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故晨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以茶代酒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怕你会醉。”
楚暮一愣,赌气般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完了还将杯子倒置过来晃了晃:“你说呢?”
“那你往后就以茶代酒吧。”比发酒疯强。
一旁看戏的客人掩嘴轻笑了声,只道这孩子有趣。
听见这边的声响,那小团子看见了江子陵,又瞧到伺候在一旁的楚暮,嚷嚷着要过去。
“小羽这是怎么了?”见小娃娃伸着小手那咿咿呀呀道不明白的样子,她笑道:“是想听曲儿了?”
若菱拍了拍怀中不安分的小东西,抬手拿起了酒杯。小团子见她将那淡粉色的水一饮而尽,心下有些好奇,趁着若菱搁下酒杯的间隙,伸着胳膊够到了那杯子。
望着杯中的水,他探出小舌头舔了舔,才轻轻碰了碰,他就表情扭曲着将那杯子推开了。
“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若菱微笑着望向身旁的北冥静。
北冥静抬手刮了若菱高挺的鼻梁,眼中满是宠溺:“既然是菱菱的要求,我自然是乐意的。”
说着起身走到台上,从背后拿出一把瓷白玉笛,双手交错,捏住笛身,从身前缓缓抬起,横在嘴边,台下众人齐齐安静下来。
笛声清亮悠远,入耳不由心神一静,众人闭眼倾听,不知是痴于美酒,还是醉于笛声。
一曲作罢,场上的客人略显醉意,有些客人已经被小厮扶着离开,江子陵也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微风吹过,皎洁的月光温柔的洒在脸上。
楚暮跟着起身,一抬头便看见了这比之明月更令人震撼的俊颜,一时竟看得痴了。直到允故晨推了推楚暮,他才回过神来,而此时江子陵在他三步开外了,楚暮忙跟上去,面色复杂。
完了,他方才竟敢觊觎江子陵!
虽然楚暮并不在乎什么正邪之分,可他有自己的底线,他知道江子陵,他碰不得。
即便如今换了个壳子,但他清楚,只要重拾功法,那回到巅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今他跟在江子陵身边,也只是为了寻求个短暂的庇护,他不想让江子陵趟这滩浑水。
他的事,与江子陵无关。
回到内殿,江子陵坐在桌案旁,翻阅着竹简,以至巳时。
见江子陵还没有休息的意思,楚暮揉了揉微微发酸的小腿,转而坐在矮榻上,安静的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楚暮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托着下巴,语气幽幽:“仙君,夜深了,该歇了。”
江子陵转头看他,像是才发觉这房中竟还有另一个人。
江子陵缓缓道:“不急。”
“仙君平日里不会如此,今日是怎么了,可愿与我聊聊?”楚暮眼睛闪了闪,睡意都褪去了几分。
这可是江子陵的八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子陵这才放下竹简,轻轻叹了口气,轻得让人不易察觉:“倒也无事,只是今日听到北冥静的笛声,想起了一人。”
“不知仙君所想的是何人,但应该是对仙君来说比较重要的人吧?”
江子陵并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望着楚暮。
这眼神,看似淡若无水,里面却充满了他读不懂的神情,暗邃深沉的冰眸子,幽深孤寂。
这更让楚暮更摸不到头脑。
又想起那供奉着自己的碑位,楚暮一顿,难不成是自己?
一转念又觉得不可能,江子陵不是多情的人,楚暮甚至一直都觉得江子陵修的是无情道。
楚暮猜不透江子陵的心思,别说如今他是楚暮,就是当初的董叶轩,他也不曾明白这位师弟在想些什么。
楚暮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索性不说了。
“但说无妨。”江子陵道。
楚暮刚要开口,门外的亲卫闯了进来:“禀报仙君,若菱仙子派人来说,小公子突发急症,大夫说是因酒里的桃花所致,请您过去一趟!”
第十四章 小娃娃回家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子陵,你来啦!”若菱回头一望,迎了上来:“小羽一回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方才我正喂着粥呢,他就这样昏在地上,可把我吓得不轻!”
