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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感兴趣，能实现自我价值，不用活在杨家的阴影之下的领域，让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他多少有点不甘心。
但坚持下去的话，他也不确定有没有俱乐部会要他，他未来又能不能登上梦寐以求的赛场。
他怕他就算坚持下来，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煜死死攥着手机，坚硬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手心，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茫然地半张着嘴。
杨映堂也不急，耐着性子等他的答复。
白纱窗帘安静飘扬，夜晚浓重静谧，窗外灯火连绵亮起，如同深海上的点缀的星光。
过了很久，杨煜沙哑张口：“我……”
然而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音，就被一声巨响猝然打断。
寝室的门被“哗啦”撞开，走廊灯光刹那间争先恐后涌入，原本暗不见日的房间都被照亮了几分。
随着灯光一同涌入的还有一道满怀激动的男声：
“杨煜，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温思惟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头发凌乱，外套大敞四开，左肩微微滑落，气息不稳地扶着门把手喘气。
但望过来那双眼睛却极亮，如同将窗外万顷星海映入其中。
杨煜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将把手机拿远了些，“什么意思？”
杨煜的床位在里侧，房间里没开灯，本来就暗，两人隔着的距离又远，视线不那么清晰，因此温思惟也就没看出杨煜正在打电话。
他把着门把手，喘着气，“庄教刚刚联系我，说俱乐部还缺一个自由人的位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一起去那个俱乐部。”
一语落，空气陷入短暂安静。
温思惟没得到回应，有些紧张，还以为杨煜是不愿意去。
他又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唤道：“杨煜？”
杨煜依旧默不作声。
大约半分钟，他倏而笑了。
温思惟心中正忐忑，听他这么一笑，更是摸不着头脑。
“杨煜，你……”
杨煜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笑着。
认识这么久以来，温思惟还是第一次见他笑，而且笑得那么开怀，笑得那么痛快。
正当温思惟不明所以之际，只见他抬手，将手机重新贴回耳际，对话筒那端的人说，“爸，我不回去，我死也要死在机甲赛场上。”
声音再无半分犹疑，满是坚定。
电话那端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空寂得仿佛无人在听。
片刻后，杨映堂一言不发地切断了通话。
杨煜知道，这代表他彻底动怒了。
同时也代表，他彻底无计可施了。
他猜测，杨映堂原本的计划是想等俱乐部陷入降级风波之时，趁机向杨煜施压，逼他回来。
只是他怎么也猜不到，杨煜这么恶劣高傲的性子，居然还能在俱乐部交到朋友，并且这个朋友还愿意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拉他一把。
晚上九点，杨煜跟着温思惟一起登上列车。
温思惟在车上跟他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即将前往的俱乐部——银梦的概况。
银梦是银霜和庄梦妍合资创立的俱乐部。
她们原本在另一个俱乐部做数据分析师和教练，因为和老东家理念不合，双双辞职，决定创办一个属于自己的俱乐部。
现在她们是这个俱乐部的经理，同时兼任教练、助教、数据分析师。
两个女性Beta，在资金有限、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硬是扛起了一个俱乐部的运转。
“庄教很厉害的，你见了她就知道了，思路特别牛，我跟你说，很多Alpha都赶不上她。第一届机甲联赛的冠军就是她，她是总控，后来好像因为生病了，体力跟不上，才转型做的教练。而且她做饭也好吃，到时候我们可以天天吃她做的饭，比外卖强多了。”
列车在夜色中飞速奔驰，窗外景色浓郁如墨，车厢内亮如白昼。
温思惟在灯光下翻出庄梦妍发给他的基地图片，一五一十地介绍着，“你看这个，这是咱们的训练室，虽然比凌空的规模小了点，但设备都不差的，甚至比凌空用的还新一个版本。”
“这里是宿舍，双人寝哦，我都跟庄教说好了，咱俩住一间，毕竟咱俩比较熟悉，还能有个照应。”
“现在俱乐部刚成立，人手不足，咱俩去了就能进一队，到时候我打主攻手，你打自由人，你可千万把视野布干净啊，我这条小命到时候就交到你手里了。”
亮黑色眼睛里仿佛涌着星河，流光溢彩，杨煜低头与之对视。
刹那间，有什么微热液体从血管流淌过心尖。杨煜注视着那双眼，认真应道，“好，以后我保护你。”
窗外是漆黑不见五指的长夜，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窗内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明光烁亮，似灯火长明，似星河浩瀚，似黎明将升。
