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盯着他的背影,脚上快速上前,手上一点不含糊,又是一闷棍。
他力道控制的刚好,既不会对人造成致命伤害,又能让人立马昏迷。
只见晏方一声不吭地栽了下去,晏辞在他要栽到地上的时候,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进一边一个放杂物的小隔间。
两人按照计划,从旁边卸下一条捆酒缸的麻绳把晏方绑了个结实,接着用布蒙住脸。
晏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后脑勺的钝痛,眼前一片昏暗,自己身上还没捆了个结实。他只记得自己刚刚从茅房出来,可眼前的场景让他惊住了。
他惊恐地看着周围,这就仿佛是一个没有点烛火的屋子,他此时正坐在窗脚下,月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面目表情照的清清楚楚。
而面前模糊的两道人影此时正隐藏在黑暗之中。
晏方还处在醉酒的状态中,大脑转的很慢,但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他勃然大怒,“知不知道我是谁就敢绑我?!常顺呢?常顺!!”
他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接着听见耳边有人压着嗓子低喝道:
“给我闭嘴!”
晏方浑身一激灵,赶紧闭上嘴,只听那人问道:
“你就是晏家的公子?”
晏方一愣,这声音沙哑陌生,绝不是他认识的人。
他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被人绑架了!
“我告诉你...”他咬着牙,“你赶紧放了我,不然要是被我爹知道,绝对不...啊!”
他话没说完,脸上又是一拳。那陌生的声音道:
“我夫郎之前路过这镇上被一个人欺负了。回去之后哭得不行,我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给他出气。打听出他是镇上晏家的公子,是不是你干的?”
晏方心想,他平日里仗着家世好,在街上遇到点不顺的事和人发生口角,就算掀了人的摊子,也没人敢让他赔。
遇到那种没权没势长得好的平民家的哥儿,言语挑逗一番,摸下脸捏下屁股,他们也都敢怒不敢言,害怕地受着。
他怎么记得哪个是哪个?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他生怕面前的人怒极直接把他砍了。
他眼睛一转,赶紧道:“别别别,大哥你误会了!我虽然姓晏,但我素来为人端正,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干这种事。”
面前人一阵沉默。
这沉默让晏方误会了,还以为他信了,赶紧说:
“你说的那个人肯定是我大哥,他就总爱干这种龌龊事。因为这个都被赶出家门了,我早就看不惯他了,你如果想找他报仇,我可以告诉你他住哪。”
苏青木在黑暗里回头看了身后的晏辞一眼。
晏辞打了个手势,让他继续按照计划问。
苏青木转过头,压低声音。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低哑,听起来就像一个不好惹的汉子:
“你说是就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晏方见有门,此时只想赶紧把祸端引出去,立马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大哥之前在家的时候就常欺男霸女,镇子上都出了名的...”
“行了!”苏青木低喝道,“我管你是谁,反正你是他弟弟,不如先打你一顿。”
说着扯着晏方的领子假装要揍他。
晏方生怕他再挨第三拳,赶紧道:
“你听我说啊,你要去寻仇我真的可以帮你!我那大哥家里好东西可多了,而且还有个漂亮的夫郎,实在不行你就去欺负他...哎呦!”
这回不用晏辞示意,苏青木就帮他补上了第三拳。
第33章
“我看你这厮心术不正,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苏青木骂道:“说,你之前是不是也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五一十招了,不然我让你横着出去!”
晏方这可慌了:“我没干过啊!”
苏青木回头看了看晏辞,晏辞指了指一旁地上的一筐茴香。
苏青木放下手,回头故作恼怒地一脚踹翻竹筐,咕哝道:
“怎么这么大茴香味,难闻死了!”
晏辞一直盯着月光下晏方的脸,只见他在苏青木说出“茴香”两个字后,脸上神情有一瞬间僵硬。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晏辞立刻就明白了。
果然跟他有关。
他做了个手势,苏青木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然后回过头扯着晏方的领子大怒:
“看你这副表情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说你都干了什么了?!”
晏方心里大骇。
他当然知道最近衙门一直在查莽草的事,此时一见这两人说了茴香,心里产生一个不好的念头:
难不成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寻仇的?而是官府派来诈他的?
他越想后背越冒冷汗,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没关系,就算查到他头上也没事,之前那个卖茴香的老头早被他送去几里地之外了。他只要咬死了这事跟他没关系,不会有人敢对他做什么。
他咬着牙,死都不承认:“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青木又诈了他几遍,可是晏方当真是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苏青木最终大怒,提拳就想揍他,却被晏辞拉住了胳膊。
他也没想到晏方嘴硬如此,想让他自己承认恐怕不可能,但是另外一件事他得调查清楚。
“别冲动。”他用最轻的声音对苏青木说。
来时他们俩商量好了,如果这厮发现什么端倪,就将计就计。
“实话告诉你吧。”
苏青木放下他,又退后到黑暗里:“最近有人举报说你们店图谋不轨,妄图毁别的店铺生意。你趁早招了,到底是不是这样?”
他故意以官差的口吻,却又不明确表示身份,这样如果晏方一害怕,很容易会被诈出实情。
果然,晏方本来思路还放在怎么把自己从茴香的事上撇清,结果面前人突然换了问题。
他一听这话,下意识脱口:“我最近什么也没干!”
晏辞眨了眨眼睛。
最近什么也没干?
也就是说之前干了?
晏方看了看面前两个看不见脸的人,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
刚才被敲了一棍,一时之间脑袋不清醒,此时后知后觉闻到面前人身上的熟悉味道。
琼花蜜!
这两个不是官府的人,是他娘的哪里来的骗子!
