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知道一些东西,应该不多。”南转过身来,这时才看到他的手上有些湿润,几滴水正往下掉,被他用毛巾擦干,“如果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一定不会选择继续跟下去。”
冬整个人十分防备,不止对这个人,还对他说的话:“你除了造谣就没别的手段了?”
“小孩子没分辨能力,我理解。可惜他一直把你当成工具,据我所知,他一直让你在那间玻璃橱窗里……别瞪我,我也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你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南那张跟安澈极其相似的脸上,露出了个熟悉的笑:“你知道他最喜欢的人偶是谁,你见过,他叫夏,你难道没想过取而代之吗?于他而言那是他创造出来最完美的人偶,倾注了最多的心血,那小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安澈全部的关注,你难道就不想成为比他更完美的人偶?”
冬拳头攥紧了。
“你在安澈身边做得再好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看吧,我和夏谁留在他身边这么久过,他对我们的关注少过吗?只有你这么老实,这么愚蠢。”
冬小脸冷冰冰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听。”
他好像没受到影响,转身就走,可惜仓促的脚步到底还是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冬还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心情。
系统在一边实时播报:【冬还没被策反,不过应该快了。】
安澈估计也是,这段时间他对冬花了点时间哄了哄,比原剧情更亲近些,不过他还是觉得冬不可能忍受一直这么被管着,所有生物都向往自由嘛,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南那样,疯成那样。
小孩子打闹起来破坏力果然还是太强了,不过只要他还在,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太大。
问题是安澈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他想了想道:【果然还是临走前把他们都带走比较省事。】
系统:【……不行!】
它不想知道这个带走具体是什么样的暴力手段。
第49章 :
冬不太会掩饰情绪,接下来几天他要不在沉默,要不在走神,偶尔盯着安澈大半天。
在他第三次把盐当糖泡水里递给安澈喝后,安澈终于忍不住了。
他敲了敲桌子,拉回了冬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冬立刻扬了下头,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此刻离得很远,才眼巴巴地看着安澈:“……我没想什么。”
“南跟你说了什么?”
谎话被戳穿,冬瞬间涨红了脸。
见问不出来什么,安澈便起身直接去找南。
南好像并不意外他会过来,此刻他正在给盆栽浇水,十分悠闲的模样,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晃一晃地还挺可爱。
虽然安澈不是第一次见他用自己的脸,却还是不免一震。
确实很怪异,就像面前摆了一个巨大的镜子,一睁眼就是自己。
南放下水壶,冲他笑了笑,眉眼弯起的弧度都把握精准:“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澈眉头跳了跳:“别对冬说那些奇怪的话。”
“这么维护他,难道你喜欢那样傻乎乎的性格?”
“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南没给他回答的机会,自说自话道,“对,你喜欢你自己,也只会在乎自己。”
安澈觉得这话有失偏颇,但他懒得纠正,因为这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埋怨,而不是陈述罪证。
“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怕到哭着求我的模样。”
安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务实,更希望我露出真实的一面。”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南不理会他带刺的语气,侧过身让他看清盆栽里的植物,“可爱吗?”
那个小小的盆栽里被肉嘟嘟的植物挤满,肉叶上面长满尖刺和脓疱,一颤一颤好像下一秒会膨胀起来吞掉主人。
安澈:“……”
长得这么寒碜,是怎么跟可爱沾边的。
你们这些非人物种的品味实在难以恭维。
“制造一个人偶的时候,你应该只关注了外形,让我们更像人一点,更正常一点,要是能融入社会那就完美了。可惜我们是怪物,不管外表再完美,内里跟这盆植物没有区别。”南抚摸着那株植物的叶片,乳白修长的手指与狰狞丑陋的植物造成巨大反差,“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我,冬和夏,都是怪物。”
“是你造出来的怪物。”
风轻轻吹拂着,很柔和,带着远方的花香落到阳台上,又无声无息地消散。
安澈看着面前这个从头到脚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在苦恼,在思索,在用最温顺的态度控诉。
“我猜你并不想知道我被抛弃后去了哪儿,怎么活下来的,又奔波了多久才找到你,因为你并不关心,没关系。”南将他额前一缕碍事的碎发别到耳后,金发柔顺地落在他手里,又被揭开,露出干净的耳垂和脖颈,“我只是好羡慕他们还能留在你身边,我想继续跟着你。只是奔波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
“可你已经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了,我很伤心。”
他微微低头,垂落的发丝与安澈的发丝交融,彼此密不可分,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亲密无间。
安澈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很让人惊喜的演技,在哪儿进修过?发现囚禁不了我,开始走怀柔政策了吗?”
