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李夫人就要指使人破门而入,李老爷及时伸手拦住了年轻妇人的动作:“且慢。”
思及城中对仙君极高的评价,李老爷对江子陵自然是带着敬重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闹僵。
他的眼神凝了凝,思索片刻,道:“再等等吧。”
“夫君三思啊,如今夏儿下落不明,多等一刻就多一分风险。”年轻的妇人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扶着李老爷的手转为抓住他的手臂,手上的力度都带上了几分情绪。
她扭过头睨了一眼楚暮,面色不善道:“且我看这小子心思可深着呢!若是就这样让他给逃了...”
“我没想过要逃。”楚暮道。
“当初本就是我请仙君来为夏儿治病的,我们夫妻二人寻遍临安都不见得夏儿有好转,若是仙君真能彻底除去那顽疾,那我们等些时辰也未尝不可,我们再等等吧。”李老爷眼下带着青晕,他覆上年轻妇人的手,语气疲惫。
见劝阻无果,又许是不愿放弃心中的那抹微弱的希望,李夫人直视着楚暮:“你就自求多福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不见江子陵出来。见不到孩子,年轻的妇人满面愁容,不时用帕子拭擦泪水,嘴里不停地喃喃:“怎么办呢?夏儿不能离开府邸的,菩萨叮嘱过的...若是治病,他会不会给夏儿喂药?夏儿不能喝药的,菩萨叮嘱过,孩子不可喂药,否则良药变苦药...”
“怎么办啊...我的夏儿...”
李老爷安抚着怀中的年轻妇人,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急得的脑壳都涨大了一圈。
他放开怀中人,走近几步,试探着敲了敲门,呼喊了几声后还是不见有回应。
李老爷初听夫人说自家孩子遇害的消息,一颗心都要骤停了,他火急火燎的赶到,看到的就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楚暮。
说是帮着孩子治病,那扇门却紧闭着,里面却半点动静都没有。现下左等右等看不到孩子半点的影子,即便是真的冒犯了仙人,可他要是苦等了好个时辰得来的结果却是将孩子白白送给了伢子,却叫他如何忍得!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李老爷感到眉头突突直跳,像终于下定了重大的决心一般,李老爷指挥着几个家仆:“来人啊,给我砸开!”
砸门的砰砰乱响与哭泣霸占了李老爷大部分注意力,李老爷心急如焚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老爷,还是打不开!”家仆放下手中的砍刀和斧头,抹了把热汗,气喘吁吁。
“给我继续!不论用何办法,砸也好,撬也好,给我扒开这门!”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踉跄着倒退两步,一手顺着心口,口里喘着气,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在发颤。
“老爷!”眼见李老爷就要向后倒去,年轻妇人急忙伸出手扶住李老爷,满眼满心的心痛与担忧。
他倒是不担心他们破门,为防止外人打扰,江子陵对这间房设下了屏障,若非本人,否则谁都无法打开这扇门。
无论江子陵有没有寻到对方的藏窝点,他只期盼他赶紧回来!这地板实在是太硌人了!
楚暮难受的扭了扭身子,可还没等他动作几下,两个家仆就斥了一声,粗暴的再次按住楚暮。
“给我放老实点!”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陷入思绪中的李家夫妇,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落在了楚暮身上。
楚暮双臂被两个家仆压制着,瘦小的孩子像是一根发育不良的细竹,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折便断。
似乎是才意识到楚暮的存在,也不知李夫人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微勾,竟隐隐有疯魔的迹象:“老爷你看啊,这小子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肯说呢!”
“我李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夏儿身上,料想不受皮肉之苦是撬不开这小子这张嘴的,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张嘴为止!”
