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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阿仁突然走过来，没好气地把木牌拿走，对他抬抬下巴：“你坐这里。”
刘历惊喜地问：“可以吗？我可以坐这里，这不是有人预订了？”
阿仁转过身将木牌拎回柜台放好，一边小声地嘀嘀咕咕：“对，我家老大亲自帮你预订的。”刘历没听清楚店员在唠叨什么，但能坐回他原本的位子，他很高兴。他把砂锅放在桌子上，这锅子可是他下楼的好借口：他是来道歉、道谢，还有还锅子的，可不是专程来吃。
午后时段，面店人不多，刘历坐着等了一会儿后，左看右看，都没看见老板身影，只有阿仁穿梭在几桌客人之间服务。
刚刚帮最后一桌结了帐，阿仁走过去收拾了汤碗跟水杯，经过刘历那桌，刘历鼓起勇气跟阿仁打招呼：“嗨！”
阿仁端着碗盘冷漠的点个头，进厨房了。
“……”也不知道昨晚闹得多凶，人家店员都不理他了。
刘历非常心虚。往常他坐在这里，就是对着电脑构思小说剧情文句，今天是来道歉的，也不好意思再带着电脑下楼。桌面上只放着一个砂锅，可这也不妨碍刘历在心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
刚刚离去的那对男女，女生还在跟男朋友说红玫瑰跟白玫瑰的寓意，什么朱砂痣白月光的……可是刘历此时却想起张爱玲另一段话：
“……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刘历还是那副端正紧张的模样，看得出来气色不好，还感觉隐隐作恶。他往柜台的方向瞄，仍然没见到老板出现，却看到收银台上老板的青鸟折纸。紧张的心情掺入了些微沮丧：“可惜，我写不出爱情、人生也只剩各种对不起……”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在厨房内忙活的阿仁，偷偷盯着坐在餐厅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刘历，不情愿地拨打电话给自家老板：“老大，那个‘他’来了。”阿仁听着老大的回应，停顿一下，眼睛渐渐地瞪大，有些吃惊：“蛤？为什么他有，我都没有？”
电话里古劲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只见阿仁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挂了电话，他嘟嘟囔囔抱怨：“干嘛对他那么好？”
阿仁洗完碗，才拖拖拉拉给刘历送上刚答应老板的解酒点心。
刘历很讶异地看着阿仁送上两杯红色的饮料还有二颗鸡蛋，然后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来。
阿仁举起其中一杯饮料在刘历面前晃了一下，介绍说：“蜂蜜番茄汁，”说完自己喝了一口，又拿了一颗鸡蛋在桌上敲了敲：“刚煮好的水煮蛋。”然后开始剥鸡蛋壳。他一边剥壳一边跟刘历说：“吃啊！”阿仁示意刘历一起。
刘历莫名其妙地拿起温热的鸡蛋，眼神看向门口张望。阿仁见他这样，又说：“我们老大等等才会到啦！这是他特别吩咐我准备给你的，”他一字一顿地说，“解，宿，醉。”
被阿仁看穿自己想找老板，刘历感到很不好意思。他愧疚地说道：“很抱歉，昨天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哼！”阿仁冷冷哼了一声，缓缓靠近刘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开始打量了起来：“欸，”他用怀疑的语气，直接就向刘历抛出犀利的第一弹，“你是不是煞到我家老大？”
刘历一听，眼睛都震惊地瞪大了，这种奇怪的问话教人怎么回答。阿仁哪会放过他，直接继续发射问题：“你昨天不是亲了他，你干嘛亲他？你们昨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老大整晚都没回家？他主动留下来的？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不让他走！”阿仁问到后来，几乎就直接自己下结论了：一定是这个小流氓，缠着他家正直老大不让回家。
“还有，”他斜眼瞥了桌上那个砂锅，手指敲了敲，追根究柢地问，“这个砂锅，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他上你家煮东西去了！”阿仁睁大眼睛地瞪着刘历。
面对阿仁连珠炮似的质问，刘历根本招架不住，他傻傻愣住，脑袋停止运转，一个问题都答不出来。他也不好意思在阿仁面前承认自己昨晚发酒疯干的那些蠢事，决定先装傻为上策：“抱歉，我、我昨天喝得有点醉，不太记得了……”阿仁瞇起眼逼视着刘历：“真的都不记得？”潜台词就是：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刘历心虚地点头：“嗯，嗯，真的都不记得了。”他根本不敢接阿仁犀利的眼神。为了避免阿仁再继续追问下去，刘历随口找了一个话题转移焦点：“古老板之前一直做餐饮的吗？”
