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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夜莺(近代现代)——唐泽泉

时间:2024-06-03 07:44:33  作者:唐泽泉
  傅斯舟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阮绥音,原来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阮绥音冷笑。
  傅斯舟没有辩解,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不懂爱的阮绥音却教会了他爱是什么。
  爱是疼痛、是胆怯、是恐惧。
  而这种感觉并不适合于他。
  “不论如何——”阮绥音眼神冷下去,“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我也不是非要缠着你不放。”
  就连“放过我“这种话都说出口,甚至还把向斯醒搬了出来,阮绥音知道自己再死缠烂打就显得掉价了。
  “滚吧。”阮绥音撇过头。
  “求之不得。”傅斯舟也一秒都不想多待,转头便走了出去。
  傅斯舟很清楚,只要愿意委曲求全、哄骗自己,他原本是那个能最后占有阮绥音的人。
  可如果阮绥音只有虚假的爱能给他,他宁愿什么都不要。
  “斯醒的确是和傅首长一起被送到孤儿院来的,但他们并不是亲兄弟。”
  孤儿院的老师在记者采访中说道。
  “我不太清楚院长为什么说他们是亲兄弟,但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只是在孤儿院的那几年比较亲近,形同手足而已。”
  “那你认为傅首长当时和一个潜在强奸犯走得那么近,是否说明他们之间存在一些共通的地方呢?”
  “你这个说法未免太不讲理了,难道一个人身边有罪犯就说明这个人也是罪犯吗?”老师有些不满地皱眉,“况且,我们把每一个孩子都教得很好,斯醒在孤儿院的时候明明就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老师们人见人夸,要我看,他是被领养之后才学坏的,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并不存在傅首长受到他的影响这种说法,对吗?”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虽然不知道后来他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但至少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是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孩子,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都爱和他玩儿!”几个同样孤儿院出身、如今已经在各自的领域站稳脚跟的人也出来说话了。
  “如果说和他一起长大就会受到影响,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孤儿院的孩子都长不成什么好人咯?”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用这种空口白话来抹黑傅首长,造谣的人才应该被审判吧。”
  “拜托大众和你们媒体对我们这些孤儿多点善意吧,好不容易从小小的孤儿院一路拼出来走到今天,还要被揪着小时候交的朋友来说事?太荒谬了。”
  看目前的舆论走向,这场风波也算是勉强平息了。
  而另一头,公众对于阮绥音重回信鸽汇演的呼声也愈发激烈,甚至有部分极端分子组织了游街示众,在评议院大楼底下抗议。
  “一定要用官方账号明确传达水星娱乐以及绥音这边的态度,我们坚决反对以这种方式去为绥音争取他的出演资格。”段奕明反复跟公关部门强调这一点,即便群情激愤的公众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有些态度他必须表明。
  傅斯舟的确把舆论战这套玩得很顺,但舆论是把双刃剑,没有人能够把舆论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往往在不知不觉间,意识到它像蔓延的大火一样四下狂烧时,一切就都为时已晚了。
  段奕明素来是为阮绥音守好最后一道底线的那个人,他审慎、小心、如履薄冰,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韬光养晦,从一个贫困生一路走到今天。
  但偶尔,段奕明还是会想,如果当时站出来保护阮绥音的那个人是自己,事情又会是怎样。
  正如那个阴天午后,阮绥音就那么出现在了他前面,夜莺飞停枝头一般。
  “你怎么也不去上课…?”阮绥音紧攥衣角望着他,眼尾的两颗痣像刻印在脸上的泪滴。
  最初,段奕明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认为阮绥音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与自己这种出身贫寒的特招生分属两个世界。
  段奕明没回答,阮绥音又说:“对了!我叫…顾望景。”
  阮绥音固然美,可身上总笼罩着一层悲戚的暗色,任他再怎么外露得阳光和煦,他的出现还是令本就阴暗的天色更加抑压沉郁。
  但他那与外表不合衬的清灵嗓音却仿若天籁,一下子融进段奕明心里,激引起共振。
  同样晦暗的他们意外的契合,在无人的走廊筑起一方暗角。
  但很快这暗色就被无情打破,刺目的金在淅沥阴雨下划出唯一一抹亮色。
  “小望——”徐可阳搂住阮绥音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呀,害我找你好久。”
  阮绥音垂着头不说话,徐可阳便箍着他走进教室,身后的两个跟班立马锁上了教室门,而段奕明站在外面,很快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
  很难说清,作为一个身处贵族学校的贫困生,段奕明能做的所有就是不理、不听、不看,但那天,他还是忍不住走到教室门前,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面看去。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恶心。”徐可阳拽着阮绥音的头发把他拖到地上,“没人要的丑八怪,真以为自己偷了别人的身份就能变白天鹅了么?!!”
