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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令酣春失守(近代现代)——暮绥

时间:2024-06-03 07:50:57  作者:暮绥
  小镇的天空一碧如洗,山间草木翠绿,田野一地紫色琉璃,是非常令人养眼的景致,身旁晨晨放着风筝,哈哈笑着,邢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只是很快的,他捕捉到了两道眼熟的身影——
  容貌出众的男人身旁跟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
  一贯冷漠沉静的人现在放松着眉眼,即便离着稍远的距离,邢望也绝不会认错,那是俞冀安。
  而另一位和颜悦色的女士,穿着温柔的藕荷色棉裙,不正是他先前在诊所看见的那位韩医师吗?
  他们为什么会认识——不对,先前在诊所就医的时候俞冀安陪着他,那时候应该就认识了——那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关系那么熟稔?
  他今早起来得稍晚,听见外婆说兄长有事先出门了便没有放在心上,所以……
  邢望凝视的时间有些久了,于是他和俞冀安的目光遥遥对上了,只那一瞬,他仓皇地将目光移开,从看见俞冀安和人并肩而行开始,邢望平静的心湖被人砸出了莫大的水花,他本不应如此,只是那二人俊男倩女,言笑晏晏,看上去还如此相配——他竟然觉得他们很相配。
  邢望为这个想法感到荒谬,他忍耐不住心跳如鼓的震响,将目光移到身边的晨晨身上,却见变故陡生——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到了广场边缘,眼见就要掉下去了。
  来不及再想什么,邢望立马跑了过去,一手将小孩儿抱在怀里,却没控制好平衡,往田野里跌去,他急忙拿手撑了一下,一片锐利的痛感从掌心传来。
  小孩惊慌失措扭地过头对着邢望,手里的线辘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只泫然欲泣地喊着:“哥哥!”
  “哥哥没事。”邢望勉强扬起笑容,将小孩抱着,安慰道:“晨晨别哭,有没有摔到哪里?”
  晨晨忍住哭叫,焦急地看着邢望:“晨晨没事,可是哥哥……”
  邢望让小孩儿站好,自己从紫云英的包围中缓缓站起,将手藏到身后,轻声说着:“好了好了,没事的,晨晨别哭。”
  好不容易安慰好小孩儿,邢望却听见了兄长的声音:“手给我看看。”
  邢望讶异转身,便见俞冀安锁着眉将他虚攥着拳的左手收进了掌心,轻着动作将手掌打开,这只一贯执琴的手里躺着一条血痕,沾着泥泞和草屑,模样狰狞。
  身后跟着来的韩医师蹲下身,查看着晨晨的情况,小孩儿认识这位医师,之前更是诊所的常客,虽然打针有些疼,但是医师姐姐人很好,所以便抿着唇浅浅笑了。
  邢望的情况却不太好,兄长的手掌很烫,锁着眉一脸严肃的样子,手里的烫意从指尖传到了心尖,连溢出血的伤口处都发着麻意。
  他知道伤口是怎么来的,田野里开着大片紫云英,暗藏的秸秆切口尖锐且没有完全腐化,方才没有注意便擦伤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说这是小事,儿时跟着人家玩,也不是没有擦伤过,却听旁边的韩医师先开了口:“看这样子,要去我的诊所包扎一下吗?”
  邢望抬起头,便听兄长朝着韩医师回了一句:“不用了,诊所离得远些,我们家有医药箱,我先带他回去,钟导的剧组就在那里,沿着那条路走进去就到了。”
  见两人字里行间关系确实熟稔,邢望的身体好似僵住了,连此刻在田野间撒欢的日光都变得料峭。
  远处没有了束缚的风筝晃晃悠悠地在天空打了个转,因为风停了,便颓靡地落了下来。
 
 
第17章 苦桔
  医药箱放在了客厅,看着晨晨进了隔壁屋子后,邢望便被兄长拉着走进了自家客厅,然后被按着坐了下来。
  二老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自然看见了邢望试图藏起来的伤到了的左手。
  两人连忙跟着进了屋子。
  邢望不敢说话,因为现在兄长的脸色着实不太好看,尽管如此,对方还是打开了医药箱,蘸着碘伏帮他消毒。
  俞冀安看着邢望手上轻微的颤抖,下意识放轻力度,板着脸道出一句:“该用过氧化氢或是酒精的。”
  “哥。”邢望按耐不住应了一句,“你是想疼死我吗?”
  俞冀安像是气笑了:“就该疼一下,长长记性。”
  两人刚说完,老太太就在邢望身边坐下,一脸急切地问道:“哎呀,怎么还摔到了?”
