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意别人想什么,扔下这句话,俞南弛带着人穿过人群上了楼。
围在这里的不止他们这群人,孟祈安也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脖子上黑紫狰狞的伤还在,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阴冷如蛇蝎的眼神落在俞南弛身上,转了个圈,又落在角落里的沈衍身上。
麻花辫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若有所思,被宋简招呼着跟上了楼。
这一晚在众人心思各异中过去。
.
安澈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往日总有纷纷扰扰的梦扰乱睡眠,这一次却只闻到淡淡的乌木香,仿佛置身于温暖柔软的小窝,让人骨子里都染上慵懒,以至于他醒来时还有些不知年岁的迷茫。
房间采光很好,装潢低调奢华,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清,像是许久没人入住,床上放了只憨头憨脑的胖恐龙玩偶,与工整得几近严苛的卧室格格不入。
他撑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过,深色睡衣略微宽大,显然不是他自己的——他也不可能在逃亡时随身带着睡衣。
【你醒了。】系统沉重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睡得着的!】
安澈:【怎么,哪儿又崩溃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系统咬牙切齿:【太奇怪了,我观察了半天数据,发现沈衍大概率会被提前下线,你必须进行干预,保下他。】
这段剧情没有太大变化,原剧情里安澈也因为第一个产生异变的原因被俞南弛亲自看管,除此之外安澈剧情少得可怜,逃亡时为沈衍挡刀后差不多销声匿迹。
【知道,我会多留意他的。】
第14章 :沉溺
咯嗒——
房门被推开,俞南弛刚走进来就对上安澈那双浅淡水润的眼,他坐得不太规矩,耳后耀眼的红发随意耷拉着,领口微开,锁骨线条流畅柔美。
很亮眼。
他靠着床头,也许是累,也许是单纯的松懈,修长白皙的手半截藏在袖子里,露出来的白得快发光。
脸上已经有了红润,像养得油光水滑的小狐狸,漂亮的眼依赖地盯着主人,乖乖待在窝里等待投喂。
俞南弛走了会儿神,便对上那人带笑的眼。
安澈晃了晃袖子,声音懒洋洋的:“俞队,我好饿呀。”
——饿了?
哪儿饿了?
像是装着乖,又轻言细语引诱着,流露的情绪似真似假,距离把控得刚好。
又像是单纯的嘴馋,热切地盯着那几块松糕,坦诚直率。
俞南弛眸色渐深,不动声色走过去将盘子摆在床头柜上:“早餐,虽然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是几块松糕,肉粥和罐头,在末世算是相当不错的伙食,也得益于这样大一栋别墅存放了一些备用物资,不多但够用。
安澈倒是没说假话,他确实饿,肚子里空荡荡有些发昏,但真吃了半块松糕后又觉得不适,明明松糕微甜不腻柔软适口,他又难以下咽,喝了口粥也没觉得好多少。
饥饿与厌食双重折磨之下他忍了又忍,吃了几口后终究是抵不住那股浓烈的恶心:“咳咳……”
他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咳得眼泪湿润。
“身体不舒服?”身边一直观察着他的俞南弛立刻递来一杯温水,“别急,慢慢吃。”
安澈接过水喝完,勉强压住那种恶心的感觉,却只觉得眼皮都累得撑不开,异能又开始在体内暴动。
真难受。
他干脆顺着疲倦的身子又坐回去,微卷的头发看着无精打采,桃花眼恹恹的:“你吃吧,我有点吃不下。”
他的脸很白,也过了长青春痘的年纪,白得一丝瑕疵也无。
尽管是病着也很好看,忍不住让人纵容和心疼。
【熬过这三天就好。】很难得系统这种没心没肺的也安慰起来,【不会难受多久。】
温热的手抚上安澈额头,指间茧子粗粝,剐蹭在细腻的皮肤上激起阵阵心悸。
安澈偏了下头,有些迷茫:“怎么了?”