列车载着他们，缓缓驶入未知的城市与前方。
第29章 醉酒
真正到了银梦俱乐部后，才知道现实远没有温思惟描述得那么轻松美好。
银霜和庄梦妍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刚毕业不久，浑身上下就几万积蓄，背着巨额贷款才供得起这间小作坊运转。
但庄梦妍人也确实好。他们是深夜到的，第二天中午庄梦妍就亲手烧了八道菜，庆祝他们加入银梦。
酒桌上，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举着酒杯，一头大波浪长发披散腰间，黑发红唇，光彩夺目。
“这杯酒，敬在座各位，欢迎大家来到银梦。银梦现在刚刚成立，人手和设施都不完善，它也许比不上各位曾经的俱乐部，但我相信，它未来一定可以成为机甲联赛中最纯粹、最正规、最耀眼的俱乐部。
“机甲竞技并非儿戏，在以后的训练中，我会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大家，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哪句话不当，得罪了各位，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机甲联赛刚刚起步，它没有完备的赛制、没有万人瞩目的舞台，但它又新奇又热血，它魅力非凡，它潜力无限。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在未来的某一天都能成为它成长壮大的历史见证者。”
一段话说完，庄梦妍高举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银霜也随之站起，微微一笑道，“庄教说的都差不多了，我也就不过多赘述了。总而言之，欢迎大家加入银梦，我是经理银霜，同时兼任数据分析师，以后的日子会和大家共同努力，一起缔造属于银梦的荣光。”
热腾腾的蒸汽中，几只酒杯撞在一起，在热闹的欢呼声中发出脆响。
这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仅凭热血与理想支撑起来的，背后没有任何资本的小作坊，会在半年后的决赛上夺得冠军，成为机甲联赛历史上第一支黑马战队。
银梦初期的运作十分困难，银霜为此数日奔波，跑了一趟趟酒局，只为给俱乐部拉点赞助。
俱乐部内部的事宜基本由庄梦妍一人负责，一个人掰成三个用，除了俱乐部运营和训练复盘外，还要负责采购做饭。
不过即使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队员们的工资倒是一分没少发，甚至在第一轮常规赛结束后，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两百奖金。
当天晚上杨煜就拿着奖金请温思惟去吃了顿烧烤。
这段时间他受温思惟照顾颇多。不管是温思惟无意的也好，有意的也好，那些点错的外卖、朋友送的烟以及俱乐部破产后的邀约，无论哪样拎出来都可以说是杨煜的救命稻草。
杨煜虽然嘴毒刻薄，但也不是不辨善恶，谁对他好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温思惟脾气好，帮过他很多次，又是银梦里他最熟悉的人，杨煜无时无刻不追在他身后黏着他，已经全然忘了最初自己怎么嫌弃人家操作烂了。
点菜的时候杨煜特意嘱咐不要辣，温思惟在旁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店里人多，光是等菜就等了一个小时，俩人干瞪眼半天，最后温思惟觉得实在太尴尬了，起身说去吧台点两瓶果酒助助兴。
他问杨煜果酒能喝吗。
杨煜其实从小到大一滴酒精没沾过，但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要强心理，他还是说自己能喝。
当时他以为果酒度数不会太高，自己没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因为温思惟酒量很一般，所以挑的酒度数确实很低，但是架不住杨煜酒量实在差，刚喝了小半瓶就有点头晕了。
他又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不愿意在温思惟面前示弱，硬是把那瓶果酒喝完了。
等一瓶见底，他整个人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全靠一点自尊死撑着，才能勉强走直线。
温思惟一看他那样，又顾及到马上到基地的门禁时间了，只好将刚吃了一半的烧烤打包了。
他搀着杨煜出了门，他在路边拦车，杨煜就靠着路灯，双手环胸，闭眼假寐。
在叫车软件下的单半天无人响应，车道上来来往往也没有一辆为之停留。
温思惟有点心急了，正想回头叫杨煜，谁料一回头，见到的就是他倚在灯杆旁的这一幕。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在他脸上荡开一圈淡淡的光晕，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清晰凌厉，纤长浓密的眼睫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投在眼下的阴影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人长得还真是……