面对刘历的提问，单纯的阿仁马上就被转移注意力，很认同地反问：“你也觉得我家老大不像开牛肉面店的吧！”原本就是想要转移话题的刘历，此时当然顺势地点头。
“我家老大他开餐厅不是为了赚钱，而且这家面店根本也不赚钱啊！他才老是要跑外面接一些案子做。”阿仁缓缓叹了一口气，一副阅尽人生百态的模样，“他开这家店啊，最主要是希望可以传承他外婆的味道，让每个客人来到店里都有回到家的感觉。”
本意并不是想打探古劲私事的刘历，听到“回到家的感觉”，马上被吸引住。
“老大他以前可是我们广告界的第一把交椅，也是我们广告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创意总监，多少人捧着大把钞票要买他的创意。他大胆又有才气，创意源源不绝，提出来的案子都让人惊艳，”提起古劲的过往，阿仁先是一副骄傲又崇拜的样子，可接着他又摇头叹气，露出惋惜的表情，“结果，树大招风，除了被其他部门的资深总监忌妒排挤，还被一些流言蜚语给害惨了……”
“他怎么了？”刘历见阿仁的表情不妙，一颗心也被提起来，他既好奇又担心，不知道老板的过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大概在两年前左右吧……”阿仁见刘历也很关心的样子，开始娓娓道来，“他被人投诉对母亲不孝，当时事情闹得有点大，还上过新闻。那个标题啊，都是什么“知名广告创意总监遭母亲控诉恶意遗弃”、“形象优质广告公司总监传出家庭丑闻”，不然就是“知名广告人与生母为钱撕破脸”……”阿仁比手画脚、巨细靡遗地讲述当时古劲面对的窘境：“那些当然都是没有经过查证，记者接到投诉就乱写的，”阿仁喝了一口番茄汁，润润喉之后继续说，“因为当时闹太大了，公司里到处都有人议论纷纷，那些忌妒老大的人，还去煽动客户，客户一听他们的创意总监出事了，当然很不满啊，直接跑来公司闹，想要让公司赔偿。当时我们公司的总经理非常生气，劈头就把他臭骂一顿。”
“啊？怎么这样不听人解释啊？”刘历听了也很气愤。
“唉，老大那人就这样，”阿仁叹了口气，“他遭受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那个总经理又根本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老大有错，加上他本来就有点忌惮老大，刚好藉这个机会跟其他人连成一气打压他，想把老大降职。开什么玩笑，公司里有七成的业绩都是老大一个人拚来的，他一个人就能抵他们十个垃圾总监，老大气不过，就离开了。我也气不过，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刘历认真听着阿仁的话，手里握着那颗阿仁给自己的鸡蛋都忘了要剥。
“……离开之后，老大就变成自由接案人，偶尔会再接一些老客户的委托。另外，”阿仁举起手向刘历展示面店，“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老大开了这间餐厅，那我也就过来跟着他学。”阿仁终于把古劲跑来开店的来龙去脉说完，接着把他早就剥完的蛋一口塞到嘴里。
“……为什么会有这些谣言？”刘历还是不懂，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倒楣的事，难道就只是因为招人妒恨。
说到这个，阿仁急着把蛋吞下去，差点没噎死。他灌了一口番茄汁，把蛋黄冲下去，一边抚着胸口顺气：“这个就是重点！”他义愤填膺地说，“搞出这些事，都是因为那个女……”话还没说完，一个纸团砸到他头上。
“喂！是谁……”阿仁正要开骂，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的是古劲，吓得立刻跳起来站好：“老，老大，你来啦。”阿仁看见他家老大正黑着脸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瞪着自己，看来应该是听到刚刚的话了。
他有一种死定了的感觉！
第13章 我的青鸟不见了
“搞出这些事，都是因为那个女……”阿仁话还没说完，一个纸团砸到他头上。
“喂！是谁……”阿仁正要开骂，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的是黑着脸的古劲，吓得立刻跳起来站好：“老，老大，你来啦。”
“讲完了没？”古劲冷漠地对阿仁说，“有没有什么不够精彩的地方需要我再补充？”
“没，没，我什么都没讲！”阿仁惊慌地一叠声否认，“我什么都没讲！我去工作了。”他知道古劲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些事，他怕挨打，急急忙忙地逃进厨房了。
“老板，这个……”刘历看到古劲，又想到昨晚的事，有些尴尬，但还是勇敢地把话说出口：“谢谢你，小米粥很香很好吃，我都吃完了，也把锅子洗干净了……”他想指一下砂锅，却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握着鸡蛋，好像显得很傻。他赶紧把蛋放好，自己也乖巧地坐直了。
