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陵走出茶楼有了一段距离,突感身后少了什么,方才将脚步放慢了许多,状似在悠闲漫步。
“仙君,你走得也太快了,我都要追不上了!”可即便是故意放慢速度,对楚暮来说依旧是很快。
他弯腰用手臂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道:“仙君,刚才那人也太过分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揍他?”楚暮说着一脸愤然的撸了撸袖子,一副老子罩你的架势。
一怔,江子陵似有若无瞥了他一眼,纤弱的半大少年说着豪言,明明没有一丝胜算,可他笑得过于灿烂,让人产生一种他说不定可以打赢的错觉。
江子陵微微偏过头去:“无须理会。”
“我只知道,仙君不能让人给欺负了,若不然,要我有何用处!”
江子陵闻言,指尖微微一挑。
楚暮神采奕奕的看着江子陵,心下却想着,虽然是被江子陵强行绑在身边的,可他和江子陵也算一条船上的人,说江子陵的不是就是说他的不是!敢说他坏话,不把人揍一顿他心里不舒坦!
他正想活动活动筋骨,热闹的大厅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楚暮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宽厚的大汉倒在桌上,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一旁的白面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脸白了几分。反应过来后,他上前呼了两声,又摇了摇,却不见人回应。
只见那汉子面色痛苦,双目紧闭,他吐息浅了些,那满身酒气遮掩不住。
“这是,怎么了?”白面书生呐呐道。
全然不顾身后混乱的场面,江子陵道:“我们走。”
楚暮有些疑惑,下意识看了眼江子陵,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依旧冷冽。
他撇撇嘴,沉默着将袖子放下。
热闹过后的李府已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客人留下的瓜果残骸遍布,仆人们正在收拾着。
“听说那位仙君要为咱们的小公子治病,仙君真是好心肠,小公子日后定能健健康康成长。”李府的大厅内,一个长相水灵,手下正收拾着碗碟的丫鬟说道。
在她一旁的瞧起来较为年长的丫鬟听到她这么说,笑着道:“你可没听到全部,夫人之前请了术士为小公子算了一卦,说小公子三岁之前不能出府,否则的话会早早夭折。仙君就又说是在府内治疗,估计今晚仙君要在这里住下了,咱们啊,说不定也能沾沾福气!”
江子陵确实要在李府过夜了,要让李府的人看起来他一直都在李府治疗孩童,他才能将孩子抱出去,顺着红线寻找在背后作怪的邪祟。
婴孩将手搭在奶娘的手臂上,转动着小脑袋,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小公子今天很开心呢。”奶娘笑道。
李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婴孩软乎乎的脸蛋:“夏儿开心吗?”,孩子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咯咯笑着。
看着那头戴虎头帽的胖小子,李夫人慈祥的笑容中却带着些许无奈。
这孩子自出世起就一直养在府中,从未出过大门,往常在府里哪里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想来孩子也是觉得新奇吧。
李夫人抱着婴孩将它小心翼翼放进房间中的摇篮中,而后久久伫立在那,似乎没有离去之意。楚暮见状,忙对她说:“夫人,仙君施法时不得他人在场,若执意在此,怕是会出岔子。”李夫人听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奶娘离去。
房间中的江子陵听到房外的楚暮已经将众人劝退,便抱着熟睡的孩子悄悄出了李府。
已是黄昏之时,天气凉上了许多,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江子陵顺着红线走了许久,为不惊动那妖物,他未敢使用法术,可街上的行人众多,孩子身上缠绕着的线也越来越模糊,目标也瞬间不清晰起来。
江子陵只好先停下脚步,想等待人群散后再去寻找。停了有半刻钟,孩子身上的红线却突然亮了起来,这说明那妖物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他不敢耽搁,忙向着红线寻去。
不远处,一个卖玉器的摊位之前,芳乐欣正低头挑选着心仪的簪子。摊主见是个大金主,卖力的介绍着簪子的好处,而萧锦正站在芳乐欣身后,牵着她柔软的小手,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只簪子好看吗?”芳乐欣将挑选好的簪子戴在自己头上,因为看不见簪子,将它戴地有些许歪了。
萧锦看后微微一笑,抬手将簪子扶正,顺便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再抬头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芳乐欣道:“我好像看到江公子了。”
“嗯?江公子吗?在哪里?”芳乐欣忙朝萧锦看向的地方看去,只瞧见了正攒动着的人群。萧锦笑而不语,正要朝江子陵的方向过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身后的芳乐欣问道:“你怎么停住了,你看到江公子啦?”