南眼中的温柔瞬间荡然无存,他灰色的眼静静看着安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沉默。
南轻轻揽住安澈,声音无奈又无辜:“安,一定要把我说得这么无情吗?”
“你一开始是想杀了我,对吗。”安澈任由他搂着,垂下眼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最后没下手,也许是没玩够,也许是反悔了,现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他听见南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有些痒。
他偏了偏头,看到南清瘦的侧脸,柔软的头发,心里暗暗警惕。
“就当我自作自受,你别生气好不好。”
安澈一顿,他有一种微妙的被哄着的感觉,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他轻轻挣开南的拥抱,退了一步,对上他温和而灰翳的眼。
就冲他那双眼睛,安澈都很难说出重话。
这个世界的反派不只是针对主角团,最后甚至对整个瓦约街都进行了报复,死伤惨重。
但现在他在做什么?
安澈对他笑了一下:“不用多说什么,麻烦。”
蛊惑完小的来蛊惑老的,第一次见到这么敬业的反派。
他转身离开,其实在刚刚聊天的时候就有些想明白南要做什么了,无非就是温水煮青蛙,谁先沉不住气谁输。
“安澈。”
他没回头,肩头多了片温热,是一件外套,似乎刚刚被脱下来,还带了些余温。
“天有些冷了,别着凉。”
安澈抓住有下滑趋势的外套,依旧没回头:“谢了。”
南大概还站在原地,安澈低头,这是件深棕色皮衣,于他而言有些大。
他若有所思。
南做得很细致,但多少有些刻意,人偶哪会有这样温暖的体温,他们穿上去的衣服大多只起一个装饰作用,免得引起奇怪的注视而已。
他脱下来的外套,怎么可能还有温度?
真体贴,像一个瞄准目标、耐心又精明的猎手。
消息是被南带回来的。
“芙斯托被关起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刚从外面买完菜,两手一边提一袋子,鞋都没来得及换。
安澈把手里的零件一抛,几步走到他面前:“怎么回事?”
南将东西放下,语速飞快:“别着急,只是怪物公会的一次传唤,要是有确切证据早就关进看管所了,她不会有事的,街上的混血种多多少少都有这种经历。”
但安澈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他目光从南身上剥离,落在半空虚无的一点,怔愣着,又归于虚无。
这是南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的情绪并不像普通人听到噩耗时那种郑重又剧烈,也不像他遇到危险时的慌乱哭泣,分明淡如白水,却那样深刻,像一瞬间脱力一样。
但也只有一瞬间,他嘴唇还有些苍白,却已经反应过来,身上又充满了力气。
“我去找她。”
又是一个半夜,风冷冷清清地刮着,安澈走到公会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身上是冷的还是热的,只是脸已经吹得僵了。
他抬头看着这栋灯火通明的楼,灰扑扑的墙,硬邦邦的路,几个沉默老实的字母挂在大门顶上,灰尘遍布。
“怪物公会”。
如果不是顶着这几个字,大概会被人错认成歇脚的旅馆,它没有半点特别之处,似乎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应该变得特别一点,却因为这四个字瞬间严肃起来,一个朴素的老人摇身一变,成了德高望重的隐士。
只要这几个字在这里就够了。
安澈没带南和冬,在探明情况之前,他不会贸然暴露他这几个人偶,他是同西尔希女士一起过来的。
西尔希女士还宽慰他,说每个混血种差不多都进去过,观察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能放出来。
但安澈还是过来了,他先是打探了消息,芙斯托被找上门并不是因为别的,是医馆里爆发了冲突,有混血种精神异常伤了人,她作为当时在场的唯一混血种被叫过去谈话,大概几天就能出来。
安澈跟着警卫到了监禁室,隔着栏杆看到里面坐着的的芙斯托。
才几天没见她似乎瘦了些,脸上止不住的疲惫,眼皮无力耷拉,眼睛直直望着地面,鼻梁上也多了些灰尘。
安澈抓着栏杆用力到指尖发红,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这一点声音在空荡荡的监禁室里都格外响亮,芙斯托立刻抬头,倦怠的眼里多了一道身影,似乎赋予了她一些力气,她站起来疾步靠过去,同安澈的手叠在栏杆上,紧紧地握着。
她的眼里似乎有水光,眨眼又消失不见:“安,我的小宝。”
安澈担忧地看着她:“妈,你什么时候能回家,不会在这里太久吧?”
