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霍清揪住苏孟的手臂。
“你觉得你死了边巴会高兴吗?”
“明明只要我一个人死就可以了!”苏孟拼命挣扎着。“为什么还要有无谓的牺牲!”
霍清咬紧牙齿,一把将苏孟推下了舞台。
“……我们来尼泊尔,经过了这么多麻烦,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里这么简单的。”
霍清语气凝重地说道。
舞台并不算高,苏孟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可他上不来了。
霍清一跃而下,一眼也没有多看蛇群中的狮子。
“我告诉你苏孟,对于你来说,活下去,捣碎这群寄生在尼泊尔的蛀虫,才是最好的结局。”
“而不是死在这个恶心的梦里,死在你自己的愧疚感中。”
“现在,你这条命带了边巴的那一份,也带了我的这一份。”
“你不能死。”
灯光彻底熄灭,边巴的“灵魂”,也彻底死在了毒蛇群中。
此刻,“云猫”倒真的像“狮子”一样了。
没时间为它哀悼了。霍清攥紧苏孟的手,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前路。
凭借几秒钟前的残留视觉,霍清终于找到了“门”的位置。
“能开锁吗?苏孟”
霍清点燃火机,把仅有的火光映在锁孔前。
苏孟没有回答。
“苏孟”
神情恍惚的苏孟这才从口袋中拿出铁丝,开始撬动门锁。
身后,毒蛇群窸窣作响地蠕动过来,声音直听得霍清头皮发麻。
“打开了。”
苏孟推开门,连同霍清一起钻进门内。
依旧是一片漆黑。
毒蛇就在身后,霍清来不及多想,立即关上房门,朝房间深处走去。
……是墙。
不死心的霍清走向另一侧。
也是墙。
“这……这难道不是生路吗?”
霍清有些不可置信。
他又举起火机,四处照着。
这个梦境,仿佛又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是死路。”
如同认命一般,苏孟宣判了两人的结局。
“这里是整个大厅唯一能看到的门。如果这里不是出口,那就说明,这次的‘梦境’根本没有出口。”苏孟道。“这只是林思明折磨我们的手段罢了。”
“我才不信这邪呢!”霍清反驳道。“我们现在离开,还有机会找别的路……”
话音未落,头顶便传来了令人恶心的蠕动声。
霍清循着声音,赶紧抬头。
一条毒蛇钻出了排气管道,从天而降,砸向霍清头顶。
他敏锐的感知能力堪堪拯救了他。霍清提前一步退开,不得已地挥刀斩断了毒蛇。
不用想也知道,外面已经被毒蛇包围了。
他们根本没有走出去的机会。
甚至过不了多久,这条断裂的毒蛇便会增殖、再生。
避无可避,无路可逃。
不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路。
霍清回过头,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孟。
他用平生最轻柔的动作,悄悄抽出了卷刃的匕首,在衣服上擦拭干净。
杀掉自己,结束梦境。
这就是他能留给苏孟的,最后一条“生路”。
“霍清”
像是发现了什么,苏孟忽然走了过来。
“你要干嘛?”
霍清一把合上火机,熄灭了最后的光源。
没什么难的。
心一横,眼一闭,什么都结束了。
霍清一句话也没说,果断地把刀刺向腹部。
“住手!”
苏孟一把攥住冰冷的刀刃,皮肉瞬间被利刀刮得鲜血淋漓。
“霍清……你要干什么!”
一时情绪激动,苏孟没说出几句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霍清,不行……”
湿漉漉的血液,沿着刀刃滑到了霍清手上。
他抓住苏孟的手腕,下狠心地一捏,拉开了苏孟握住刀刃的手。
“苏孟,平时的大事小事,基本都是你做决定,这次……抱歉了。”
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活着出去。
在霍清心里,这算不得选择题。
“不行!”
苏孟的手腕已经被捏得没了知觉,他只能伸出另一只手,不顾一切地抓住霍清。
黑暗中,霍清像是笑了一声。
随后,苏孟的衣领被一只手揪住。那只手的主人用力一推,将苏孟硬生生推倒在地上。
大概是霍清对他百依百顺惯了,苏孟甚至忘了,自己根本没能力阻止霍清。
“贼猫,回国以后,可得加强身体锻炼啊。”霍清笑着,蹲了下来。“亏你还大言不惭的说,你能制服我。”
苏孟抬起头,在视线全无的黑夜中,试图找到霍清与那把刀子。
他摸到了霍清,却摸不到刀子。
“……我求你,霍清。”
苏孟摸到了霍清的脸。
“让我死,你还要回国,你还有家人……”
“去你的。”
霍清冷哼一声,用手掌按住被他推倒在地上的苏孟。
他温热的呼吸,抚在苏孟的脸上。
“小贼猫,全世界唯一舍不得我死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
霍清释怀地轻笑着。
“你凭什么替我死!给我住手!”
苏孟无力地踢着压在他身上的霍清。
踢不开。
“放开我!”
苏孟摇了摇头。
他的泪水像他坏掉的心脏一样,失控地滑满苍白的脸。虽然屋内一片黑暗,可霍清“看”得到。
从苏孟的抽泣,和他的颤抖中。
“为什么”霍清反问道。
“因为……”
苏孟不敢说。
因为看你死在这里,比凌迟、撕碎我,更痛苦一万倍。
因为我们……已经不是朋友那么简单的关系了。
“因为……我从没把你当朋友。”苏孟咬紧牙齿,朝霍清道。
“是吗?”霍清勾起嘴角。
“从来没有!”
苏孟哽咽地向他发泄着,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压在身前的霍清。
“我,咳咳……我不需要你替我牺牲!”