“我看到他了!”芳乐欣找到了江子陵,正要前去,却被萧锦拉了回来,他的手劲之大,令芳乐欣吃疼。
而萧锦并未在意,只将视线放在江子陵怀中的孩子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手也紧紧握住,将芳乐欣拽得更加疼了,她痛呼道:“萧锦,你这是想痛死我吗!”
第二十八章 要被打了?
萧锦一愣,慌忙松开手。
“你发的什么疯!”芳乐欣揉了揉手,睨了他一眼。
看到身边委屈的揉搓纤细手腕的人儿,萧锦眼神闪烁片刻:“不是,芳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
芳乐欣撇过脑袋不看他,萧锦见她还恼着,他挠了挠脑袋,颇有些无奈。
“疼吗?”萧锦缓缓地伸出手去。
感到手上传来的温热,芳乐欣眉毛一挑,抬头看他。
一双宽厚的大手牵起芳乐欣,力度适中的帮她揉着手。看到萧锦温润的面容带上几分讨好与疼惜,芳乐欣心下一软。
萧锦向来待她极好,虽然她有意识到萧锦近日有些反常,可她终是舍不得与他怄气。
芳乐欣只是嗔怪了他几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好了,我们去与江公子打声招呼吧。”芳乐欣道。
萧锦点了点头。
可待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江子陵已经不见了,而他们二人也早已就被淹没在人流中。
宽阔繁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车辆川流不息,人们欣赏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热闹非凡。
胭脂粉店梁下站着的小女孩一只手拿着串糖葫芦,一只手被头戴金钗的富贵女人牵着。她咬下一颗糖葫芦,安安静静的站在母亲身旁,滴溜溜的杏儿眼看着外边热闹的景象。
忽然,一道颀长是身影乍然撞入她的眼中。
“嗒。”的一声脆响。
一颗红艳艳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圆脸微红,呆呆的看着前方。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人轮廓利落而深邃,眉目清冷绝情,犹如天上仙,恍惚间让周围的一切都虚幻了起来,亦是叫世间喧哗噤了声。
可她也很快就挪开了视线,不知为何,她莫名就是觉得那人周遭气息冷得可怕,仅仅是看着就让无端升起一种敬畏感。
让她忍不住靠近,却又害怕靠近。
低头,看到的却是那颗沾染上尘土的糖葫芦。
她愣了愣,波光在小女孩眼中转动,下一瞬,大滴大滴的泪水扑簌扑簌砸下来,惊着了一旁抹拭胭脂的母亲。
自然的,小女孩就没注意到江子陵臂弯中的襁褓。
人群熙来攘往,江子陵怀中微动,一声软软的轻呼响起,自他怀中露出一张粉嫩的脸蛋。
江子陵看了眼孩子,襁褓中的孩子无意识的动了动脑袋,咂吧咂吧嘴,再次进入梦乡。孩子白净的面孔恬静而美好,安静的蜷缩着,对周遭的嘈杂热闹毫无所觉。
环绕在孩子周身的细微红丝穿过人群,一路延伸至街道尽头。
江子陵收回视线,沉默的跟随。
卖力呦呵的小贩、奔跑在街道上的孩童、窃窃私语的行人......
他的神识覆盖方圆百里,仔细查探着途经的每一个人。
天边渐渐洇开了夜色,原是分散的人群像是有组织的一样,逐渐汇聚成一条人流,涌向一个方向。
与被红线引来的江子陵不同,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指引着人流,让人流前进的方向与红色的线所指引的方向重合。
不多时,建筑的轮廊彻底呈现在眼前——正是白日里江子陵去过的那座寺庙。
宽阔的道上人群骈肩迭迹,好不热闹。
寺庙中的送子观音被传得神乎其乎,不少人慕名而来,有的想一睹送子观音真颜,有的是为了求个念想,而大多数是抱着求子的态度来的。
江子陵愈是靠近寺庙,那红线上缠绕着的光芒就愈是耀眼。
模糊的线索轮廊逐渐清晰,就在这时,怀中孩子浅淡的眉头动了动,身子不安的蜷缩了一下,环绕在孩童周身的红丝光芒却瞬间减弱,转眼就消失殆尽了。
江子陵再向前行近几步,孩子身上仍然没有丝毫的迹象,许是对方察觉到了他,逐切断红线,意在隐藏行踪。
正待进寺庙一探究竟,江子陵凤眸轻轻一扫,视线中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无论是那日的孩童,还是现在的街道。
萧锦出现的时机都太过蹊跷,思及此,江子陵逐上前问候。
江子陵一礼道:“萧公子。”
驻足在花灯铺前的萧锦见了江子陵,面上有一瞬的惊讶,却又在下一秒及时收敛了起来,还礼道:“江公子,好巧。”
萧锦话音刚落,那花灯铺子幕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阿锦,你看我这花灯好看吗?”