  “你要占着他的身份,就给我学透彻点,他从不留长头发!!”徐可阳手里的剪刀折射刺目的银光,将阮绥音那时还只是及肩的长发剪得七零八落。
  从那之后,阮绥音在数年间再也没敢留过头发。直到五年后段奕明找到他,提出让他以长发造型出道的想法。
  但就像阮绥音最讨厌伤害造成之后的道歉,段奕明本该最明白,自己如今做再多,都抵不过当时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
  如果可以勇敢一点,他原本是最能走进阮绥音心里的那个人。
  谁都无法否认这场舆论战赢得十分彻底。在公众抗议、投资紧缺、多位评议员联合发起重投的三方作用下,评议院不得不低头,宣布将阮绥音加入汇演名单。
  “评议院是整个联盟的最高决策部门,即便现在是因为院内发起重投而更改决议,但公众都会认为是我们迫于舆论压力而出尔反尔,简直可笑!”
  “明知决策是错误的,却为了所谓评议院的脸面而不去修正,才叫做可笑。”议长裘戎开口。
  “或许我们可以以一种折衷的方式来修正。”顾闻景说。
  最后评议院为这件人人都心知肚明的荒唐事件编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信鸽汇演原就是要邀请阮绥音的,而最初的名单里之所以没有他,是因为他作为汇演的亚联盟一番嘉宾,将择日由评议院副议长姜珩亲自邀请出演。
  这场信鸽汇演风波终于得以平息,而除了阮绥音的支持者和近来焦头烂额的评议院,在多番争取后得以修正自己错误的顾闻景也松了口气。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喜爱和支持,也非常感谢评议院的邀请,我一定会不遗余力为汇演做好准备,为大家呈现最好的舞台,为战火中的极洲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支持信鸽汇演。”
  阮绥音站在无数闪光灯中间,朝旁边的副议长和台下的记者深鞠躬。
  顾闻景站在台侧,和台下、屏幕前的观众一起鼓掌。
  只是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追悔莫及,不论结果会不会发生改变,他都该在第一次决议时就为阮绥音投上那个赞成票。
  或者说在最初,在父亲勒令他和阮绥音保持距离的时候,在阮绥音苦于徐可阳霸凌的时候,甚至是在阮绥音主动向受伤的他示好的时候,他就该放下那高贵的架子,就该学会反抗父亲,就该亲口告诉阮绥音:真实的你也值得被爱。
  只要愿意主动迈出哪怕只是一步,他本该是最能轻易得到阮绥音的那个人。
  将装着一堆瓶罐针管的垃圾袋扔到两条街之外的垃圾站,保镖回到自己住的老式出租屋,耳机里仍一遍遍循环播放着阮绥音一首鲜为人知的冷门歌。
  他坐到黑暗中的椅子上,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短刀。
  会妨碍到阮绥音的因素似乎都已经暂时被排开,但长时间以来在大众的视线之外,阮绥音收到的那些神秘来信始终让他很在意。
  尽管那人看上去坚定不移地站在阮绥音这边,但有时他激烈的措辞和那上帝之眼的态度总让保镖不安。
  一个过分极端的人很难被把控,比起阮绥音身边的其他人,将阮绥音神化的他对阮绥音抱有过高的期待和展望,但假如有一天阮绥音没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前行、或是背离了他的信仰——总而言之,那个人相当危险,可目前为止,保镖对他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没有任何头绪。
  汗水仍然源源不断从颈侧滑下,沾湿胸口的衣料,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难耐的灼痛自每一寸被烧伤的皮肤扩散开来,让他心神不宁,只有音响里传来的、那轻灵飘渺的声音能让他获得短促的平静。
  只是这样就够了。
  只是这样,躲在最隐秘、不为人知的角落、混在那千千万粉丝里听着阮绥音的声音就足够了。
  不必要占有,不必要得到,甚至不需要被阮绥音记住。
  毕竟,在这场属于阮绥音拥戴者们的厮杀牌局里,他这个尽忠职守的护卫自始至终连牌桌都无心爬上。
  “和我一起,为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送去希望吧。”
  高泽琛和傅斯舟坐在顶楼餐厅,看着对面悬浮大屏上向镜头伸出手的阮绥音。
  “那就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了。”高泽琛转向傅斯舟,端起酒杯诚恳道。