天色漆黑,那屋子里围着好几个人,脸上挂着满脸的担忧,帮不上忙的北冥静只能着急的在屋内来回踏步,时不时询问一下那小娃娃的情况。
楚暮凑过来看了眼,心下一惊,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瘫倒在床上的小娃娃裸露的肌肤印着斑斑点点的红疹子,整个人都浮肿起来了,眼圈周围红红的,情况不容乐观。
“大夫说小羽对桃花过敏。”北冥静答道。
若菱坐回小娃娃旁边,她轻缓地拭擦着小孩汗湿的额际:“我真是糊涂了,居然给小羽碰那桃花酒。”
头发花白的老者把着脉,面色愈发凝重,老者谨慎的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过敏,其他都好说,可这药引需得寻那雪山冰露。”
雪山冰露生长在魔界北大陆的雪山之巅,价值不菲,极其难寻。
正当老者为难之时,北冥静道:“雪山冰露?本君这里正巧有一株。”
“那便好,如此老夫就有办法解小公子的顽疾。”老者容色一缓,给小娃娃掖了掖被子,收手回袖,揣着那晶莹剔透的雪莲花状植物出去了。
“呜...”床上人忽然动了动,若菱与北冥静站起身,纷纷看向小孩:“小羽你醒啦!”
“小羽!”北冥静急忙凑到床前,心里沉甸甸的。
小娃娃眼皮微颤,可就是睁不开,模模糊糊地呐呐着:“爹爹......”
“爹爹在呢!”北冥静激动地握着小娃娃的小手,一醒来就想着爹爹,儿子心中果然是有我的!
却在下一秒,被小娃娃甩开了手。
北冥静感到一个晴天霹雳。
小娃娃往外挪动几下,眼看着小胖手就要够到江子陵的衣摆,一转,却是拽住了楚暮。
他靠近了几分,用脑袋拱了拱楚暮:“爹爹......”
我这是,喜当爹?才怪!小鬼你别乱说啊!
楚暮手指蜷了蜷,犹豫了一瞬,抬手覆上小孩肉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不言语。
“菱菱,小羽不认我...”被亲儿子嫌弃的北冥羽悲痛欲绝,脸一转,抱住了若菱,从若菱这里得到了些许安慰。
过了片刻,老者端着一碗浓稠的药回来了,浓郁的药草味充盈了整个房间,楚暮被这味呛得咳嗽了两声。
“我来吧。”若菱推开北冥静,从老者手中接过托盘,老者说了句:“趁热喝。”就退了出去,不在房中做多停留。
若菱一扶着小娃娃坐起,一手拿着勺。那小娃娃意识模糊中哼哼了两声,却也是明白贴上来的勺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唔唔着别过了脑袋。
见小娃娃抿紧唇,怎么都不愿意张嘴,若菱一时手忙脚乱的,碗里的药水都洒出了些许。
楚暮看不下去,决定自告奋勇:“仙子,要不让我试试?”
想着自家娃娃那窝在楚暮怀里的服帖模样,若菱鬼使神差的给了楚暮碗勺。
楚暮端着药碗,给他捏着鼻子灌下去,两口子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小友,这...”
怕小娃娃噎着,正想阻止楚暮,却见那药碗黑乎乎的药见了底,那红斑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小两口一时语塞,面面相觑后都安静退到一边去了。
小娃娃迷迷糊糊的就喝了药,一偏脑袋就又躺回了床上,直到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子陵。”
江子陵抬眼。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看了眼屋内,楚暮还候在沉睡的小娃娃身边,若菱轻笑,反手带上了门。
几人在偏室落座,若菱看着对面的江子陵,道:“其实此次请你来,除了小羽的事情外,还有一件...”说着,一封信递了过来。
江子陵展开信来,一目十行,随后慢慢将信收入袖中。
北冥静给几人倒了杯茶,若菱接过茶,面色沉沉:“我和阿静在洛城的时候接到消息说是丹琴城出现了邪祟,具体情况不清楚。信上提到这是一人还尚清醒时写的信,说是被邪祟给操控了,所以想请仙家出马。”
江子陵沉吟道:“为何不交由宗门处理。”
“怕是信里所言非实,目前丹琴并无邪祟的消息,这也是我们一直担忧的。”若菱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这本是我二人管辖之地的事,但因我二人还有私事暂时处理不了,所以才想请老朋友你出马,帮我们前去查探一二......”
“信上也说了,曾请过多位高人联手都对付不来这邪祟。”北冥静心中叫苦不迭:“若真如同信上所述,是那邪祟中最毒的千年邪尸,那可真是棘手了。”
这封信疑点重重,江子陵也起了疑心。
“此信有异。”
北冥静赞同道:“这信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里边写得天花乱坠,就跟讲故事似的。被邪祟上身还能保持清醒,还能给人写信,这种事情我简直闻所未闻!”