  邢望难得没有底气地回道:“放风筝的时候没有注意看路。”
  老太太蹙着眉看着大外孙缠纱布的动作:“瞧瞧,伤成这样,难怪你哥哥要说你。”
  “我知道了,外婆,下次会注意的。”
  听见一老一少一来一回的说话,俞冀安并不言语,包扎好之后,他才叮嘱了一句:“最近不要碰水。”
  邢望连忙点头,脸色重归平静,见俞冀安起身将医药箱收好,便转过头朝着老太太问道:“外婆,之前钟阿姨提起她有一个亲戚在镇上工作,那人是不是韩医师?”
  “这你也看出来了?”外婆表情诧异,随后感叹似地笑了,“也是,她俩长得也有些像。”
  “不过严格来说她们不算亲戚,韩医师的祖父就是我们本地的,后来韩医师的爸爸在外工作、成家,一家就搬走了,那家诊所是之前韩医师的祖父留下的。”
  “韩医师的妈妈走得早,后来韩医师的爸爸组建了新家庭,你钟阿姨和韩医师做过一段时间异父异母的姐妹,只是两人的父母最后觉得不合适,就又分开了。”
  听见外婆的话,邢望仍然觉得有些奇怪:“那她们既然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还长得有些像?”
  外婆对此只留下了一句话:“因为她们的妈妈长得就很像啊。”
  随后像是反应了过来,朝外孙问了一句:“怎么忽然对这件事那么感兴趣?”
  邢望搪塞了一句:“因为刚巧碰见韩医师去钟阿姨的剧组了。”
  “跟你哥一起是吗?”老太太仿佛蓦然发觉到了什么,对着洗完水果回来的大外孙欣慰地说道:“和韩医师相处得怎么样?”
  听到这里,邢望的心被刺了一下,而那边俞冀安还在回外婆的话:“还好。”
  老太太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又蹙起了眉:“什么叫还好啊,冀安,反正小希都那么大了,外婆也不避着他,只问你一句,喜不喜欢人家?”
  “别看韩医师现在只在咱们镇上工作,这两年我和人家也算熟络,名牌医大毕业的,因为爷爷前年去世了,才回来接了镇上的诊所,镇上哪个人不喜欢韩医师,漂亮、聪明还孝顺。”
  明明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和蔼,那些话一字一句落在邢望耳朵里,却跟针扎着一样,一点一点地疼。
  他在心里复读默念,做阅读理解一样读懂了这些话连在一起是个什么意思,那些刺疼便成了吞没人的海啸,致使他的心一截一截沉到了海底,直到一身冰冷,在短暂窒息间胸腔内传来了钝痛。
  老太太浑然不觉外孙的心理变化,只觉得握着的手有些冰,于是关切地朝邢望问道:“怎么手那么冰,是不是着凉了?”
  邢望僵着身子摇了摇头,不敢言语,怕说话都不稳。
  有一场来自久远雨夜的惊响在他耳畔炸开,他唯恐自己顷刻间化作雷雨天气里的一捧齑粉,随着暴风卷入深渊之处。
  俞冀安的脸色从回家之后就不太好,即便面对着人是老太太,谈起这种话题,也仍然微锁了眉:“外婆,我知道她很好,只是这种事情真的不着急。”
  明明脑海中正在上演着一场雷雨天气,俞冀安的一句话却将邢望从深海里捞了出来,他徐徐松开一口气,佯装若无其事般拿起眼前茶几上摆放着的新鲜水果,随手将一个放进了嘴里。
  有些酸,邢望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水果,眼下被味道刺激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拿了平日最不喜欢的金桔。
  虽然他不喜欢,老太太却是十分钟爱的,这种金桔皮薄果肉多,汁水也丰富,其实并不难吃,只是邢望讨厌这种酸的味道。
  但是他还是咽了下去。
  这些动作都落在了俞冀安眼里,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邢望,对他说:“还有提子和别的水果。”
  意思是不喜欢可以吐出来。
  邢望只感觉金桔的酸从唇舌、喉咙,蔓延到了眼底,听见兄长的话,有种不动声色的苦意被勾了出来,挥之不去——分明他已经在尽力忍耐了。
  一贯沉默寡言的冯老先生却在此时插了话,仿佛已经敏锐地发觉到了不太妥当的气氛,他对着妻子说:“楼月,孩子大了这些事自己能做主,韩医师再怎么好,只有你喜欢还是不行的。”
  俞冀安便顺着外公的话,添了一句:“而且目前结婚并不在我的计划内,还是工作要紧,外婆,你原先也只是让我和人家见一面,看下合不合适,我去看过了,觉得我和韩医师并不合适,而且……”
  末了,才再次看向邢望,那双棕色眼瞳并不常见,颜色很温和也并不冰冷,只是男人时常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才看着冷酷了些,此刻看向邢望的眼神却蓄着暖意,就像壁炉里燃烧着的枯木。
  俞冀安就这样看着邢望,眼神里的情愫邢望读不懂,只能听见兄长对外婆说:“而且,小希的工作才刚刚有了起色,作为哥哥,理应拿出时间多照顾一下。”
  听见这些话,老太太像是终于平静了下来,只喟叹了一句:“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冀安你心里有数就好。”
  一场突如其来的家庭会议结束得也快,二老又移步到了外头晒太阳,邢望怔怔坐着,俞冀安从对面走了过来,抬起手在他头顶压了压,做出了一个安抚的动作,言语也是平静的:“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邢望摇了摇头,扬起笑容,“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俞冀安难得有些不解:“为什么?”
