回去了，你还会来看我吗？”
说完觉得表达得不够清晰，忙抬头重新问：“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怕会听到不喜欢的答案，他都没有给狸花回答的时间，索性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说完：“我不想跟你分开。”
大哥是他变成猫以后认识的第一只猫，带他获得食物和水源，教他适应猫的生活，如果没有大哥，他真的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
也许单纯是习惯使然，又或者更深刻的雏鸟情节，比起住在温暖的大房子里，反而呆在大哥身边更让他觉得心安，即便是风餐露宿地流浪。
“景城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你以后会去哪里。”
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大哥从前就在这里是为了给母亲和妹妹报仇，现在黄狗死了，是不是都没有必要继续就在这里了。
狸花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只是问他：“不怪我把你丢给人类么。”
“不怪啊，为什么要怪。”
祁跃情绪不高：“你又不是随便把我丢给谁，而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冬天在室外会冻死，是为我好，我不怪你。”
狸花听完，耳朵轻轻抖了抖，幅度很小：“所以之前记仇的猫是谁？”
“……是我。”
祁跃眼神一飘，底气不是很足：“主要是记你不打一声招呼就把我丢下了，来看我也不跟我说话，还只来一次，我后面等了好久。”
哎哟不对，怎么话题又跑偏了。
他赶紧拉回正轨，忐忑地问狸花：“大哥，从医院出去以后，你会留在这里吗？”
怕狸花理解不到，他特别解释：“就是岁岁家附近，或者就旧宿舍区里，会吗？”
等春天到了，去南方过冬的爱猫人士回来，应该会继续投喂的吧？
狸花背靠箱子内壁无言看他，最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一样。
这句话里可能包含的意思太多，祁跃不知道狸花表达的哪一种。
想要追问，但见狸花已经蜷起身体休息了，便胆怯地闭了嘴。
大哥没有牵挂，钟爱自由。
所以哪里都一样。
这里一样，别的地方也一样，所以没有必要总是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是这个意思吗？
小奶牛耳朵耷拉下来了，默默挪过去贴在狸花身边，把脸和眼睛都埋进他颈侧的绒毛里面。
“好吧，没关系的。”
他小声说：“分开也没关系，去哪里都没关系，平安就好。”
“大哥，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寒冬和腊月？就因为捡到人家那天在下雪吗，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草率我倒是没觉得，就是男孩子叫腊月怪怪的，我觉得还是叫春回和大地比较合适。”
“……你这更怪，收了你的神通吧。”
“那让他们自己选，念到哪个有反应了就定哪个。”
“嗯，也行。”张医生拿着小纸条走到箱子前，却见两只猫已经睡了，无奈转向于婷：“怎么说？”
“那就晚点儿呗。”于婷动作很轻地帮他们换了一碗干净的水：“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张医生收起小纸条，盯着两只蜷卧熟睡的猫观察，寻思：“你说要都留下的话，这样是不是有点儿挤了？”
“嗯？”于婷抬头：“什么？”
张医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一个箱子的空间不算小，单住只小奶牛宽敞，但是再加上一只体型较大的狸花，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尤其两只凑一块儿睡觉时，小奶牛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被大了他一倍不止的狸花圈在怀抱里面，翻身都可能被压着。
“这么看是有点儿啊。”
于婷问他：“那就分开？把小奶牛抱去跟团团圆圆一起住，或者再给狸花单独收拾一个箱子出来？”
张医生想说什么，结果一张口就没声了，眉毛挑起微妙的弧度。
