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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见骨有医保，急救费能报销百分之五十，ICU能报销百分之二十，国外的新药完全不报销，拿到单据后，能领回四千五百七十一块五，相比起庞大的医疗费来说，这点钱还不够再住一天ICU病房。
家里总共就那不到十万块的存款，就算一下子全都拿出来，也不够陈见骨住几天。
缴完费，江圭去ICU看陈见骨，他的情况还很危险，人又昏迷着，江圭没能靠近他跟前，只被允许穿着全套的隔离服装，在ICU的办公区隔着玻璃看他。
这个还没到十六岁生日的少年完全没了早晨那股鲜活的气息，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灰白，人事不省，唯有各种监控仪器发出有规律的轻响声。
探病时间结束后，江圭转出来，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呆呆地盯着某个点出神。
他以前也不算有钱，但从来没有为钱愁过，这是江圭第一次体会到缺钱的困窘，亲人的大病真的能够打败一个人。病人的每一点生命都要用钱争，当钱用完的那一天，可能这个医生与死神争夺的病人就再也抢不回来。
发呆发了良久，江圭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温如璧，有些沙哑地开口问候，“温师兄，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也不看现在才几点。”温如璧不爽，“我们晚上约了见面，你不要告诉我说你要爽约。”
“我没有，”江圭低低叹口气，“横溪街羽翼广场三楼那家咖啡厅八点是吗？我马上就过去。”
“去那么早干嘛？现在七点都还没到。怎么，越想越心急，迫不及待了？”
“是，我希望能尽早签下来。”江圭难以启齿地说道：“我现在缺钱，希望能早点接到工作……”
温如璧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太晚了，而且走兼职模式的话，一个月基本接不到多少单。”
“如果签全职的经纪约呢？”
“啧，你现在不打算读书了？以N大学习的紧张程度来说，要是签全职的经纪约，你根本不可能按时完成课业拿到毕业证。”
“书什么时候都能再读，我可以休学两三年，先做全职的模特。”江圭勉强笑笑，“麻烦你帮忙牵桥搭线。”
这下温如璧终于听出不对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要是真缺钱，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借给你，你别冲动。”
“谢谢。”顿了一下，江圭疲惫地说道：“小骨病发，住进ICU了，我现在需要钱。”
温如璧沉默一会，“人民医院的ICU？你先别着急，我跟他们院长打个招呼，缺多少，我给你送过去。”
“暂时还不缺，未来几天内可能就缺了，谢谢你。”江圭低低说道：“如果真的缺钱，我会问你借，真的很感谢你在这时候能伸出援手，也谢谢你为我介绍相关人员。”
温如璧听了，语气难得缓和了一些，“你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有心情出来跟我们聊天？还是下次吧。你先顾好你弟弟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人什么时候认识都不迟，你也不用着急。”
“我想今天就签。”江圭苦笑，“常言道救急不救穷，小骨这病一时半会难以痊愈，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我总不能次次都问你们借，也没个还的时候。你们肯给我介绍人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垂下睫毛，江圭靠在椅子上低低地说道：“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我就小骨这么一个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他。”
“再说——”江圭顿了好一会，接下去，“当一个研究员也挣不到什么钱，要论挣钱快的话，我……”
说到这里，江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经过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学习，江圭已经完全沉浸在神奇的生物知识之中。随着智力水平提高之后，江圭以前觉得深奥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都除去了它们的面纱，露出美丽的内核。
研究一项东西并试图找出它的来龙去脉有意思极了，钻研进去后，江圭简直能从里面发现生命的奥妙。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江圭再缺钱，他也舍不得诋毁这个神圣的学科。话在舌尖上咂摸良久，来回翻滚好几趟仍然滚不出来，江圭无声叹口气，“温师兄，我真的需要尽快将小骨的生活费挣出来。”