古劲刚刚还对阿仁臭着脸，这时来到刘历桌边，脸色已经缓和下来。
“喜欢小米粥？”古劲问。他把手里的保温提锅放在桌上，又去拿了碗跟调羹出来。
“嗯，嗯。”刘历点头，又强调一次，“小米粥好吃。”
“先把这个喝掉，会舒服点。”古劲打开保温锅，将锅里的汤倒出来，顿时一股热腾腾的蒸汽冒出，香味四溢。“喜欢小米粥的话，下次再煮。”古劲盛好汤，又补上一句。
小馋猫刘历闻到这香味，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小米粥。他一反刚才尴尬又乖巧的模样，一脸振奋：“哇！好香！这是什么？”
古劲看着刘历抛下拘谨、恢复活泼的反差，觉得他很可爱，笑着说：“这是“晓钟羹”，有解酒效果的醒酒料理。”
“原来这就是“晓钟羹”！”刘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羹汤。他以前写书找资料的时候，曾经看过这道韩式解酒料理。它的做法繁复，不但使用了很多高级昂贵的食材，还必须以特制的大酱熬煮一整天才能完成，常常等到煮好了，也都听到凌晨钟声响了。因为是在凌晨钟声敲响时所喝到的汤，所以取了“晓钟羹”这么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刘历梦幻地看着这道以前韩国古代贵族才能喝到的汤，感动得都要哭了。他还记得当时查到这道料理时，曾经幻想过，要是有人能为自己在酒后做一碗晓钟羹，那实在是太幸福了！想不到今天就实现了。
“这汤，太豪华了吧！”刘历看着汤里的牛肋、鲍鱼跟海参，感动地无以复加，拿着汤匙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口这美味料理。古劲在旁边微微一笑：“给你补一下。毕竟，你昨晚吐这么多。”
原本要送进口中的汤匙忽然停住。刘历像石化了一般，一脸惊吓地看着古劲。那不中用的脑子，在此时又尽职地播放起昨晚他跟老板在浴室的种种片段。这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都想起来了，看着老板那揶揄的笑容，很难假装不知道呀！
刘历觉得无地自容，他放下汤匙，站起来，慎重地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我昨天做了很多丢脸的事……”
古劲看着他的反应，实在忍俊不禁，“噗”的一下笑出声。
刘历低着头，偷瞄了古劲两眼，见他还笑出来，更别扭了。古劲见刘历一脸懊恼的模样，把他按回椅子上，他也跟着坐下：“别难受了，换个角度想，就当一种难得的体验。”
“谁想要这么尴尬的体验呀！”刘历小声地碎念。他知道古劲在安慰他，他还是非常不好意思，毕竟做了那么多失礼的事：“听说昨天，我还对你……”他实在说不出口。
古劲知道刘历指的是接吻的事，故意佯装不在意：“我如果在意的话，就不会给你煮汤，还坐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了。”
“哦！”刘历见古劲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一点点小小小小的失落。亲嘴欸，那勉强也算是自己的初吻，想不到对方丝毫不在意。
哎，在乱想什么。刘历抓抓头，真要被自己打败了。本来就是希望古老板能原谅他、不要生气。现在人家真的不介意了，他又……觉得怪怪的。
为了掩饰自己矛盾的心情，刘历重新拿起汤匙喝汤。
不知道为什么，古劲隐隐觉得刘历没了刚刚一开始看见汤的兴奋，难道汤凉了？不好喝了？
古劲看着他认真喝汤，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古劲主动找话聊：“那个莫里斯的亲笔签名，谢啦！”
“咳咳……”刘历呛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古劲：“我，我连这个都跟你说啦？”古劲抽了卫生纸递过去，刘历尴尬地擦着。
“说真的，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不仅抓了人乱亲，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完了。”古劲笑着建议。
“我基本上很少这样的……”刘历一脸懊恼，尴尬地笑了笑，“那不是，昨天受太多刺激了嘛……”
古劲顺手拿起桌上的鸡蛋，剥好蛋壳，然后递出去给刘历。
“谢谢。”刘历接过来，满足地吃着，又再把剩下的汤喝完。
“你说……写不出第三本书？”看着刘历吃得差不多了，古劲又问，“为什么？”
刘历缓缓叹了口气：“……第一本书为了纪录告白，第二本书为了纪念失恋，然后第三本，没什么可纪念的东西，就，文思枯竭！”刘历自嘲地继续说，“所以你说我这个笔名是不是应该要换掉？反正我的青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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