“我去你大爷!”晏方顿时咬牙切齿,被困得很严实,还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哪里来的小毛贼,敢勒索老子?!”
他此时心底的恐惧彻底被愤怒取代,扯着嗓子:“来人——”
“啊”字还没出口,晏辞立马上前,熟练地一棍下去,晏方额头长包,“砰”地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苏青木回头看了看他。
晏辞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想让晏方把实情交代出来,可现在看来这厮的嘴比他想象的硬。
他对苏青木严肃道:“先走!”
不然一会儿被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苏青木指着地上的晏方:“那他呢?”
晏辞想了想:“哪来放哪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抬头一个抬脚,趁着其他人还没找来,赶紧往茅厕里一扔。
然后转身就往大堂走,路过酒缸时,看到那家丁已经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两人健步如飞,面色不变地走进大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泰然自若地与周围人聊了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后院慌里慌张跑来几个小厮,接着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
“不好了,听说晏家少爷掉进茅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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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和苏青木赶紧趁乱起来之前离开酒店。
晏辞长出了一口气。
凉爽的风迎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热度。
他在苏青木和晏方说话时,一直在暗处观察晏方的表情,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不敢错过。
虽然有些冒险,但至少他弄明白两件事:
其一,茴香的事不管经没经手,一定跟晏方有关系;其二,最近店周围跟踪调查他的事,不是晏方所为。
但是今晚的事,也算帮顾笙出了一口气。
他脚步渐渐轻快起来,耳朵听着鞋底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
但很快,他脚步一顿,步伐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竟然停在了原地。
他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这些天不是晏方在找人调查他,而调查他的又是晏家的家丁,那晏家对他还能有兴趣的只有一个了。
他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爹,晏昌。
晏辞心里对这位老者没什么印象,只记得第一天的时候,他给自己的一巴掌力气很大,打得他嘴里溢血。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有那种手劲儿,实在难得。
还有就是晏家院子里那些“没来得及带走”的香料。
晏辞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压迫感。
晏昌为什么要调查他?
可是晏昌当时已经把他这个儿子赶出来了,不是已经把他当成弃子了吗?
...
晏辞越想越多,心绪越来越乱。
来到这个世界唯一与他相处的人便是顾笙。
顾笙与原主成亲时间不长,单纯的小夫郎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来不问为何晏辞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而苏青木和苏白术,以及杨安或是余庆,他们之前都没有跟原主相处过。
至于顾绰,那老头掉钱眼里了,跟晏方一样,本来就看不起他,根本不把他种种反常放在心上。
也因此,晏辞一时之间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无比了解原主,看着原主长大的人的存在。
他蹙起了眉。
所以晏昌调查他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发现他是个赝品,要给他儿子报仇吧?
晏辞不知缘由,但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事情就会脱离掌控。
他不会相信如果晏昌发现他是个冒牌货,会无动于衷。
就算晏昌没有动作,但像他这种典型的怪力乱神者,被人发现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出于恐惧,最先想到的办法一定是毁掉,从根源彻底消灭。
更简单说就是一把火烧了。
就像欧洲中世纪焚烧女巫那样。
晏辞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被人架上火堆变成烤肉的情形。
他赶紧把这恐怖的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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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
长夜过半,可是晏家正厅依旧灯火通明。
坐在椅子上的晏昌正盯着手里薄薄一页,写满字的字。
他目光犀利,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纸是晚上被送过来的,他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看到半夜。
上面写的是,
这几个月,他被赶出门的长子所有的行踪,以及他做过的事的所有迹象。
晏昌沉默着将手里的纸放在案几上。
他靠在椅背上,问一旁的老管家: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性情大变,以至于不像他本人。”
老管家叫陈昂,在晏家已经有二十余年,是晏昌的下属也是老朋友,在晏家其他小辈都叫他一声陈叔。
“依我所见,若非经历了大喜大悲,一个人很难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晏昌又将目光落在香签上。
那轻飘飘的一页香签,却仿若有千斤重。
陈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香签已经被从香品上取了下来,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签,上面也只有三个字,字体却是非常好看,即使不识字的人见到了也会称赞的程度。
他实在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盯着这张香签。
晏昌缓缓开口:“你记不记得以前读过的话本。”
陈昂没明白自家老爷突然这样问的意图:“哪一个?”
“李玄成仙的那个。”
陈昂想了想道:“记得,传说李玄逢老君登仙后,修得魂魄离体之术,以魂魄游于三川五岳。”
“本来流连忘返好不快活,结果归来之时,发现身体被误以为他死去的徒弟火化了,无奈魂魄只能附在路边一个刚死不久的乞丐身上。”
“活过来的李玄只能以乞丐的身份行走世间。他面目全非,跛了一足,只能用拐杖支撑身体行走,所以后世又称之为‘铁拐李’。”
只听晏昌缓缓问:
“那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字都认不全的人会写出一手好字?”
陈昂沉默了,他不知家主想要说什么:
“这...”
晏昌盯着那香签上的三个字良久,苍老的手紧紧握着拐杖,微微发抖。
他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再次睁眼,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一瞬而逝的悲意,唯有被几十载岁月磨练后的冷静决绝。
他张口,声音毫无波澜:“你觉得这世上会有像话本里说的——”
“借尸还魂吗?”
第34章
临近黄昏的时候。
顾笙喂了猪,从井里打了水,挽起袖子,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给两只小猪清洗了一番。
他给两只小猪分别起了名字。
一只眼睛周围是长着一圈黑毛的叫小花,浑身都是细软绒毛的叫小毛。
他不舍得两只小猪总在猪圈里关着,有时候就将它们放出去,到处找点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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