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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太离谱了，不像吸血鬼，像色鬼。
应迢的眼神明显一变，抬眸看向江半絮。
吸血鬼神情严肃时，身上不被收敛的压迫感顿时上来，江半絮条件反射地缩一下肩膀。
吸血鬼又将视线移开。他只是心情过于复杂。
应迢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是，你对我很特殊。”
“五年前在浮岚山，你的血复活了我。”
江半絮神情忽的一愣。
五年前，是他被绑架的时候。
江半絮十五岁那年才跟爷爷搬来静山市。
在那之前，他一直是在C市长大的。他的父母在年轻的时候冲动结婚，但在生下江半絮后，又相看两厌，迅速离了婚。
父母两个人都要去追求新的生活，把江半絮当做累赘推来推去，最后留在了江为荣的身边。
江半絮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
但那时候江家作为福书村，有一定的家产，再加上江为荣读了一辈子书，所以在江半絮的成长过程中，物质和精神上都没有短缺过。江半絮一直觉得自己有爷爷疼爱很幸福。
江半絮十四岁那年，江父在外创业，投资失败，欠下很多债跑了。
追债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为了威胁江父还钱，调查到他还有一老一小住在C市，就绑架了江半絮来逼江父还钱。
江为荣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捅了这么大的窟窿，直到江半絮失踪，老爷子急的焦头烂额时，江半絮的爸爸才一身狼狈地出现，跪在老爷子面前哭得声泪俱下，说自己知道错了。
江为荣气得将他揍了一顿，又四处奔波去救孙子。
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动用了，连绑匪提出的巨额赎金也凑齐了，可对方就是死活不交人。
后来警方竭力调查，才知道江半絮在被绑期间逃掉了，但因为被绑架的人追杀，十四岁的少年逃了一天一夜，最后慌不择路进了浮岚山。
浮岚山里生长着几乎无人踏足的原生林，里面气候潮湿阴郁，常年弥漫瘴气，树木高得能遮蔽日光，更别提那些常年生存在林里的复杂而危险的各种动植物，普通人进去几乎没有活路。民间还有可怕的传闻，说很多年前，那里曾是吸血鬼内斗的战场，地下埋了很多吸血鬼的尸体。
得知江半絮在浮岚山里失踪后，当地警方已经尽可能地去搜救，但一无所获。
直到最后，连江为荣都以为江半絮死了，突发脑梗直接进了医院。
江父听说了消息，承受不了债款和害死儿子的双重压力，精神崩溃选择了跳楼。
说实话，江半絮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那片林里的经历，到处都是难闻的瘴气，吸得他胸口发疼，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当他意识到自己踏足了十分危险的地方，想要原路返回时，却发现根本没办法辨别方向。
江半絮被绑架期间就已经是一身伤，进山林里不久，那些本不算严重的伤口就开始感染，溃烂。
后来山里下了雨，他踩到苔藓滑到，磕破了脑袋，血顺着雨水不住地往外流。
江半絮就是在这时候彻底绝望的。
他干脆闭眼等死，强撑的意念消失，连自己什么时候昏死过去的都不知道。
但他没想到，意识再度回笼时，自己竟然近乎完好无损地躺在医院。
警方在浮岚山外发现的他，少年身上溃烂的伤口早已痊愈，最大的问题竟然是失血过多。
江半絮就这样活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江半絮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他也因此更加珍惜自己眼下能拥有的生活。
但现在他突然得知，自己竟然在那时候无意间复活了一只吸血鬼。
江半絮神情发愣。
“原来是这样。”
他不由问：“都说不可能有人能活着从浮岚山里出来，是你救了我吗？”
应迢语气仍旧平淡，道：“你是我的唤醒者，我需要你活着。”
江半絮慢慢点头。
他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有些晕，需要缓一缓。
当年的事一牵扯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应迢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但回归这个协议本身，江半絮试图想象了一下以后自己每个月都要被吸一次血，顺带还要跟对方发生一次那样的事情……
还是有点不好接受。
“我希望你多考虑考虑，”吸血鬼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如果被拒绝的话，我不会放弃，会继续争取。”
“……”
江半絮神情纠结。
