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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夜莺(近代现代)——唐泽泉

时间:2024-06-03 07:44:33  作者:唐泽泉
  “没有别人参与。”梁亦驰突然打断了他,随即避开了他的目光。
  楚宴睁大眼睛:“什么???”
  “所有的事情…“第三遍重复这句话时,梁亦驰觉得自己都快要相信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陈帆一个人做的。”
  梁亦驰没敢去看楚宴的表情,但无奈,楚宴太长时间没有给他回复,他只能鼓起勇气看向楚宴。
  楚宴惊愕不已地看着他,而他神情淡然,但只要稍加细看,任何人都能轻易察觉他眼里的心虚和不安。
  心虚的人往往会先开口,以此来掩饰些什么:“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尽管从直播的时间来看,那时陈帆正在警视厅里接受审讯,但后来我们也证实,直播的画面只不过是事先准备好的录像,完全可以远程操控。“楚宴依然没说话,梁亦驰只能接着说:“……至于指使司机带走徐可阳,打晕谢瑜带走,这些事情陈帆一个人完全可以完成。”
  楚宴动了动嘴唇,沉默不语。
  他没有提醒梁亦驰,陈帆并不是一个强壮的男人,相反,或许是长时间坐在电脑前面,他身形甚至偏瘦,而谢瑜高大健壮,还时不时会去学习柔术、击剑。
  但同时他很清楚,梁亦驰从没有忘记这个事实。
  “不是吗…?”梁亦驰的问句打断了他的遐思。
  他从没有见过梁亦驰这样子。
  梁亦驰总是那么坚决、笃定,在做出自己的推断之后,梁亦驰绝不可能会在后面加上一句“不是吗?”
  梁亦驰努力过了,但没能笑出来。他只能看着楚宴,目光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乞求一些慰藉和安抚。
  他刚刚丢掉了自己的信念,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后悔,但在那一刻,他想那么做。
  楚宴看着梁亦驰,惊诧的目光慢慢也变得和他一样,呆滞、空旷、失神,就像是一种会传染的失魂症,在这一刻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理性和判断力,只保留了最纯粹的感性和共情力。
  “……是…”话一出口,楚宴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轻了,轻到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加坚定的语气又说了一遍:“是,当然是。”
  “……就是这样没错。”楚宴扯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故作轻松的笑,随即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梁亦驰的肩膀。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下周完结了
 
 
第89章 当这地球没有花
  “……绥音。”
  傅斯舟犹豫着再一次轻轻敲了敲门。
  “至少先吃点东西。”
  已经有足足四五个小时了,阮绥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如果不是傅斯舟还能隔着门听见里面翻动信纸的细微声响,恐怕早就砸门进去确认他的安危了。
  傅斯舟没得到回应,但过了约莫五分钟,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阮绥音垂着头,赤脚踩在被蓝色信纸和信封铺满的地面上,像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傅斯舟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而阮绥音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缓慢地抬起头,蓝色的眼瞳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令他的目光莫名显得有些凌厉。
  那种本能的心虚又一次翻涌上来。面对阮绥音的时候,傅斯舟总觉得自己赤裸、透明,甚至连皮囊都被剥脱,因为阮绥音能透过任何遮掩看见他加速的心脏跳动和血液循环。
  “你…”阮绥音开口了,不过一个单音,险些让傅斯舟的表情都失去控制,“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其实阮绥音并没有任何实据,只是在看到警视厅公布的案情通报时,他有些意外。
  那个起初态度严厉又坚决的警队队长报出了一个和他先前的推论截然不同的结果,阮绥音在他身上感应到了一种微妙的转变,而这种感觉,他在傅斯舟身上也同样感受到了。
  傅斯舟看着他,甚至不敢避开他的目光,怕自己的心虚愈加明显,但还是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沉吟片刻才开口:“……什么意思…?”
  阮绥音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你在害怕什么?”
  “什么?”傅斯舟忍不住笑了一声,“害怕?”