“贼猫,其实我……”
霍清笑着,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他想说的话。
他恶趣味地想着,至少在死前,他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比如,告诉苏孟,“其实我有点喜欢你”。
可话到嘴边,怎么被哽咽挡住了呢。
“其实……”
霍清笑了。
他笑自己因害怕而落下的泪水。
不知是害怕死亡,还是害怕即将说出的话。
……太尴尬了,还是别说了。
死前表白,绝对是最没素质的行为。
霍清心一狠,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呃……”
内脏痛苦地收缩着,被刀子捅穿的感觉,并不好受。
喉中一阵血液翻涌,霍清尽力忍住,可鲜血还是从嘴角渗了出来。
霍清用出最后的力气,把刀刺得更深了些。
鲜血如同黑夜中生长的玫瑰,悄然绽放在霍清腹部。
那就……不要表白了吧。
虽然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漆黑的房间中,霍清把手搂在苏孟背后。
趁他看不到,霍清把脸颊贴在了苏孟脸颊旁。
临死前偷偷亲他一口,不算过分吧?
爱意作祟,霍清忘记了一切成规,放肆地吻上苏孟的脸。
“你……想干什么”
苏孟颤抖着,连骨头都在恐惧这个“吻”。
可他没有躲开。
甚至更贴近了霍清一些。
连苏孟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贪恋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还是在怜悯这个将死的赌徒。
“你问我……想干嘛?”
霍清不出声地笑着。
哈哈。
满足了。
他拔出刀,感受着生命力与鲜血涌出身体的冰冷感。
好痛。
好痛的吻。
疼痛激出的冷汗,蛰在他的眼睛中。
“我想咬你。”
霍清闭上眼睛,亮出牙齿,嗅着苏孟的体温。
他像垂死的狗一样,一口咬在苏孟纤瘦的肩膀上。
他没想把他咬的太痛,但他又不想轻易放过他。
他要把刀刃搅入内脏的痛,分给苏孟一点点。
苏孟颤抖着忍受,没有做声,也没有躲避。
像被亲吻时那样。
“还有……”
霍清松开嘴,喘着带血的气息。
“我想你抱抱我。”
第40章 ·艺术家(19)
今日是工作日,也是尼泊尔少有的明媚日子。
博克拉市的警署内,戈丽卡警官泡上了熟悉的咖啡,打开新来的卷宗。
一大早,戈丽卡便赶到了博克拉,而这次出差,自然也是为了一件“麻烦事”。
她的线人“霍清”,好像死了。
据卷宗报告,前两日,霍清在山湖公园的后山坠崖,陷入昏迷,附近未发现可疑人员。霍清入院后,一名自称“家属”的华人青年前往医院陪护。
一夜之后,霍清被一柄匕首刺中腹部,严重出血,而病房内,只有一条小狗和那个华人青年。
……仅仅是看到卷宗,就是让人头大的情况。
“看过了吗”
身后,一名博克拉市当地的警员走了过来。
“那名涉嫌谋杀的华人醒了。他的身上也发现了不少的伤,疑似有打斗痕迹。”
警员向戈丽卡道。
“明白了,谢谢。”戈丽卡警官放下卷宗。“我要提审嫌疑人。”
戈丽卡一如既往地端起咖啡,快步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冷峻的白光亮起,将这一间小小的房间映得异常明亮。
坐在审讯桌对面的,就是那个“嫌疑人”。
“你好。”戈丽卡头也不抬地坐上座位。“我希望您配合我的工作,坦白从宽。不过,接下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保存……”
她一边挪动着手中的台灯,一边抬头看去。
“是你!”
看到嫌疑人的脸时,戈丽卡手中的咖啡杯险些跌落。
桌对面,脸色苍白的苏孟缓缓抬起头,双目失神地注视着刺眼的台灯。
“你不是……”戈丽卡一时还没理清逻辑。
“是我。”苏孟缓缓开口。“苏孟。”
他的嗓音嘶哑到了极致。仿佛几十年没说过话的孤僻者,忽然开口了一样。
像是……鲜活的死人一样。
可是戈丽卡印象中的苏孟,是一个言语沉稳,性格冷静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戈丽卡追问道。
苏孟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眼眶猩红,眼底青黑的眼睛直视着戈丽卡。
那双眼睛如同凝满黑暗的墨,看不出一丝情绪。
“……霍清死了吗?”
一分钟后,苏孟终于开口了。
“目前还在休克状态,医院正在尽力抢救。”戈丽卡警官道。
苏孟的眼神依然那样失神的睁着。现在,终于恢复了一丝光泽。
“要什么我都给。”苏孟声音嘶哑地说道。“救活他。”
“不是你刺伤的他吗?”戈丽卡疑惑道。
苏孟闭上眼睛,缓缓摇头否认。
“那是谁”
苏孟不愿回答了。
“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戈丽卡又问道。“有第三个人进入现场吗?”
苏孟依旧没有回答。
“我调查过你,你也是警校出身的。你以为你不回答就可以避免审讯吗?”戈丽卡用力拍下记录本。“不管霍清是不是你杀的,你都有义务告知我现场情况!”
这种威胁,在苏孟面前不起作用。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用担心。”戈丽卡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我以加德满都市警署副局长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会尽全力抢救霍清的,至于案件真相,我也会依法考量。”
苏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像无论她说什么,都视若无睹。
“……你抽烟吗?”
戈丽卡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递出一盒烟。
苏孟终于有反应了。
他伸手接下一支。肿起的手腕,以及包扎缝合过的手掌,正微不可闻地颤抖着。
手铐的金属锁链敲在桌子上,发出铁环碰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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