感到一条绳索缠上纤细的手腕,楚暮攥紧了手,下意识瞟了眼李夫人,果不其然带着怒火。
也不知道那李夫人发了什么疯,江子陵前脚刚走没多久,那李夫人就紧接着来敲门了。本来还在桌上好好的喝着茶,转眼他就被人制服了,不论他如何辩解,那李夫人就是一口咬定是他害了那小孩,要死要活的要见那小孩,简直莫名其妙。
被人绑住双足,那家仆将楚暮扯了过来,按着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楚暮费劲的看向那家仆,直到感到一双大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他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的挣扎。
可他的挣扎在一个大人的面前显然是微不足道的,紧接着被人猛地褪下裤子,楚暮又羞又怒,一张白净的脸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左边站着家仆面无表情的看向楚暮,手持朱漆木棍缓缓举起,这具瘦弱的身躯在他们眼中升不起半点怜惜。
第三十章 所以裤子白扒了对吗
屋内,一道黑影翻窗而入,稳稳落在地上。
*
“你放开我!”凉飕飕的冷风划过大腿,楚暮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下边被剥得一丝不挂,他的脸蛋烧得通红,仍挣扎着大喊。
那家仆从后方钳住楚暮纤细的腰身与肩膀,将他彻底制住。
身体砸向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这副身子若是挨这几十大板子,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到时他一定要给江子陵记上一笔,楚暮不着边际的想着。
闭上眼等了有一会儿,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落下。
楚暮疑惑地睁开一只眼,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房门。
耳畔吱呀声响起,雕刻着精致浮雕的门自里打开,一张寒若冰霜的脸跃然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楚暮眼前一亮:“江子陵!”
冷冰冰的视线转到这边,眼前半大少年伏卧在地板上,长裤被人褪到腿弯,露出白嫩的肌肤。江子陵眉峰轻蹙,再看时,眼中已经带上了厉色。
此时天寒地燥,冷风直吹,再耽搁他极有可能感染风寒。
江子陵大手一挥,宽大的外衣落在楚暮身上,罩住了他的脑袋和大半个身躯,楚暮茫然地抬头,他的脸被半掩着,只能看到精致的下颌。
“夏儿!”
紧抓在手中的丝帕飘飘然滑到地下去,李夫人颤声走向江子陵,全然忘了礼数。
与李夫人所想的一副哭成泪人的样子大相径庭,江子陵臂弯中的孩子脸色较之先前竟然显得更嫩红了些。此时孩子睡意正浓,红润的唇微嘟,唇角还挂着一滴水痕。
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反应较之寻常孩子还慢些,现下在李夫人带着颤音的啜泣声中才缓缓睁开眼。
李夫人抱过孩子,那小心的模样仿佛她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即碎。在仔细查看孩子后,虽孩子情况有所好转,李夫人却并未松懈。
“夏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她不停地询问着,眼中的担忧几乎要化为实质,全然忘了她的孩子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幼童。
孩子的眼睛转悠了一会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李夫人的一根手指,张着嘴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表达些什么。
李老爷急切地凑了过去,在确定自家孩子平安无事后,李老爷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为何擅动本尊的人?”江子陵道。
灯芯摇曳,将江子陵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看得人冷汗涔涔。
给沉溺在温馨的亲情之中的李家夫妇打了个寒颤,仿若坠入了万丈冰窟,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年轻妇人将孩子贴紧自己,悄悄往中年男子身后退了一步,一双美目中带着恐惧。
李老爷看向被束缚住四肢的半大少年。
压制在楚暮身上的力量早在江子陵出面时就匆忙松开了,可捆着手脚的粗麻绳还在,红红的一圈绕着,磨出了红痕。
“你们还不快放开人家?”李老爷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气势都矮了半截。
两家仆对视一眼,忙丢开手中棍棒,俯下身来解绳子。他们扶起地上的楚暮,而李老爷又恢复为那时的恭敬。
“仙君愿为夏儿施法,李家感激不尽。”李老爷做了个揖,继续道:“实不相瞒,夏儿自娘胎里出来就带着这体弱的毛病,平日里料理起来琐碎之事繁多,夫人她为了夏儿更是亲力亲为,甚少离身。
涉及到夏儿的安危,夫人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并非有意惩治这小童。冒犯了仙君,望仙君恕罪,李家定会想尽办法补偿您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李夫人怀中被逗弄得咯咯笑,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孩子,声音顿了一瞬,沉沉道:“至于医治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将两人请出了府后,作为补偿,李老爷让人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但子陵看都没看一眼,就全数退还了,两人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
夜里风寒霜浓,走在路上,寒冷的风冻得骨头疼,楚暮鼻翼通红,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
此时街道依旧热闹,若是再小些的孩子,大人稍不注意就极易走丢。在又一次差点被流动的人海冲散后,楚暮硬着头皮握住了江子陵的手。
江子陵的手很冷,楚暮下意识就想缩回,却又在下一瞬止住了自己。
楚暮顺着微晃的广袖往上,对上江子陵清冷的面容:“是有人撞到我了,仙君你要护着我!”