  “你觉得我会责怪你…或者说…审判你吗…?”阮绥音仍然很平静,“你不用害怕,我只是觉得…”
  他走近了一步,抬手拨了拨傅斯舟额前散乱的碎发。
  许多时候,他沉溺于自己无止境的悲痛和不忿中,忘了去关注身边的人。
  他指尖缓缓地擦过傅斯舟的写满疲惫的眼角、脸颊、嘴唇,他惊讶却又毫不意外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傅斯舟已经完全褪去了那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壳,一直以来他竭尽自己的所有,冲锋陷阵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只为了站到更高的地方,只为了能够有能力去反抗、去争取、去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然而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选择了一种自己曾经最为唾弃和憎恶的方式去保护阮绥音。
  “我只是觉得…你该有多不好受呢…”
  阮绥音手顺到他后颈,用掌心轻轻贴着。
  “如果…可以对我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吧…?”
  阮绥音想自己再也不会对傅斯舟给自己的爱抱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但与此同时,他的心整个被焦虑不安占满。他站在傅斯舟面前,几乎能够看见那份太过沉重的爱就像是压在他们头顶的一团阴云,将他们都压得喘不过气,但傅斯舟仍然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即便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也不让他淋到哪怕是一丝雨点。
  傅斯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绥音…”
  阮绥音认真地看着他:“不止你一个,对吗…?”
  “没关系的…我都明白…我不会怪你们的啊…”
  傅斯舟咬咬牙,再也无法保持一分一秒的沉默,闭了闭眼,道:“我们不想这样的。”
  “我们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如果说之前他们都曾经寄希望于所谓的程序正义能够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在阮绥音的视频被曝光到大众眼前的那一刻起,他们再也不能说服自己满足于此。
  如果惩罚的力度远远抵不过受害者所受到的伤害,那么这种惩罚也毫无意义,甚至不过只是在受害者的伤口上再捅刀子。
  他们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一定要让阮绥音受到的每一分伤害都被偿还,每一分仇恨都落到实处,他们再也不要阮绥音的悲伤永远像驱不散的浓云密雾一般漂浮在城市上空。
  “陈帆找到了我们…他安排好了我们每一个人的位置,让我们合力完成了这件事,然后一个人顶下所有的罪责…”傅斯舟声音有些发颤,他不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还是害怕阮绥音责怪自己的懦弱,责怪自己畏罪脱逃,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扔给陈帆,他非常清楚,陈帆对于阮绥音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完全敢相信,阮绥音可以为了陈帆付出他的一切、包括生命。
  并且,他也完全敢相信,只要阮绥音一句话,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走进警视厅,向警方坦白自己的罪行。
  但阮绥音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仍然用手掌轻轻贴着傅斯舟颈侧,摩挲着,像某种轻柔的安抚:“好了…”
  傅斯舟终于敢抬起低垂的眼眸,与他对上目光,像一个认错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目光写满了试探,仿佛不相信阮绥音就这么轻易地不再追究。
  “好了。”阮绥音又说了一遍,“不是你的错。”
  他环住傅斯舟的腰,脑袋埋进傅斯舟怀里。傅斯舟却觉得自己几乎像是被他拥在怀中。
  “忘了吧。”阮绥音闷在傅斯舟怀里说,“都过去了。”
  他想,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去做太过纯良的人,事实上,这个世界从没给过他们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可以选择善良。
  既然如此,他们也没有必要为自己的狠毒和决绝而感到羞愧或是罪恶。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发生,事情走到今天,并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阮绥音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我们就这样走下去,不好吗…?”
  “……好。”傅斯舟回抱住他,“好。”
  “我们就这么走下去。”
  再也不需要被悲伤和怨恨捆绑着,他们只需要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不论前面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傅斯舟都相信他们能够一直走下去,并且永远也不会回头。
  “公众呼声那么强烈,如果想推Mercury复出,现在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不止这样,我们让Mercury上完那档对话节目之后,还能借着热度用那张刚刚发完的新专辑再筹办一轮巡演…”
  “我认为上节目还不够,我们需要专门开一场记者发布会,甚至是拍摄一部访谈纪录,让Mercury谈谈他的心路历程,打好这把感情牌——”
  “好了。”段奕明及时打断了会议上的群言献策,“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但目前,我想尊重他自己的意见,如果他不想再在公众或是镜头前露面,我不会逼迫他。”
  会议结束,段奕明走出会议室,助理迎上来:“段总,给Mercury找的几个新助理候选人到了,您要亲自去看一眼吗?”
