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勉不着痕迹地翘上二郎腿，“不用了，你吃吧。”
声音微哑，目光中隐隐带上些欲。
俞少宁被看得清醒了些，低头，闭嘴吃饭。
两人不互动了，憋着一个人喝了好一会儿酒的陆外公开始冒头，似醉非醉地拉着罗勉继续吃。
这一顿饭吃了许久，俞少宁填饱肚子后，先一步回房睡觉。
·
醒来时是凌晨。
俞少宁将脑袋搭在床边看月光洒入屋中，等到皮肤被空调冷风吹得冰冰凉，又拱回了床上，翻身找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信息，一眼看去全是购物软件发货的，翻到下方看见一条罗勉发的：我回去了，床头给你放了蜂蜜水，醒来记得喝点。
俞少宁看了眼时间，转钟十二点二十六分，应该是吃完饭后还在家里忙活了会儿。
他翻了个身拿起桌边的杯子，喝着蜂蜜水，嘴角上翘地回人信息。
等了会儿，那边没有回信，估摸着应该是睡了。
俞少宁转而打开购物软件，继续挑选零食下单。买方便面的时候，看见好些自热火锅、自热米饭，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才想起现在的社会已经有这些自热速食了，立即寻找起评价好的店铺，库库一通下单。
下完单顺手往界面推荐下划拉了两下，俞少宁看见好些房屋防水材料，沉吟片刻也每种都买了些。
谁也不知道极端天气什么时候消失，这些买点放空间里又不碍事。
哦，对了，还要买些打火机。
想着，俞少宁搜索时看见个镁棒，也就是传说中的打火石，看着……很经用的样子。
买一箱吧。
俞少宁心情愉悦地挑选付款。
网上购物的时间过得无比迅速，等俞少宁折腾完感觉到困意时，已经快四点了，距离天亮也就半个多小时。他神伸了个懒腰将手机一放，裹在被子里滚两圈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俞少宁还是被施工团队问路的电话吵醒的。
他自己都是刚来的，哪里知道对方说的是哪里，随意趿上拖鞋就往外跑，“外公——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俞少宁看着站在客厅里的男人愣了下，很快找到救星般跑过去，“快快快，帮忙指下路。”
罗勉接过电话，看俞少宁又跑回房间，垂下眼给电话那边的人指导路线。
一个电话费不了多少时间，俞少宁换好衣服出来，刚好见人将手机放到茶几上，他打了声招呼，“……我去洗漱一下，你喝点什么吗？”
罗勉起身，跟在他身后一米处。“不用了，刚幺爷给我倒了开水。”
说起‘幺爷’，俞少宁脑袋从浴室里探出来，“我外公去哪了？”
“今天赶集，幺爷说去买点辣椒粉。”
“哦。”俞少宁把脑袋收回来，咕嘟咕嘟漱完口，又问：“赶集好玩吗？”
罗勉靠在门边看他，“这边赶集来的商家不多，就本地一些不方便买东西的老人会过去。”
俞少宁懂了，不好玩。
他快速刷完牙去拿洁面乳。东西都到手里了，又放下，学着网上那什么白莲花绿茶婊的，故意：“咳，那什么，其实我平常也不用这些，太浪费钱了。”
说完，又看一眼罗勉。
罗勉：……
罗勉心里的小人都被可爱飞了，见人表情变化，才忍住笑道：“什么钱不钱的，你喜欢就不浪费。”
嗯~这答案舒心。
俞少宁巴适了，继续洗脸。
等冲完水抬头，站在门边的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他擦掉脸上的水往外走了没两步，就见罗勉端着早餐往这边走，看见他就道：“走吧，去吃饭。”
说着，越过他进入客厅。
俞少宁跟在他身后，探头。
早餐是瘦肉粥和煎鸡蛋，看鸡蛋上冒出来的热气，还是刚刚弄的。
他心中咋舌，这动作可真够麻利的。
罗勉注意着身后人的动静，将早餐放到桌子上，坐到旁边不走了。
俞少宁心里嘀咕“怪自来熟的”，嘀咕完大大咧咧往他身边一坐，埋头吃饭不多余给他一个眼神。
吃饱喝足，俞少宁开始琢磨接下来要干什么。
空间已经被物资填得七七八八，现在装修的团队也要到了，应对灾难年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他等着收快递就好。也就是说，现在摆在面前唯一需要费心思的，就是把身边这个男人拐回窝里。
但是……
他没谈过恋爱啊！
为数不多那点本事全是在网上现学现用。
看电影……最近的电影院要开好几小时车，吃饭……镇子上唯一一个酒店根本无人问津，他们过去肯定特显眼，送花……先不说罗勉喜不喜欢，这边没有花店。