他抬手把协议往后翻了一页，上面写着应迢会给他的补偿，主要是一定数额的报酬，同时还给江半絮留了提条件的空间。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应迢提的请求上，现在看清报酬那一行后面的数字时，江半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震惊地看向应迢：“这个数额……你没有印错？”
吸血鬼对人类社会的钱没有太准确的概念，他观察江半絮的反应，也不知道对方这个问题究竟在表达满意还是不满意。
“如果不够，可以加。”吸血鬼说。
“……”江半絮连忙摇头，又没忍住问，“你的钱是合法的吧？”
“当然。”应迢点头。
这笔钱对江半絮来说真的很多。
只是一次的钱，就足够应对爷爷也许会面临的手术了。而且有了这笔钱，如果医院再次建议完善爷爷康复训练的方案，或者要给爷爷用更好的药时，他也不用再因为拿不出钱而被迫放弃了。
“我同意，”几分钟后，江半絮认真点头，看着眼前的吸血鬼道，“合作愉快。”
应迢似是有些意外：“你考虑的很快。”
“没办法，”江半絮实话实说，“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10章 十
签完协议，江半絮简单吃过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记得昨晚似乎已经洗过澡，但江半絮犹豫一下，还是又去冲洗了一遍。
身上的痕迹很明显，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淤青，看起来起码需要一周才能消掉。
情绪冷静下来，羞耻的感觉逐渐褪去，现在只剩下尴尬。
江半絮匆匆检查一遍，确定不太严重，就快速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将痕迹都遮上，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接受了室友的吸血鬼身份，还跟对方郑重其事地签订了协议，江半絮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需要好好捋一捋自己跟应迢现在的关系。
不然，江半絮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对方相处。
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一直是江半絮的强项，盯着天花板发了半晌的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实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他只需要专注眼前，也就是刚刚签订好的那份协议。
这么一看，自己和应迢就是非常简单的交易关系。
江半絮为应迢提供新鲜的血，应迢给他支付一定的报酬，那应迢就是他的老板嘛。
至于那种事……那是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控制的，江半絮决定把它归为吸血带来的后遗症，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不用再怕尴尬。
还有就是应迢的吸血鬼身份。
说实话，江半絮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真实，心里也会下意识地害怕。
但经过刚才和应迢的一番交流，那种恐惧更多只剩下条件反射，江半絮觉得自己能克服。
……
第二天是周一，江半絮回到学校上课时，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状态。
上午第一节就是沈庆言的诊断课，江半絮上周本来都已经打算好，就趁这个机会跟沈老师说自己放弃见习的事情。
还没上课的教室里很热闹，丁颂来找江半絮拿期末复习的重点，两个人坐在后排聊着天。
江半絮是总结狂魔，提前把重要科目的考点都整理好打印了出来。
他递给丁颂一份：“标红色的是必考点，黄色是次重点，没标颜色的有时间再看，没时间的话考前读一遍就行。”
“嗯嗯嗯。”丁颂很宝贝地收好，然后问江半絮什么时候去找沈老师，用不用他陪着去。
“我暑假不用兼职了。”江半絮说。
昨天上午签完协议，江半絮下午就收到了钱款到账的短信。
这笔钱很多，但对现在的江半絮而言也很重要，他一分都不会乱花。
不过有了这笔钱垫底，暑假兼职自然就没有那么要紧了，江半絮现在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选择见习。
对于这点，他真的很开心。
丁颂有点懵：“怎么回事？”
协议的第一条就是隐瞒应迢的吸血鬼身份，再说江半絮也不可能把丁颂牵扯进来。
所以他只能撒了个小谎，说自己帮应迢办一些事，应迢相应地支付他一定的钱。
因为非常不擅长说谎，江半絮心虚得都快出汗了。
不过丁颂只顾着替他高兴，完全没注意到：“他给的多吗？我一开始就感觉他的气质像有钱人。”
“挺多的。”江半絮点点头，诚恳道。