“若此信属实,那我们就是消极怠工,我本想着去处理,可...时机太巧。”若菱端起茶杯,红润的薄唇触碰杯沿,轻抿:“修道之人最忌讳亏欠因果,我不能一错再错,有些私事不得不去处理。”
江子陵眼眸微敛,茶叶飘荡在淡绿色的水上,倒映出一幅冰冷的面容。
两口子离开的时候,小娃娃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脸色看起来也不如刚来时那般红润。
小娃娃向着江子陵招招手:“叔叔再见!”
经过小两口的折腾,小娃娃已经不会给自己乱找爹认了,在与江子陵道别的时候还算中规中矩。
手上都要碰到帘子了,不知小娃娃是又想到了什么,挣扎着从若菱臂弯上下来,刚一落地,他就直直奔向江子陵,身后的楚暮。
他昂头扫了眼楚暮,扑过去伸出一双短胖的小手紧紧抱住他。
楚暮被这一下撞得有些生疼,只见他软软的说了句:“楚哥哥,再见。”
江子陵仅是淡淡瞟了对方一眼。
第十五章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隔日江子陵带着楚暮去了丹琴城,搭乘法器用了三天的行程,到的时候天已完全暗下来。
丹琴的街道有些冷清,街上没什么行人,周围的店铺倒是不少,楚暮从法器上下来。
脚刚触地,楚暮哆嗦了下,手上紧了紧裹在外的外衣,冷风呼啸着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楚暮搓着手,哈了口热气:“这地方怎么这么冷啊!”
丹琴临近雪山,山上终年积雪,如今时节正值冬季,自然比其他地势冷些。
看着站在前面衣着单薄的江子陵,楚暮悄悄绕到他前面,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披风:“仙君,你冷不冷?”
江子陵漠然的看着他。
看了眼手上的披风,楚暮面上僵了一瞬,我这脑子是被冻傻了不成?
修士身体经过淬炼,早已不畏寒,又怎会像我如今这副壳子那般弱不经风?
还想着伺候江子陵,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楚暮带着披风又钻回了法器:“仙君,您等等。”
再出来时,楚暮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卷起来的小棉袄。
“仙君,我们走罢。”楚暮笑道。
两人在街上晃悠了一会儿,由于信件并未标明具体位置,所以江子陵带着楚暮找了间酒楼。
外边白雪凯凯,人烟稀少,想着今晚也不会有什么客人关顾。
那店主愁眉苦脸的敲打着算盘,面上皱纹都往下垂了些,珠子碰撞发出的音十分节律,这也算是店主用来解压的法子。
手上拨动着珠子,噼啪噼啪声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乱:“店家,来两间上房。”
那店家一抬头,顿了顿,他知这半大少年是凡人,可是旁边这位…不简单。
开酒楼多年,他也见过不少修士,甚至他自己也是个修士,实力在外边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可眼前这位看起来冷冰冰的客人,他却看不出对方是何修为。
但是好不容易来客,店主中心自然是高兴的,好歹是有了收入。
“好嘞!”店家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他搓了搓手,一脸谄媚:“两位客官,这边请。”
店家将两人带到房间后,楚暮跟着江子陵迈入房中。
楚暮摸了摸下巴,看向店主。
“客官可还有其他吩咐?”店主问。
“你们这里...”楚暮想了想,还是道:“没事,退下吧。”
“天色已晚,两位客官早些歇息。”说完,店主退了出去。
楚暮眼珠一转,反手将门关上,体贴道:“仙君,我来为您更衣。”
却见房中的另一个人两眼微闭,在床上盘腿打坐。
楚暮督了江子陵一眼,冷峻的面容无波无澜,浑然忘我。
“那,仙君,我就回去歇息啦。”
楚暮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四下扫视了一番后,他深深呼了口气,躺倒在了床上。
他与江子陵的房间就隔着一道墙,他盖好被子,看了眼江子陵的房间,闭上了双眼。
夜色渐浓,一阵尖锐的啼哭声打碎了夜晚的宁静,四周响起细细的抽噎。
“呜呜...呜...”
这哭声一阵一阵的,很清脆,像是孩童的声音,搅得楚暮在床上辗转反侧。
客房温度骤降,床沿似结了一层薄冰,正迅速充盈整个房间。
兀的一声凄厉的悲鸣,楚暮从睡梦中惊醒,
猛地坐起身,双手拽紧了被子,心跳如雷。
幽蓝的光照射到房中,本是紧闭的窗户大开,窗边靠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压在剑柄上,面容英挺俊逸,如同画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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