小手牵着大手,给人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回握,江子陵撇开视线,向他凑近了些,只静静并肩而行。
“仙君,还好你回来得及时,再不回来我怕是没命见你了。”楚暮呼出口雾气,一脸委屈。
进入一家客栈,厅中挤满了人,小二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前台老伯停下手中记账的笔,向两人迎来。
站在眼前的两人似是一对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兄长冷冰冰的,弟弟看着也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安静,一眼过去给人感觉就该是个闹腾的孩子。
直觉这牵着孩子的白衣男子气宇不凡,深藏不露,前台老伯斟酌着问道:“二位不像是本地人,来小店是要?”
男子薄唇轻启,音色如他人一般清冷:“住店,两间上房。”
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日子,前台老伯听着这音色,感到闹哄哄的店里都冷上了几分,回过神来有些为难道:“这几日正巧赶上庙会,不少客栈都被外地来的客官给定了,本店现下仅剩一间天字号房。”他一双眼珠在两人间流转了一圈:“要不,二位委屈一下,共住一间可好?”
偷瞟了眼那男子寒霜般的面容,前台老伯连忙补充道:“客官尽管放心,放置在天字号房的床足够宽,平躺下两个大人都绰绰有余,二位睡着绝不会挤。”
“可。”江子陵道。
前台老伯在心底暗暗送了口气,道:“二位请随我来。”
说罢,就带着人上楼了。
鞋子踩在木梯上,发出轻微声响,楚暮松开手,跟在江子陵身后,将手搭在扶手上,视线向下看去。
大厅中人流只增不减,身着各色服装的人挤满了客栈,嘈杂的人声听得耳朵发麻,比外边安静不了多少。
将两床被褥铺好,把房牌交给二人后,前台老伯转身询问:“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楚暮摆了摆手,本想说不必,却刚吐出个头,就打了个喷嚏。他捂住口鼻,揉了揉鼻子,继续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有事您尽管吩咐。”前台老伯关上门扉,退了出去。
屋内点了地龙,热气遍及地面,可楚暮还是觉得冷。他自顾自坐在江子陵对面,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一杯热茶入肚子,楚暮才感到好了些。
他又拿出另一只杯子,斟好后推向江子陵:“仙君,来一杯暖暖身子。”
第三十一章 好孩子要早睡早起
江子陵并未动作,眼光注视着楚暮:“李家夫人为何闹着进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们说得好好的,她突然又说不医治了。”
楚暮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杯,翠绿的茶叶漂浮在水上,沉沉浮浮。
“说不准女子天生就是这么善变呢?” 楚暮回想他接触过的那些仙子,一手托着脸撑在桌上,语气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谁猜得出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别看那美娇娥前脚还在你怀里与你撒娇、甜言蜜语,那后脚她指不定就要同你翻脸,闹着与你一刀两断了。”
这番话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忧伤的故事,可他说得极其轻快,像是调笑一样。即使真是什么令人惋惜的爱情故事,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也只能让人一笑而过。
楚暮摇摇头,抛开这些念想,而后眯起眼睛,朝江子陵露出了一个笑:“所以说,女人心难猜啊。”
“何以知?” 江子陵姿态优雅地啜了一口茶,似是漫不经心道。
楚暮撑着脸颊的手顿了下。
明明江子陵的语调听着与平日无二,楚暮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楚暮眼神飘忽了一瞬,嘴唇微动,嗫嚅道:“都是以前在茶馆听那说书的胡乱诌的,我亦觉有点道理。”
扫过那张满脸稚气的脸,江子陵道:“既是胡诌的,那便是不可信,以后少听这些。”
那双眼睛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经过他这么一看,楚暮有些不自在,将脑袋偏向一边,挠了挠脸侧:“仙君说得是...”
莫名其妙就被江子陵说教了,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身子坐直,楚暮话尖一转,认真道:“这李夫人好像是因想起这送子观音才折返的,她还说过,孩子不可喂药,否则良药变苦药。”楚暮双手环抱胸前,小脸皱成一团:“说是李家夫人爱子心切吧,可她却宁可放任那妖物吸食小娃娃的血肉也不愿接受治疗,真不知是该怜她受妖物所骗,还是该痛批她无药可救。”
“你倒是看得真切。”江子陵道。
楚暮笑了声,给自己斟了杯茶,把玩着手中茶杯:“我对神佛鬼神这类的认识浅白,依我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何至于如此痴迷。”
“仙君你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消息?”将茶杯放下,楚暮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语气有些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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