“不会的,别担心。”芙斯托手指贴在他脸颊,拇指揉着他的软肉,“有没有好好吃饭?乖乖跟哥哥一起,等我回家。”
说起吃饭,安澈心情又沉郁起来,他似乎十分疑惑又说道:“哥哥喝了肉汤,总说有股奇怪的味道,还说有小骨头硌牙,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芙斯托的反应。
芙斯托微微垂下头,抚摸着他的脸,怜惜地说:“一定是肉放久了变质,怪我没钱,等我出去一定给你们弄最新鲜的肉吃。”
安澈抿唇点头。
身后的西尔希女士同她问好,芙斯托高兴地捧着她的手轻吻了一下,感到由衷地高兴:“有你们来看望我,我真的很开心,等我出去一定要请你来我家里做客!”
西尔希女士替她捋了捋额前发丝:“我相信你的手艺,一定是在外面买也买不到的。”
第50章 :
离开怪物公会的时候,西尔希拍了拍安澈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她不希望你这样愁眉苦脸的,往前看,尽情做你想做的事。”
安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跟她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的秘密,你不应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吗?”
西尔希一贯精致而明媚的脸暗淡了些:“人不能一直做错事。”
外面又开始下蒙蒙细雨,灰扑扑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湿漉而深沉。
安澈目光落在自己湿了半边的衣角,捏着边沿开口问:“你觉得那是错的,为什么不阻止她?”
“没有人一直是正确的,我们只是想活着,或者活得更好。”西尔希说,“但最后我也做了错事,要和她一起赎罪。”
雨不大,但很烦,连绵着将他衣服打湿了大半。
安澈往边上站了些,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为什么她要杀艾莎?”
那个死在后街的女教师,也是导致安澈进看管所的原因。
“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还没想到原因,那么我也不知道。”
西尔希又开始打哑谜了。
安澈只思索了一会儿便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
也许是知道的,但他不太能立刻下定论。
过了一个拐角,安澈看到街道对面打着伞的人静静等待着他。
特意带了口罩帽子,遮掩那张与他分外相似的脸,只是眼睛依旧很亮。
西尔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决定你的未来,无论是对是错,往前看。”
伞停在安澈前面,外套先一步搭在他身上。
南走过来揽着他,将他沾了些雨水的发尾搓干:“回家洗个澡,别感冒了。”
安澈被严严实实遮着,他看着南把唯二的伞递给西尔希,隔着雨帘观察他的眉眼。
长得很俊,线条流畅,眼皮薄,眼珠子是好看的雾灰色。
被小雨淋着依旧优雅从容,成熟又稳重,尽显绅士风度。
“南。”他微微动了下手腕,伞倾斜了些许,“进来。”
他看到南笑了起来,立刻又凑过来,那张脸上浅浅的卧蚕也生动不少,并不显得幼态,而是温柔的。
他好像也在谁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安澈紧了紧手中的伞,从余光里看到西尔希捂着嘴在偷看他们。
他立刻拉着南靠拢了些,加快步伐:“先走。”
南低下头,仔细听他说话:“嗯?”
安澈有些无奈:“西尔希女士要看我们笑话了。”
他看见南扭过头去,闷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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