俞南弛手落了空,几缕发丝卷入手心,软软的。
他望着安澈的眼,放缓了声音:“吃得太少了,待会儿不舒服。”
安澈说:“吃多了我也不舒服。”
但他觉得俞南弛说的有道理,打算再喝点粥,却见俞南弛很自然地端起来,勺子递到他唇边。
“来。”
对上安澈疑惑的眼神,俞南弛镇定自若:“你没力气,我帮你端一下,这样你喝得也快些。”
他的动作贴心而温柔,偏偏很自然,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安澈没说话,低头慢吞吞喝了几口。
胃口不好很大程度上减缓了他吃东西的速度,往常几分钟能喝完的粥硬生生被拖延到了十分钟,俞南弛却没半点催促的意思,脾气好到让人难以相信。
实际上,俞南弛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沉溺于投喂自家宠物了,看着安澈小口小口吃东西确实很有成就感。
特别是,这只狐狸不挑食,很乖。
安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勉强喝了半碗粥别开脑袋不吃了,俞南弛便收好东西起身:“再休息会儿吧,我出一趟门。”
安澈点头:“好。”
【唉,俞南弛这么温柔还细心,你们选反派的标准会不会弄错了?】
系统……它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都在针对它:【你看过剧情,这个反派险些让几位主角攻死在丧尸群,引爆一整栋楼只为弄死孟祈安,要不是唐蔺来得及时,他差点把沈衍丢下车摔死。】
【你这话说的,那不是因为主角团想先逼死他才反击吗,那栋楼都是丧尸,他引爆了也是为民除害。】
某种程度上来说,俞南弛白得不能更白了。
【……你还说我对主角滤镜重,你这算什么,选择性耳聋眼瞎?】
俞南弛不知道安澈在想什么,只是最近越来越觉得他很可爱。
他曾经觉得人是种很麻烦的东西,末世降临时组建的小队人越来越多,不服的人也越来越多,权势于他只是过眼云烟,他只是用了最省心省力的手段。
俞南弛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爱,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很可爱,可怜兮兮祈求他的样子也很可爱。
跟他以前接触的人都不太一样,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他想,多护一个人也没关系。
就当是朋友,多照顾照顾。
外面的风景依旧很美,那些过于茂盛的植物安静地伏蛰,见俞南弛出了门,安澈换好衣服打算出去看看。
虽然答应了再休息会儿,但他想去看看沈衍那儿怎么回事。
开门出去的时候安澈还有些意外,别墅二楼静悄悄的,看起来人似乎走光了,灯光暗沉,走道上只有装得精致昂贵的壁画,多是优雅端庄的女人,或是风景。
安澈抚着挂灯上雕刻得栩栩如生黄金造的天使,摸到崎岖不平处,发现天使三对翅膀被折了两只,手里捧着的一串珍珠也被抠掉,没了圣洁的模样,只剩丑陋怪诞。
细看那些壁画边缘,精雕细琢的画框也坑坑洼洼,被恶意破坏。
他将手插回兜里,朝靠走廊第二间房间走过去,他记得那是沈衍跟其余几人住的地方。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安澈退了一步,发现来人居然是孟祈安。
他记得这两人不是已经闹掰了吗?
“你这是来找沈衍的?”孟祈安率先开口,笑容带了些讥讽,“没想到你情根深种啊。”
虽然他今天穿得还算讲究,但安澈还是看到他脖子上残留的伤痕,他有些奇怪:“你这是出去跟异种火拼了?还是嘴贱让人报复了?”
他昨晚上状态不好,还不知道孟祈安跟俞南弛之间爆发的矛盾,立马见孟祈安黑了脸,他还有些奇怪。
第15章 :矛盾
但孟祈安很快恢复笑意:“这不关你的事,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你比较关心的事吧,比如沈衍。”
安澈问:“他人呢?”
“跟他的小情人出去了,你早点过去找一找,说不定能看到他们谈情说爱呢?”
他话语中的情绪很淡漠,提起沈衍时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人看不出他曾经与沈衍那么亲密。
也难怪,他们俩一开始本就是相互利用。
稍有差池便会崩盘,这段感情能维持到最后的条件太苛刻了。
安澈这才正眼看他,桃花眼里多了些冷意:“你之前那么喜欢沈衍,现在却用他来威胁我,还真是利益至上,狼心狗肺。”
“是吗?”孟祈安依旧面不改色,“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不过是被他欺骗蒙蔽的人罢了,尽管他的手段低劣,我们还是被欺骗得团团转,还不如联手,一起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自从分手以后沈衍左右逢源,将你抛之脑后,你难道不想报复他吗?”