  段奕明停顿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朝那边走过去。
  阮绥音的舆论风向转好之后,网络上希望他复出的呼声越来越高,那势头仿佛娱乐圈没有他就再也不会完整,大家似乎都已经忘了丑闻曝光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拉起“阮绥音滚出娱乐圈”的大旗,他们造神、又一拥而上将神推下神坛,最后又试图将堕落的神从泥潭里捞上来,仿佛这样,他们就成为了只需要敲几下手指便能左右他人命运的上帝——的确,段奕明慢慢发现,有着想要做上帝的野心的人其实远远不止陈帆一个。
  他走进房间,几个助理候选人等在里面。来应聘的人不少,但段奕明的筛选很严格。事实上,段奕明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找助理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了思维定势。尽管陈帆实在可以算得上是个心理变态,但不可否认他在阮绥音身边的时候面面俱到,所有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十分省心。
  或许出于这个原因,他第一眼便看中了几个候选人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比之其他大抵已经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人,他显然有些生疏和局促,两只手缠在一起不停揉搓着,过分板正的衬衫和领带反而显得他更加僵硬,段奕明走进去时,他似乎是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然后与段奕明短暂地对上了目光。
  很难说清,段奕明很清楚他与陈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某一瞬间,段奕明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或许不需要多丰富的经验、多精彩的履历,只需要有一份可以为其倾注所有的热忱,大概就足够了。
  只是有些时候,太过狂热的爱反而会带来危险。但段奕明抱着侥幸心认为陈帆的故事不会再在阮绥音身上重新上演。
  带着新助理来到新月大厦时,走进电梯间,段奕明从电梯门的反光里瞥了眼新助理,看见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没什么好紧张。”电梯门打开了,段奕明抬脚迈出去,对他开口,“绥音没架子,也很随和,不过之前教你的那三件事,记——”
  话音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骤然回溯,段奕明穿梭过无数空间,瞥见了八个月前他带陈帆去见阮绥音的场景。
  “记住了!”新助理很快应答,跟着段奕明走出电梯,站停在尽头的房门口。
  段奕明是踩着跟阮绥音约好的点来的,但按下门铃后,里面却没有应答。
  又等了约莫两分钟,段奕明才犹疑着在密码锁里输入了密码,手指按在键盘上时,他再一次回忆起了带陈帆去见阮绥音的那一天,他们走入一片充盈着血腥味的黑暗之中,然后看见倒在地上的阮绥音。
  段奕明不由又瞥了一眼身旁的新助理,随即握紧门把,推开门。
  夜幕低垂,千变万化的紫罗兰色的天幕边际,残余的夕光晕出一线灼眼的金红,透过大落地窗轻轻游荡进来,空气中浮游的暖色让段奕明的心落定了些,但阮绥音并不在这里。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段奕明看向露台花园,走出去几步后,视线才穿过一蓬蓬吊钟柳的遮掩看见尽头秋千椅上的阮绥音。
  他整个人像是蜷缩起来那样窝在椅子一角,繁茂的玫瑰花藤挡住了阳光。他的脸庞隐没在一片阴影中,只有一方金灿灿的夕阳碎片落在他手中的信纸上。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一丝迷茫。
  “我说过要带新助理来见你。”段奕明站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道,“你忘了。”
  阮绥音愣了一下,目光转向段奕明身旁的人,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
  “Mercury…!我、我是你的新助理潘宇,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阮绥音仍然没说话,少时,突然垂下眼微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新助理一时揣摩不清他的笑是对自己还算满意或是别的什么,只能跟着干笑。
  段奕明看着阮绥音,坦白说,和阮绥音认识这些年,这样的笑容他在阮绥音脸上没见过几次,平和、安宁,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的银色月光,那种忧郁的冷色没能完全褪去,但不再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了。
  “可惜你现在来跟着我,大概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阮绥音说。
  “你没有…复出的打算么?”段奕明抓紧时机问,“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大家都希望能再看到你回到舞台,很多访谈节目也发来邀约,想听听你对这段时间风波的说法,而且…他们的立场都很正向,能进一步帮你稳固舆论风向,大家都认为,如果你能复出,一定能借着公众对你的同情和愧疚获得比之前还要高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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