“那就行啊，”丁颂高兴拍手，不由感慨，“啧啧，你这个室友真能处。”
丁颂压根没打算问江半絮替应迢办的是什么事。
他一直都看在眼里，江半絮就是个十项全能选手，从学习到生活再到各种兼职，丁颂就没见过有江半絮做不好的事。
所以他非常相信有人愿意为江半絮的本领出大价钱。
眼看丁颂这样为自己开心，江半絮有点感动，他没忍住凑过去抱抱丁颂：“谢谢你。”
上午的后两节课是实验考试，考完后轮到江半絮这一小组值日。
同学们陆续离开，江半絮跟其他组员一起把整理好的实验器材送到器材室。
他多搬了一趟，到最后器材室里就只剩江半絮一个人了。
因为着急去吃饭，江半絮整理得特别专心，直到他忽然感觉身后落下一片阴影，一道冰冷的气息靠近。
即使已经猜到了什么，江半絮回过身时还是被应迢吓了一跳。
他抬手拍拍胸口，又连忙下意识往四处看看，惊讶地问：“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有什么急事吗？”
吸血鬼站在阴影里，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补血剂，你忘记喝了。”
江半絮顿时一哽。
补血剂这个东西是应迢昨天下午拿给他的。
和人造血剂不同，这个是血族特意为被吸血的人类研制的，具有很强的补血功能，可以预防人类被过量吸血后导致的贫血。
应迢昨天说过一次，补血剂在被吸血之前或之后服用都可以，但必须持续一周，一天一次，每支服用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四小时。
江半絮当然是记下了，并且当场就喝了一支。
可是那东西腥味很重，实在是太难喝了。
再加上这一整天都跟丁颂待在一起，江半絮担心喝的时候万一被看到，又要找借口解释，所以他今天早上犹豫半晌后，才决定先不带，打算等晚上回家再说。
江半絮完全没想到应迢会亲自给自己送来。
对方现在就站在他跟前，打开补血剂并插入吸管，面无表情递给他：“你应该重视自己的身体。”
“……”
这一瞬间，江半絮觉得自己好像被严厉地教育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了谢，闷头喝掉，咽下最后一口时脸都皱在一起了。
江半絮喝完补血剂就连忙找水杯，咕咚咕咚给自己灌水，即使这样，嘴巴里还是残留着血腥味和怪异的药味。
他刚才还饿得不行，现在突然什么食欲都没了。
看着青年生无可恋的表情，应迢一直冷淡的神情总算有了些许变化。
吸血鬼眉间微皱，好像有些不解：“这么难喝。”
“……”江半絮呼出一口气：“还行，我会好好喝的。”
起码比患上贫血强。
将器材室的门锁好，江半絮拿上背包，和应迢一起出了实验楼。
丁颂跑过来喊江半絮一起去吃饭，他看见应迢时显然很意外，江半絮只能解释说应迢刚好有事过来。
“那应大哥跟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吧？”丁颂现在对应迢的印象非常好，热情招呼，“我们学校餐厅好吃的特别多。”
“谢谢，我吃过了。”应迢拒绝道。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一楼的连廊，今天天气很热，中午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
江半絮亲眼看见过应迢的皮肤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样子，他对那个画面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越往外走，江半絮就越紧张。
虽然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路上还是会有三三两两的同学。
江半絮攥紧背包带，把脚步放得越来越慢。
他一会儿看应迢一眼，一会儿看应迢一眼，努力暗示对方赶快找个借口溜掉。
应迢倒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还偏过头与他对视。
可对方神情自然，好像根本不懂江半絮在表达什么意思，完全不配合。
江半絮急的掌心都要出汗了。
眼看已经走出连廊，下了前面的两步台阶就到有阳光的地方了，江半絮再也忍不住，直接上手拽住了应迢的手腕。
不过他的动作慢了一步，拉住对方的同时，应迢已经迈步下了阶梯。
吸血鬼的手腕被人牵住，脚步这才停下，他站在强烈的日光里转身看向江半絮。
江半絮这回愣了，他害怕的事竟然没有发生。
青年睁大眼睛，不死心地盯着应迢看了好几秒，确定了，对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依旧苍白，完好无损。
“你不是……”江半絮很惊讶地抬眼。
他这才注意到应迢眼底带着笑意，吸血鬼正好整以暇地垂眸看他：“不是什么？”
丁颂一个人往前走着，刚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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