撩开帘子,打里探出一位秀丽的少女,她手中提着一对色彩斑斓华美的花灯,瞧见站在萧锦身旁的人,福礼道:“见过江公子。”
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子陵生疏的抱法给硌得不舒服,他挣了挣,看着颇不安分,江子陵拍了拍襁褓,无声的安抚着。
眼波流转间督见江子陵怀中的孩子,芳乐欣愣了下,她脚下一时不查被门槛绊了下,手上一对花灯荡起一道弧度,照亮了周围。
萧锦眼疾手快的闪到人前,及时扶住了芳乐欣:“芳儿,你没事吧?”
芳乐欣顺着萧锦的力道站稳:“没事,没事。”
看了眼江子陵,芳乐欣有些局促的笑笑,再看向那白嫩的孩子,她的表情有些微的复杂。
将一盏花灯递给萧锦,芳乐欣转而又看了眼那孩子,斟酌片刻,还是没能说出口。
萧锦接过花灯时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芳乐欣的手,看向江子陵,温润的面容如春风拂面:“江公子,又见面了,我们二人与江公子真是有缘分呀。今天有庙会,街上正是热闹着呢。我与芳儿正打算去寺庙,江公子也是来寺庙祈福的吗?”
江子陵微微颔首。
“那我们正好顺道,不如江公子与我们二人一道同行?”萧锦转头看向身旁的芳乐欣:“芳儿你觉得呢?”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芳乐欣晃了晃神,后转头看向萧锦,娇俏的脸蛋上牵起一抹笑:“好呀。”
“那就有劳二位了。”江子陵道。
似是想起来什么,芳乐欣在江子陵身侧左右看了下,疑惑道:“诶?江公子,那跟在你身边的小孩呢?今天没与你出来吗?”
“我派他去处理别的事了。”江子陵淡淡道。
“这个小畜生!”
在嘈杂的街道上,不知是谁,突然愤恨的爆了好几句骂人的老土话。
修真之人的五感何等敏锐,更何况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他们的声量一点也不小,他们的对话江子陵听得一清二楚。
那声音的源头围坐着几人,各个面色带怒,连带着语气动作都激动起来。
“这兔崽子什么不学好,学人做伢子!我呸!”
“究竟出了什么事?大家伙聚在一起,庙会就要开始了呀。”
那人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李老爷家丢了孩子,一家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这才一岁的娃娃他能自己跑到哪里?他是被人抱走的!你们可知是谁抱走的?听说那也是个孩子!”
“昨天我才去了那小娃娃的周岁宴呢!李老爷家好不容易求来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真的没了......心都要碎了!”
“可不是嘛!”
“这事我听说了,那抱走孩子的人是抓到了,可就是问不出小公子在哪儿,也不知道他给藏什么地方去,可把人急死了!现在人给押堂里边了,李夫人当时还说要活刮了那小畜生呢!”
闻言,江子陵心一紧,眉微微拧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要被打了
“你究竟将我的孩子藏到哪去了!”年轻妇人恶狠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半大少年,只要一想到他拐走自家孩子的事,那钻心的痛楚就让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众人将楚暮围在中间,竖立在一旁的管家推了一下楚暮:“夫人问你话呢!”
楚暮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晃了两下,险些扑倒,他稳了稳身形,缓缓抬头看向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李夫人。
“夫人见笑了,何来拐带小公子的说法呢?我可是一直守在门外,从未离开半步呀,小公子自然是在屋内由仙君施法治疗。”
李夫人额前一缕发丝垂落脸颊,泪水模糊了她本来精致的妆容,粉扑一块块粘连在一起,显得很是狼狈,哪还有初见时李家主母的美艳华贵?
面对众人满带恶意的目光,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是过分的安静,映着他如今的处境,实在令人费解。
李夫人见了,不满的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立即有两个家仆自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将楚暮强硬的按倒在地上。
身体接触到坚硬的地板,楚暮眼前景像晃了一瞬,疼痛感带着从喉中挤出一声闷哼。
楚暮艰难的抬头,神情淡淡的看着李夫人,镇定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仙君吩咐过治病途中不得打搅,突然带着这么多人堵着房门,是我该问您想干什么吧?”
“我儿分明就是被你藏了,如实招来还可以免了你皮肉之苦,若是再不招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楚暮挣扎无果后,对着李夫人道:“仙君施法总是要些时辰的,若是二位贸然闯入,惊扰了仙君倒是事小,若是术法反噬伤了小公子的根本,岂不是火上浇油,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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