“还没到那个地步！休学的话别说，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今晚就别过来，等会儿我让人把相关合约发给你，你仔细琢磨琢磨要签哪份。”
“好的，谢谢温师兄。”
温如璧在那头短促地笑了一下，道：“我发现，你第一次叫我师兄，在需要找我帮忙的时候。”
江圭哑然，良久道歉道：“对不起。”
“算了，也就是看在小页的面子上。”温如璧哼笑一声，“有事找我就行，别去烦小页。”
“……是。”
那头挂上电话，江圭思绪烦乱，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温热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江圭被吓了一跳，抬头一望，正好望见祁闵高大的身形。
“祁教授，您还没回去吗？”
“嗯。”祁闵盯着他疲惫的双眼，问：“弟弟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监控之中，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江圭将靠在脸颊上的温热豆浆拿下来，“今天谢谢您，您有事就先回去忙吧。”
“不急，我送你回去，你还要在这边呆吗？”
“谢谢。”江圭小声说，“我回家给小骨收拾一些东西，等会再来。”
“我陪你。”
“啊？不用了，谢谢祁教授，您的时间太宝贵……”
“这点时间我还是能抽出来，”祁闵打断他，“我听说你想休学？”
第32章 师兄脑子进风了（9）
江圭没想到他与温如璧的电话被祁闵听到了, 面对祁闵那意义难辨的眼神，他沉默不答。
祁大教授看着他，另起了个话题, 低沉的声音带着郑重，“我看过你最近写的那三份期中考论文, 你的感觉非常敏锐, 抓事物的本质也抓得很准。”
“嗯？”江圭茫然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祁闵继续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就开了窍, 但我觉得你很快就能在相关领域展露头角。”
江圭心底一颤, 脸红了又白, 张了张嘴, 有些虚弱地说道：“生物这个专业向来不缺有天赋的学生。”
“是, 这个专业不缺有天赋的学生，但缺有天赋的科学家。许多人在学习方面没有问题，很快就能将知识点融会贯通, 但这部分人中绝大部分都缺少必要的创新精神，他们能成为不错的学者，却难以成为突破人类认知的科学家。”
江圭垂下眼没去看他, “谢谢您对我的肯定, 不过我的情况您也知道, 梦想再重, 总重不过我弟弟的生命。您不用劝我了, 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陈沿风, 你感觉到过学科的天花板吗？”
江圭一怔，想不明白祁闵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过学科的天花板他确实没有感觉到过。
他才穿到这世界一个多月，智商被能量提高过，又有系统的帮助，他在学习方面走得非常顺利，仿佛每天都重新认识了一遍世界，迄今为止，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滞涩的地方，更别提学科的天花板这样不可逾越的障碍。
“祁教授，”江圭无声地长出一口气，“我才大二，没有感觉到学科的天花板很正常。”
“是么？”祁闵不可置否，“在我所教过的学生中，即使大一，也有许多人对所学的科目感到吃力，为了补足这份学习能力，他们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泡在图书馆中，去做相关练习以帮助他们理解和巩固。”
江圭道：“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正常作息，课后时间全花在游戏或其他事上，期末照旧拿高分。”江圭说完反应过来他话里带着嘲讽，他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向祁闵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针对您。”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就这样休学，你真的甘心么？”祁闵高大的身影站在江圭面前，问得很认真：“人的精力有限，最巅峰的时候就是这么几年，如果你在这个绝佳的时期分心去做别的事，那你可能就再也没机会抵达原本可以抵达的顶点。”
江圭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又如何？他又不能直接看着陈见骨送命。
江圭刚想说话，祁闵在他之前开口，“我手下有个生物物理学实验室，最近在找VR因子防御变异问题的稳定剂，国家那边很确定有这个稳定剂的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筛选和排查。我看你写过相关论文，思路还不错，你愿意到我们实验室做研究助理么？”
祁闵认真道：“前期的话，钱应当没有你去做模特多。不过你不用休学，我也允许你随时请假去做兼职。如果你能发论文或直接找到稳定剂，各项奖金会很可观，负担你弟弟的治疗费用不成问题。”
“祁教授，我……”
“先别忙着拒绝，回去考虑考虑再说。”