于婷顺着他的视线疑惑望去，也跟着定住。
箱子里面的小奶牛还在熟睡，但狸花却在不知何时醒来，又或者根本没有睡着。
他将虎斑纹的一只前爪轻轻搂在小奶牛身上，冰绿色的眼睛透过玻璃淡漠看向两人，像是无声表态。
张医生嘶地一声，两手抱起抄在胸前，上半身略微倾向于婷：“嗯，看来是不用了，人家不愿意分开。”
小琳护士抱着一只博美经过，探头瞅一眼：“哟哟哟，我就说谈上了吧，还不信。”
张医生听得发笑：“小于没跟你说过这两只都是弟弟吗？”
小琳耸肩：“弟弟怎么了，大人，时代变了，爱情别说是跨越性别，跨越物种都是小事了，是吧小于？”
被cue的小于看着低头开始给小奶牛舔脑袋毛的狸花，经过一番深思，转向张医生郑重点头：“大人，说实话，这次我站她。”
第20章
◎喵呜◎春天到了就要分别了，祁跃特别珍惜眼下还和狸花在一起的日子。
都不去找团团圆圆玩了，不困的时候四仰八叉抱着大哥尾巴一个人能玩一上午，困的时候窝在大哥身边从早睡到晚也乐意。
但很快的，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任务，一个使命没有完成，并且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于是隔天一大早，他钻进邻居团团圆圆地箱子里叽叽咕咕呆了一上午。
回来之后也不急着吃饭，神秘兮兮凑到狸花耳朵边问；“大哥，问你喔，你觉得圆圆怎么样？”
狸花慢条斯理在打理身侧的毛，随口应：“味道不如方的。”祁跃：“？”
祁跃：“什么方的？”
祁跃：“……大哥，我不是在说冻干！我是说咱们的邻居，那个叫圆圆的小猫，你觉得怎么样？”
狸花敷衍：“不认识。”
祁跃很积极：“没关系，那我跟你介绍一下，圆圆是只矮脚英短，长毛，蓝眼睛，爸爸妈妈都是赛级，特别漂亮，所以它也特别特别漂——”
狸花耐心有限：“说重点。”
祁跃：“你想跟它谈恋爱吗？”
狸花：“……”
狸花慢慢放下爪子，看他像看神经病：“你说什么？”
“和圆圆谈恋爱呀。”
祁跃热络：“放心大哥，我都帮你问清楚了，圆圆已经跟它前男友分手了，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弟弟，而且它觉得你很帅，很有跟你认识一下意愿。”
“圆圆可厉害了，能说会道，词汇量巨大，大哥你不爱说话，正好你们两只猫可以性格互补。”
“最最关键的一点，圆圆不了解你，不会因为你的性格缺陷嫌弃你，你只要及时改正自己的尖酸刻薄，给圆圆一个良好的初印象，就能收获甜甜的爱情！”
“对了还有，圆圆和团团是它们主人寄养在这里的，我听它们说过，它家住城南小区，三楼，不高，大哥你可以趁晚上偷偷爬上窗台去找它，当然白天如果家里没人那也可以去。”……
祁跃觉得自己这红线牵得实在精妙，描述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没注意到狸花越渐古怪的脸色。
可说着说着，思路跑偏，热情也随之冷却下来，发酵成一抹淡淡的忧伤。
“真好啊，你们谈了恋爱，关系变得亲密，就算以后离开医院了，你也会经常去找圆圆，跟它见面。”
“我们就不行，我们，我们关系不够亲密，说不定这次分开，以后很久都不会再见了。”
“猫和猫果然是不一样的，真羡慕圆圆……”
不行越想越自闭，祁跃强行打住，回到话题始发点：“大哥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狸花面无表情：“嗯。”
祁跃忐忑：“那你的意思是？”
狸花：“我对偷情没兴趣，用不着你来教。”
祁跃：“……？”
祁跃：“啊？？？？？”
什么就扯到偷情上了？！
祁跃大惊失色：“大哥你思想不必这么复杂的，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偷情，是谈恋爱，正儿八经谈恋爱！”
狸花冷淡：“跟我这种性格全是缺陷尖酸刻薄又思想复杂的猫，有什么好谈的。”
祁跃不赞成：“话不能这么说啊，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何况大哥你身上也不全是缺点，不要妄自菲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跃总觉得自己说完之后，大哥的脸色更难看了。
“大哥，你不高兴吗？”
他将两只爪子抱在胸前为自己壮胆，小心翼翼问：“还是你比较喜欢自由恋爱，不喜欢这种包办的模式？”
大哥不说话，也不看他，态度看起来非常不想搭理他。