啊，头秃。
就在俞少宁纠结的时候，院外有大卡车开近的声音，想起刚打过电话的施工队伍，脑子里和恋爱相关的事情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九章
“俞先生你好。”
卡车副座率先跳下来个男人，朝俞少宁伸手：“我是这次工程的负责人，姓记。”
“你好。”俞少宁看了眼他身后陆陆续续下车的工人，“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不知道之前说好的三餐事宜……”
“哈哈哈，这个不用担心，您帮忙准备好米和菜就行。”
俞少宁闻言就松了口气，笑道：“我实在置办不了这么多人的饭菜，家里剩下的就是个老人，更不行了。至于菜，那边有菜园子，屋子旁边的圈里养着鸡鸭鹅，你们可以自己弄，要是想吃什么家里没有的只管买，我回头给报销。”
记工头笑着应下，至于有没有把这话当真，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俞少宁请他们进家里，罗勉在看清人数后提前回屋子里泡茶了，这会儿正好端出来。
两人正对相视间，俞少宁心中忽然浮现几分放松。
未来满目苍夷，如果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
神思仅仅偏移片刻，他很快招呼工人们坐下。
记工头喝了口水，取出公司那边已经制定好的装修流程递给俞少宁，“您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或者有什么想要改动的也可以和我说。”
俞少宁轻轻点点头，在罗勉走过来时，下意识偏了下身子好让他能够看到上面的内容。罗勉原本只是想找个离俞少宁近的位置坐，见他这么一侧身，立刻自然地扶着沙发靠背微微前倾身体。
至于真的在看什么，就只有他知道了。
装修内容很是仔细，包括墙体加厚材料和其效果，院墙加高改建会有的变化，最重要的是，上面附了一张简易锅炉暖房图纸。
俞少宁仔细看过那张图纸，问记工头：“我之前听外公说村子里偶尔还会停电，会影响使用吗？”
记工头闻言，拿笔指给他看：“只有温控仪需要通电。”他将电路走线画出来，“不通电的话影响不大，只需要稍加注意锅炉添火情况就好。”
“这样。”俞少宁点点头：“你看我们这院子的情况，一个锅炉能供上取暖吗？”
记工头沉吟片刻，“问题不大，等到房体加厚后，减少门窗开启，一个锅炉够了。”
得到专业人员的肯定，俞少宁就放心了。
他抽了张纸简单画下家里的布局，指着边上道：“这边是牲畜院，我想到时候也在里面弄个小的锅炉供暖，可能需要你们从修房子开始。”
记工头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等把事情说好，记工头带着手底下的人去车上取帐篷，准备找空地住下，俞少宁见状：“要不还是住我们屋子里吧，现在天气热，农村又蛇虫偏多，容易睡不好。”
记工头拒绝，“公司的规定，我们不好借住的。”
俞少宁不太懂这种规定的目的，不过说了两次人家都坚持，只能随他们去了。
借住都不愿意，那让他们拔菜也悬，俞少宁干脆翻出背篓来，他不会用这个，正研究呢，手上一空。
抬眼看去，罗勉背好背篓，“走吧。”
俞少宁开开心心跟上。
陆外公的菜园子，罗勉可比他这个亲外孙熟悉多了。
通往菜园子的路在侧门，和上山的小路相邻，沿山在同一水平线上。这路最窄的地方只有半掌宽，旁边就是陡坡，陡坡往下两米才是田野。
俞少宁头一次走这种路，全程拽着身边山坡上的草根。
罗勉走着走着，后面就没动静了。
扭头一看，俞少宁在山沟断口前沉默以对。
罗勉险些没笑出声。
真的是……难不成还想看出一条路来？
他折返回去，伸手，“我扶着你，走吧。”
俞少宁踩了踩放在断口上明显开始腐朽的木头，缩回脚面色严肃：“我觉得不行。”
罗勉试图给他信心，“我都过来了，你走没问题的。”
俞少宁倔嘀咕：“万一你刚刚走过就是压断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说着，他伸出手扶住罗勉的手，踩在那腐朽的木头中间一个借力就窜到了罗勉的身边，抬头：“走吧。”
距离太近，青年的味道随风而来。
罗勉呼吸微顿，偏过头，“好。”
陆外公的菜地有两块，一块是在道路旁边，要走泥土阶梯往下，一块在道路尽头，需要走一条很难爬的窄小陡坡。