“至于你弟弟现在的医药费问题，”祁闵沉吟道：“我认识S国因子Ⅳ成分变异症相关实验室的人，你弟弟需要的那种新药物还有不对公众开放的，在试验期的最新改良药物，这种药物副作用更小，效果也好一些，最近已经通过了三期实验，应用在人体的成功案例也有好几起。”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到时你弟弟作为志愿实验人员，不但不用缴纳医药费，还有相关补贴。”
“需要！谢谢您，我真的特别需要这种药物！“
江圭完全没想到神通广大的祁教授一句话的事就把他的难题解决地七七八八，他站起来拉着祁闵的手腕，“您方便跟我过去找主治医生讨论一下么？”
祁闵帮忙帮到底，没有拒绝江圭的拉扯。
陈见骨的主治医生在S国培训过，很清楚那家实验室在医药界的地位，一听祁闵说能弄到新药物，他马上同意更换，“如果家属对这种药有信心，我认为可以一试。”
祁闵很快去联系人，江圭去收费窗口，把定金转换为陈见骨的治疗费，这些账面上一下多出五万，陈见骨在ICU里住上一周都没问题。
江圭大大松了口气，原本想休学的心思又被按回了心底。
尘埃落定后，江圭感激地向祁闵道谢，“祁教授，您真是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好好学习，别浪费你的天赋。给你一周时间处理好家事，下周来实验室报道。你先复习一下，我下周给你份卷子，看看你水平。”
“是。”江圭无限感激应下。
对温如璧那头，江圭小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特别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现在不必着急见骨的医药费，我打算继续好好学习，到时候无论从事哪份工作，有这份文凭在，我心里都比较有底气。”
温如璧没有说什么，“都随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跟我说一声，别自作主张。”
“知道了，谢谢你。”江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温如璧面对这样的江圭，感到极陌生，他不自在地回了一句，“再说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见骨的病情还是很凶险，不过在医生与护士的悉心照料下，他比刚入院的时候要好上不少，第二天下午江圭去看他的时候，已经被允许走到他床前。
陈见骨感觉到身边有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哥？”
“是我。小骨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等明天S国那边将特效药送过来，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哥……”
“嗯？”
“你哪来那么多钱？是不是卖房了？”
“没有，别瞎想。”江圭小心翼翼地弯腰凑近他，虚虚碰了一下他的前额，“家里有钱，你别担心。”
“哪来的钱？”陈见骨艰难地缓慢说道：“要是治疗费太贵，哥你就放弃吧，我不怪你。”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的治疗费一点都不贵，哥已经筹到钱了，你放心地住，不要有心理负担。哥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让哥放弃你，是想让哥后半辈子都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地无依无靠？”
江圭坐在病床前，温和地放慢语速跟他絮叨：“朱医生说了，你身体素质不错，年纪又小，S国那边出了新药，坚持用药的话，你痊愈的可能还是比较大。等你好了，我们兄弟俩都那么聪明，挣点钱应该不在话下，说不定到时候哥还得要你养。”
“嗯，哥我养你。”
“那哥可就等着了啊，ICU可是有监控的，小骨你别说话不算话。”
“算话。”陈见骨轻轻喘息几下，忽然眼睛弯起来，苍白的脸有了些神采，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哥，爷爷不是给我们兄弟俩留了遗产吗？我那份你帮我卖出去好不好？我不打算等结婚了，卖了就用那笔钱给我治病，到时候结婚的钱我自己挣。”
江圭不同意，“小骨你别想太多，哥真的够钱。爷爷留下的传家宝哥给你传下去。”
“不。”陈见骨艰难地笑了笑，“我还记得，爷爷留下的传家宝里有一块比足球还大的宝石，这种珍贵的东西就算传下去，子孙也护不住它，哥你还是把它卖了吧。”
“哪来比足球还大的宝石？就是一块原石。爷爷说要传家，别辜负他的心意。”
陈家老爷子陈沛岭是旧时大户人家里出身的少爷，当时N市有名的银行家，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古物。有人传言，陈家的宝贝车载斗量，不知凡几，足够子孙百代绵延。
传闲话的人不过嘴上酸溜溜地说上几句，后来在动乱中，陈沛岭因为这事倒了大霉，家财几乎全被没收，人也被作践去扫厕所。好在老爷子生性豁达，苦里也能过出点滋味，后来终于在晚年的时候恢复了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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