  傅斯舟没说话,只是也端起酒杯,一下子咽了大半。
  “你到底是怎么了?现在绥音能重回汇演,替你和顾老爷子拉大旗,你还不高兴?”高泽琛不解。
  “高兴,当然高兴。”傅斯舟面无表情地说。
  阮绥音没得到他想要的爱,而自己得到了名誉和助力、也顺利化解了舆论风波,却忘了初心,忘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傅斯舟想。
  似乎没人能真的得偿所愿。
  不同的是,即便无法得到傅斯舟,阮绥音仍然坐拥着千万宠爱。
  而傅斯舟却输得一败涂地。
  手机强震动了一下,傅斯舟瞟了一眼,阮绥音发来了消息:【你现在连家都不打算回了么?】
  傅斯舟停顿片刻,回复了过分简短的一个字:【家?】
  阮绥音坐在秋千椅上,盯着屏幕上那个冰冷至极的问号看了许久。
  最后他猛一甩手,狠狠将手机砸向一边,甚至带折了几枝无辜的夜来香。荒唐至极。
  没有段奕明那么懦弱,没有顾闻景那么高傲,更不像保镖那么与世无争,满身陈年伤痕、看似强大实际脆弱的傅斯舟原本该是最容易拿捏的。
  然而此刻,阮绥音却在那挫败感之余品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没再得到回复,傅斯舟放下手机,忍不住再次看向悬浮大屏上温柔浅笑的阮绥音。
  像栖息在一片黑色沼地之中,裹着满身白色绒羽的古怪异类,他蛊惑人心,凭一张圣洁面庞和魔咒般的歌喉让所有人都误认为他是个不慎落入五蕴的天使。
  但只有傅斯舟知道,他是个面目狰狞、噬心饮血的恶魔,犯了五宗不可饶恕的罪。
  他傲慢,令人出卖灵魂、令人背叛自我,却无法给任何一个人回应。
  他嫉妒,宁愿扮演另一个人,也要得到本该属于顾望景的爱。
  他暴怒,疯狂地憎恨每一个不爱他的人,誓要把他们通通拖下地狱。
  他纵欲,任由自己被欲望吞噬,无谓内心是否真挚。
  他贪婪,要得到所有人的爱,却根本就不懂爱。
  ——甚至早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梁汉文《七友》,作词:林夕】
  下章就启程去汇演所在地,信鸽汇演这个大事件写完也就差不多完结了呢。
 
 
第71章 追悔无用 转眼发现 你失踪
  从述京飞往亚联盟北部三面临海的经济中心塞城,乘车抵达东边的蓝月湾,又坐快艇登上近岸的人造岛——衍岛时,这里阳光明媚的天色十分应和即将在这里举办的那场盛事。
  整座岛被鲜花草树覆盖,除去亚联盟最大的演出场馆“蓝巢”之外,还有不少度假酒店和娱乐场所。
  而此时的衍岛格外热闹,四处都是被粉丝包围的各国一线明星,直播的网红,忙碌的工作人员,举着相机蹲守的站子和记者,也有许多资方人士。
  任何一场演出的关注度都无法与这场世界瞩目、汇集多个国家顶级艺人的信鸽汇演相提并论,即便不能上台,能蹭上一个镜头都是好的。因此许多十八线小明星、网红、商家都钻头觅缝想挤进这座小小的岛屿,打着算盘要将流量变现。
  为了避免让本就已经足够混乱的场面更加无序,阮绥音被安排在另一个暂时还没被太多记者和粉丝蹲守的小岸口上岛,并立刻坐上车前往主办方安排好入住的酒店,将他的行李送进傅斯舟的房间。
  傅斯舟早在他之前一个星期就已经抵达了这里,协助高军团长筹划汇演的安保程序,分配兵力、细化各个分队的职责任务,检查安保设施和武器装备,以确保汇演能顺利进行。
  “傅首长应该很忙呢,都没时间来接Mercury你…”陈帆收拾着阮绥音的行李,将衣物架到傅斯舟的衣服旁。
  阮绥音没说话,只是窝进沙发里,脑袋枕着个靠枕,又没睡,睁着眼呆呆望着虚空。
  “不过Mercury你的行程也很满,没想到季导打算在这里取景拍你的戏份,前阵子又要准备汇演,又要琢磨剧本上表演课,辛苦了那么多天,现在又马不停蹄赶来这边……”陈帆有些担忧地看向他,“不过晚上才开机,你现在还可以休息会儿呢!”
  傅斯舟现在在干什么呢。阮绥音想。
  出于傅斯舟苦苦哀求阮绥音放过他,阮绥音只能识趣地把他当空气,但毕竟在同一屋檐下,至少每天还能打个照面,偶尔他也会做做表面功夫,在阮绥音通告结束后去接他。
  但现在,他们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见过面了。
  意识到自己心思又飘到了傅斯舟那里时,阮绥音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保镖很快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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