一看就是开垦的山壁上为数不多的缓坡，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怎么维持着一小片菜地的。
站在菜地里面，俞少宁回头看了眼院子所在，有些疑惑：“外公为什么不把牲畜院弄成菜地？”
那边的占地面积更大，行走也方便些。
反倒是这边狭窄的道路，比起人，鸡鸭鹅走起来更轻松。
罗勉埋头拔菜，闻言道：“原本是那样，几年前有人偷鹅，还说是鹅跑他们家山里了，幺爷气不过就把那边弄成了牲畜院。”
听到这话，俞少宁的手一顿，心中微痛。
一只鹅罢了，如今谁家吃不起？那人敢这么欺负外公，还不是看他一个老人，膝下没有子孙在身边？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罗勉将手里的菜放到背篓里，看见俞少宁神情难过，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他掏了掏兜抽出一包纸递过去，“你别难过。其实幺爷也没受什么委屈，那人家里长辈后来把东西送回来了，还压着偷鹅的好一顿道歉。”
俞少宁抿着唇没说话。
道歉了又怎么样，老人原本没打算杀的鹅死了，还把菜园变成了牲畜院子，每次干地里的活计都要冒险走这种小路。摔了疼了都碰不到人帮把手。
眼见着人更低落了，罗勉不由麻爪。
下次说话他一定先过脑子！
俞少宁见罗勉手足无措的，缓了缓情绪，低头道：“我没事，继续拔菜吧。”
罗勉狠狠松了口气，跟着低头继续忙活，只是时不时会侧头看一眼俞少宁，确定他没有沉浸在难过中。
六月里能吃的菜还是不少的，两人一样摘了点，又把需要的葱蒜韭菜扯好，地里辣椒足有五种，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工人能不能吃辣，干脆都采摘了下分开放。
有了过来的经验，回去的路上，俞少宁显得有底气许多。
等他们回到家里时，工人们已经将帐篷搭建好了，老爷子还没有回来，两人把菜送到记工头手里，转而又去逮鸡。
这个……俞少宁就帮不上忙了。
往灶台里添上水烧着，俞少宁走出来时，就见罗勉已经带着鸡出来，两只小狗围在他身边疯狂蹦跶扑腾。
俞少宁蹲下身朝它们招招手，就好骗地凑了过来，被摸得直哼哼。
罗勉用竹枝三两下捆住鸡放在一边，进厨房收拾了杀鸡需要的东西出来，见两只小家伙已经到俞少宁怀里了，不由多看了两眼。
“给它们取名字了吗？”
“没有。”俞少宁摸一把狗头，飞速定下：“就叫平平、安安吧。”
罗勉点头：“够吉利。”
说着他拎起鸡，将鸡脖子折到手中，在鸡挣扎的叫声中，他语气平静：“小狗脏得很，别抱在身上了。”
手下的刀一用力，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碗中。
俞少宁：……
俞少宁看看怀里的两只狗，又看看他手中的鸡，抿唇忍笑。
把两只小狗放到地上，他蹲到罗勉身边，侧头看人忙活。
罗勉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鸡血流淌不再流畅，罗勉将手中的鸡往外面一抛，还剩些肢体反应的鸡扑腾两下，吓了凑过去看的两只一大跳。
罗勉勾起唇。
俞少宁晃了下神，收起视线回厨房烧水。
只是阳光下的那张笑脸，久久在心中消退不下去。
其实罗勉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看上去比较严肃沉默，平时就是笑也有种拘束感。
唯独刚刚，好似阳光穿破树叶。
灿烂、夺目。
完蛋，俞少宁捂着胸口，好像心动了。
接下来的一天，俞少宁都没敢逗罗勉，认认真真地干活，也不说让罗勉回去的话，也不避开他的靠近。
直到陆外公带着一大箱子的辣椒粉回来，这种别扭才有了些缓解。
俞少宁走过去下意识伸出手，一整箱的辣椒粉已经被罗勉接了过去，他奇怪道：“幺爷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陆外公打哈哈：“这不是宁宁回来了嘛，给他做点家里的东西吃。”
罗勉闻言，看着那一箱子辣椒粉陷入沉默。
这么一大箱，一袋五斤少说也有二十袋，就陆外公和俞少宁祖孙俩，得做多少东西才能消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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