温思惟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滚了几圈之后，彻底忘了个干净。
他盯着那张侧脸，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他盯着杨煜的侧脸出神得太厉害，都没注意到杨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温思惟，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直到杨煜出声，温思惟才猛然回神。
只见杨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温思惟偷看被抓了个现行，耳根子一下就烧了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往四周乱瞟：“呃……我……”
他“我”了许久，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偏偏杨煜还一直直勾勾看着他，像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温思惟脑子一时短路，连思考都变得迟缓起来。
正当他因答不上来，有些不知所措时，身后忽然响起两声短促的鸣笛。
温思惟和杨煜同时被吸引视线，转头望去。
路边一辆黑色大众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摇下，副驾驶上的女人也朝他们看了过来。
鹅蛋脸，眉型细长如柳叶，眼睛是勾人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着，因为喝醉了酒的缘故，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情来。是经理银霜。
银霜撑着额角，莞尔一笑，“这不是小温和小杨吗？马上到门禁时间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银霜一来，立刻打破了原本的尴尬的处境。温思惟如见救星，立马上前两步，答道：“我和杨煜出来吃饭，没打到车，这就回去了。”
“没打到车？那正好，上来吧，我捎你们回去。”
温思惟循声探头朝车厢内看，驾驶位上的另一个女人一头大波浪卷发，红唇明艳，不是庄梦妍又是谁？
“庄教。”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没有推辞，“那敢情好，那就麻烦您了啊。”
庄梦妍温和一笑：“客气。怎么我和银霜都要回基地的，举手之劳而已。”
第30章 你不是无辣不欢吗
温思惟和杨煜一起上了后座。
杨煜一上车就把头往车窗上一靠，再度阖眼。温思惟猜他估计是喝多了有些头晕，想着让他歇一歇也好，就没叫他。
怕惊扰到身边人，温思惟放轻声音问，“庄教，您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平常俱乐部的事情又多又杂，庄梦妍经常一整天泡在办公室或者训练室里，很少出基地。
“哦，银霜谈生意喝多了，我来接她。”庄梦妍微微叹口气，口吻略微抱怨，“喝酒喝了一宿，晚上回去又该叫着头疼了……”
温思惟下意识往副驾驶看了眼，恰好银霜也透过后视镜瞧见他。
她倚在副驾驶里，跟没骨头似的，懒懒笑道：“喝一宿的酒能拉来五十万的投资呢，小温，换作是你，你不喝吗？”
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庄梦妍眉心蹙起。
温思惟看了看庄梦妍的脸色，直觉她不是很高兴，他没敢正面回答银霜的问题，只道：“这个嘛……我酒量一般，恐怕也喝不了什么酒。”
银霜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庄梦妍脸色也微微缓和了些，说了一句，“不喝酒也不是什么坏事，别跟银经理学。”
温思惟点头称是。
这个问题算是被他糊弄了过去。
很快行驶到基地，庄梦妍去停车场停车了，其余三人则乘电梯上楼。
银霜虽然喝多了，但走路还是稳的，根本不需要人扶。
倒是杨煜，这工夫醉意上头，黏糊糊扒着温思惟肩膀不放。温思惟怕他摔了，只好搀着他走。
银霜进了电梯，先按了自己的楼层，又问他们住几楼。
杨煜眼睛都没睁，张嘴就报了之前那个俱乐部住的楼层，温思惟一听不对，伸手捂住他的嘴，朝银霜歉然一笑，“我们住六楼。他喝多了，说错了，不好意思啊。”
银霜按了六楼的电梯键，“没事儿。”又打量着杨煜，“嗯……我看小杨好像不太舒服啊，需要解酒药吗？我房间里有。”
温思惟低头察看杨煜的脸色，发现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整个身子都重量都压在温思惟身上，看上去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温思惟略一思索，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那先去您那儿吧，让他吃点解酒药。要不明天还有训练，我怕他到时候状态不好。”
银霜表示理解，取消六楼，带他们去了自己房间。他们都是双人宿舍，队员们住六楼，工作人员和经理教练住八楼。
进门开了灯，银霜叫温思惟和杨煜先坐，自己去抽屉里翻解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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