祁跃有点挫败，但勇敢小猫会迎难而上，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其实不是包办，中间人介绍也是一种认识的渠道呀。”
“我就负责牵个线，后续你们怎么谈我不参与的，这么一看，本质上还是自由恋爱对不对？”
“眼下条件这么好，大家不愁吃喝，住得又近，多适合培养感情，而且我们要在这里住到春天去呢，时间很充裕！”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春天一到，猫就该发情了，现在把单身问题解决，等春天了正好就……咳咳，很完美。
大哥是处猫不懂这些，又无父无母，也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他再不操心，就没人帮忙操心了。
话都是挑明了说，但大哥的关注点还是偏离了主线：“你确定要在这待到春天？”
“是啊，我们不早都说好了吗？”
祁跃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但很显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哥，你真的不要跟圆圆认识下吗？”
“圆圆很聪明的，除了你，大黑，小白，还有小狸花姐妹，它是我见过最聪明机智的小猫了。”
狸花无情拒绝：“不想。”
祁跃追问：“为什么不想？”
狸花：“不喜欢。”
祁跃又问：“为什么不喜欢？”
狸花不耐：“你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这么有兴趣你为什么不跟它谈？”
“不合适啊。”祁跃理所当然：“我圆圆不合适，你和圆圆比较合适，而且你年纪大了，你比较急。”
狸花：“……”
祁跃一无所觉：“圆圆很聪明的，大哥你真的不喜欢吗？”
狸花语气很差：“不。”
聪明的不喜欢，难道……
祁跃不确定地：“难道大哥，你，喜欢笨的？”
不对，怎么会有人喜欢笨的？
祁跃觉得自己可能又说了一句猪话，怕又挨骂想要试图补救，狸花却忽然转脸过来，视线落在他脸上。
冰绿色眼珠幽深漂亮，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情绪。
祁跃捉摸不定：“大哥？”
狸花看着他，半晌，嘴里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也许。”
祁跃一愣：“啊？”
狸花却不再说了，尾巴晃到身边从两人中间的位置象征地推了祁跃一下：“闪开，别给我没事找事。”
“喔。”祁跃闪开了，闪到一边角落里沉思，大哥这是不是在点他？
夸圆圆漂亮的时候，大哥没意见，但夸聪明就有意见了，不喜欢聪明的。
那要又漂亮又不聪明的，不就是……？
角落里忽起一阵动静。
阖眼小憩的狸花听见了，惫懒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隙。
刚刚才安分努力蹲的小奶牛又莫名其妙躁动起来，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迈着小短腿直冲向隔壁。
隔壁箱子，团团吃饱喝足准备睡午觉了，圆圆则精神奕奕在用后腿的无敌旋风踢继续对付那只质量上佳的毛绒老鼠。
祁跃没有打扰圆圆公主恶战粉老鼠，径直溜到团团身边：“团团，问你件事行吗？”
经过连日观察，祁跃已经掌握了一点基本的喵频和肢体交流方式，不说沟通无障碍，至少不会像最开始那么牛头对不上马嘴。
只是跟团团交流要更困难一些，小猫反应慢，反射弧很长，得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还好祁跃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花了十几分钟才跟团团进入正常的沟通轨道，祁跃一针见血直奔主题：“团团，你想谈恋爱吗？”
“哧哧哧。”
团团还傻愣愣地没吱声，圆圆先叫起来：“团团怎么谈？谈不了。”
祁跃又要发出灵魂拷问了：“为什么谈不了，是不想吗？”
圆圆：“没有蛋蛋怎么谈？”
祁跃：“……？！”
他呆呆看向团团尾巴根。
对啊，他怎么忘记了！
家猫肯定要绝育的，家养的小公猫都要年纪轻轻被噶蛋蛋——
“嗷！”
小奶牛受了大惊，猛地夹住尾巴跳起来，身体在空中转向，落地后面朝圆圆瑟瑟缩成一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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