  邢望仰起头,仿佛这样能将发苦的酸意压下去,就像这手里已经吃掉的半颗金桔一样,到了胃里消化掉就好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多嘴回道:“因为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
  俞冀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儿此刻会露出这样艰涩难言的神情。
  “哥,不管是韩医师,还是……”邢望最终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关于喜欢、恋爱或者结婚的事。”
  “所以我感到很意外。”
  邢望哑着嗓子,将即将跃出胸口的悸动和难以道明的委屈都尽力收起,佯装出一些孩子气,继续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总觉得哥哥还没到那个时候,还和我一般大,所以没想到外婆已经开始操心这些事了。”
  俞冀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叹着气:“你啊……”
  小镇上,韩汀路过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熟人朝她问好,她步行回到了诊所。
  诊所内多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同样穿着白大褂,见她回来,鸟雀似地喊了一声:“师傅,你回来啦。”
  韩汀笑着点了点头,她环视着诊所内陈旧的摆设,回想着祖父的遗书和父亲的殷切叮咛,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将目光移到了里屋的那张病床,回想起了年前的一个雪夜。
  那时候时至凌晨,有人来到诊所求医,俊朗的男人背着一个少年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她认识,白天发热还来开了药,不知怎的晚上又烧了起来。
  年轻人的外婆和她相熟,那位老太太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大外孙,言辞间描绘出一个青年才俊的影子,暗中试探着她的态度。
  她很早之前就听闻过那位俞先生的事,但是她对那位俞先生的好奇心,却是产生自年前的那个雪夜。
  俞先生是个看起来生人勿近的人,相貌衣着兼是不俗,只是她能看出来,或许是舟车劳顿,男人有些疲惫,但是仍然守在弟弟的床边,温暖的灯光洒在二人身上,一人沉沉睡着,眉目紧皱,另一人抬起手,仿佛想要抚平那皱着的眉,却又怕将人吵醒,于是方才在雪夜里冻得通红的手便被克制地放了下来。
  她就站在门外,静默看着,觉得这两人的关系近乎密不可分。
  有些不妥的联想冒出水面,直到她偶然得知,俞先生只是冯家收留的孩子。
  今日她和俞先生并肩走着,对方表现出绅士的涵养,态度温和着和她对话,但是她仍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带着某种迫切——这种迫切在那孩子跌落田野时达到了顶峰。
  明明那里并不高,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狂奔了过去。
  这个时候,韩汀心里隐约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第18章 刘老
  农历二月下旬,邢望收到了一封请柬,与此同时,距离他在《观岁时》剧组杀青已经过了十天,期间他没有再进其他剧组。
  并非是他懒散成性,而是因为吕素琴帮他争取到试镜机会的剧组临时推迟了时间,而钟远岫推给他的几个本子他略微浏览了一番,吕素琴已经去联系导演了,却被一通电话拦了下来。
  和那通电话一同送到邢望眼前的是一封寿宴请柬——来自国际名导,刘英维。
  “这可是刘导啊!”吕素琴语气激动,她朝邢望问道,“你和刘导认识吗?不对,是我想岔了,当年刘导和你父亲可是合作了很多部作品,所以他应当是认识你的!”
  “吕姐你冷静一点,这是寿宴的请柬。”邢望嗓音平淡,示意经纪人女士放宽心,“作为晚辈去贺寿是很正常的事,讲工作的话未免有些扫老人家兴致了。”
  “我知道这是两回事,可是他跟我通话了,问我方不方便迟一些时间回复最近递给你本子的人。”
  经纪人女士不复平日的干练优雅,难得的冷静这会儿都飞到九霄之外去了:“所以少爷你懂我在激动什么了吗?!”
  邢望的目光落在手上的请柬上,随意地应付了吕素琴几声:“好了好了,我懂我懂,吕姐我这里有事就先挂了。”
  经纪人女士回过神来,面对已经熄了屏的手机——我怀疑你根本没想弄懂啊,少爷。
  邢望并非不懂,但是刘英维在他这里的地位确实不一般,面对老爷子六十大寿,即便对老爷子的行为有所疑虑,他也没有往工作上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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