归根结底只是他没占到便宜而已,孟祈安是个烂人,他不在意沈衍小心思有多少,沈衍人品有多烂,他只在乎自己得到了多少。
可惜沈衍没品出来,他看起来自大狂妄,实际上懦弱敏感,满心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却连身边人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明白。
但安澈不是,他所付出的情感、金钱、时间都是自愿奉上的,他对沈衍毫无底线的偏心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那炽热的爱。
这份爱让孟祈安嫉妒、厌恶,他不在意沈衍身边有多少人,反正大家一起烂,却嫉恨沈衍被真真正正地爱着。
明明沈衍跟他一样恶毒,凭什么被一个那样干净的人喜欢着?
他想将安澈也拉下水,他从没得到过那样的感情,也不信有那样真诚的人。
故意提起沈衍,他满怀恶意,期盼从安澈眼里看到丑陋的恨意、扭曲的嫉妒,再冷静的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都会有扭曲的一面。
——但安澈没有。
他的眼里依旧清澈。
很干净。
孟祈安几乎维系不住脸上的笑。
“你还是不甘心。”安澈似乎是真的在疑惑,“为什么,就算报复回去又有什么用。”
孟祈安理所当然:“这还用解释吗,被人算计,当然要报复回去。”
他从小到大学会的只有锱铢必较,不信任何人。
也许他尝试过相信被认为“同类人”的沈衍,但沈衍转身给他捅了一刀,算他栽了个跟头,没玩过沈衍,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也是。”安澈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不想跟你一起报复他。”
孟祈安嗤笑:“对,你还想着他、喜欢他。那你怎么不去看看他身边换了多少人,哪儿轮得到你喜欢?”
安澈并没有被孟祈安的冷嘲热讽激到,他只是说:“是啊,他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了,跟谁在一起也与我无关,已经过去了。”
“愚蠢。”
孟祈安冷冷看着他,忽然想到,为什么安澈不能换个人喜欢?
真是让人嫉妒得快让人发疯。
要是安澈喜欢他,他或许会跟这个人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熟悉,他会多一个这样爱他的人。不,也许没什么变化,他们同样会吵架分手。
他跟沈衍一样恶毒,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两个混账。
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以后,孟祈安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了。
在心里无数次贬低沈衍以后,发现自己居然连沈衍都不如,至少他们相爱过。
恶意在心里膨胀,孟祈安抱着胳膊靠着门:“没关系,你不用纠结什么了,所有人都会死。”
安澈问:“这个所有人包括你?”
“谁知道?我真是厌倦了深思熟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那些用表格装订好的计划真是虚伪透了,像我们这样的俗人要一遍遍准备、一遍遍演练,勉强摸到天才的门槛——命运天注定,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都是庸人,俗人!成为天才需要运气,这个世界却吝啬——多我一个天才怎么了?”
“绝精的鳏夫!”
“更何况,明明未知的未来才最迷人,同在这片满是怪物的林子里,也许明天死的是你,也许是我,那有什么所谓,当下开心就好,说不准哪天过不下去了扯根绳子一荡——当然,我真心希望你能多活几年。”
孟祈安说得激动而认真,几乎快要手舞足蹈,格子衬衫随着动作变得皱皱巴巴。
“多活几年——好好看看这个疯癫的世界,替我看看,我不信你还能无动于衷!无动于衷的都疯了!”
富丽堂皇的走廊,暴跳如雷的绅士,让安澈有一瞬间的错乱感。
这荒唐的对峙。
“你真是疯了。”他感慨,无动于衷的身体同他平静得几近冷漠的表情让气氛降入冰点。
好像没听见孟祈安说出的话有多疯狂。
“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撒泼打滚。但为什么要跟我闹?”安澈从来不懂委婉,“我是你的谁?”
孟祈安脸上的表情通通凝固了。
他精致打理的发型可笑得像是扔在地上被踩扁染上泥土的花束。
从精致昂贵变得廉价肮脏。
嘴唇翕动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真是绝情,外人都说你温柔,真该让他们见见现在的你……”
“外人也说你冷静理智。”安澈礼貌地回道,“但我并没有义务对你温柔,我不理解,你的冷静呢?”
“不要太沉溺于精神世界,也偶尔醒来看看,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清脆落地的话作为结尾,砸得人七荤八素。
孟祈安脸上大概空白了几秒。
明明表面上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对伤害过他的人都那么关切,偏偏说出口的话却那么冷漠。
他真是看错了,安澈哪里是小可怜。
每一次都叫他无话可说,每一次都在他自己醒悟之前直击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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