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骋检查了一圈病房里的仪器数据,回头道: “一切正常。哦,对,你那大徒弟来了,在外边等着的,让他进来吗?”
大徒弟?
“郑书阳?让他进来吧。”
杨骋又摇头: “你住个院还不省心,能一个月出院的,可别拖我仨月。”
“放心,不会占你床位。”
“不是床位不床位的问题,你老住院不是事儿,赶紧给我养好滚回家去,听见没有。”
杨骋打开门喊郑书阳: “长话短说,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可别给他整活儿。”
等人进去后反身合上门,隔着门上的玻璃,对着顾严恶狠狠地瞪眼,还戳着手指一阵指指点点,意思可别操劳,拖着不出院。
顾严无声的笑笑,他朋友不多,这位嘴碎的师兄算是一个。
“说。”顾严闭了眼,确实有点累。
郑书阳之前打来过电话,说的是他们坠车的事。电话里说话太累了,就让他来了医院这一趟。
“师父,你捡回来的那根绳子,上面找到了人体皮屑,数据库匹配后正是那个北汇区失踪孩子的DNA,方队推断,你们被蓄意谋害,可能是被人看见你捡了证据。”
果然。
在那荒草丛发现这种麻绳,当时顾严的职业敏感度就在提醒他,那个地方怎会出现这种东西。
“继续说。”
“方队带人搜查了那片区域,还真有发现。旁边山的半山腰,有个山洞,他们绑了人,然后把人藏那里了。不过方队查到的时候早已经转移了,可能就是在你们发现那断绳之后。”
“绳子怎么会跑到温泉山这边来的?大风吗?”顾严想起山顶上乍起的狂风,怕是在那个地方很常见。
“对。可能是他们换绳子的时候丢掉的半截,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风卷走了。后来派人到处找,正好隔山看到了你们。”
原来如此。
“家属没收到恐吓或者勒索吗?”
郑书阳摇头: “这一点也很奇怪,受害人家属就是普通家庭,也没有什么结怨的仇家。”
无差别犯罪么?
“行吧,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后面该方队他们操劳了。”
郑书阳没有要走的意思: “师父,还有一件事。撞你们的那车,车主不是挂在二手车市场的么。你猜那个二手车市场和谁有关系?”
“谁?”
“唐序。就是咱们在gay吧里看到的那个人,刘洞和罗北口里的大哥。”
顾严:!!!
还有这一层联系!
郑书阳没等他问,继续说: “那个二手车市场的老板,挂靠是的唐序手底下的一家公司。看起来挺牵强,不过师父你说过,如果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这些人转来转去,核心里都有这个唐序。”
“不错,进步了。可以跟刑侦队一起参与刑事分析讨论会了。”
郑书阳嘿嘿一笑: “其实,就是跟他们一起开会听来的。”
顾严:……
“这么说,方队下一步要开始围绕唐序查了?”
“没错,不过没有突破口。”
“未必。”顾严思索片刻, “让方队想办法拿唐序的DNA,那具无名尸骨一定跟他有关系。”
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郑书阳说完正事又问了顾严的一些身体状况,顾严不想开口,打发他去找杨骋问。
养伤一养就养了一个月。
时誉没有搬回宿舍,不过偶尔有早课的时候会在宿舍住一晚,早起困难户没人叫起床,简直一点都起不来。
往日烦透了顾严的生活习惯,现在没人管了,时誉反倒哪哪儿都不自在。
早上风风火火的起床,厨房里冷冰冰的,没有香醇的热豆浆,也没有喷香的葱花鸡蛋……晚饭也只能在学校食堂吃。
人就是找虐,以往觉得寡淡的猪脚汤,现在想喝都喝不到了。
最近晚上无聊,时誉直播开得频繁了些,唯一安慰就是那个榜一的【孤雁】哥哥每次都很捧场,给他刷了不少礼物,也不要他唱歌跳舞画画展示才艺,只是正常聊天,我问你答那种,还都是些非常正常的问题,围观的粉丝纷纷起哄觉得无趣,但又没人能刷得过榜一。
时誉也觉得奇怪,这人图啥呀?当真是钱多没地儿撒?
那些问题正常得令人发指。
比如,晚上睡得好吗?脚伤恢复得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偶尔也会问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让他说出来分享。
哥们,你就是私信问我这些问题,我也会回答你的。
这钱拿得,时誉心里还怪不安心的。
到后来每次【孤雁】来,刷不刷礼物时誉都会主动说起今天一天的情况,或者明天有什么安排。
这种感觉好奇怪。
这天放学,明天又有早八课,时誉照例跟着邱小新他们回宿舍住。
一路走,一路跟顾严发信息。
【今晚住宿舍,明天早课】
顾严不在这段时间,两人没再通过电话,隔三差五的信息还是有,但也不多。
顾严回信息时早时晚,不过都会回。
今天这条信息发出去,到了晚上快熄灯都没动静。
时誉盯着对话框发呆,猜测对方可能在解剖室里忙。
叮咚——
顾严的信息没等来,时煊的信息倒是进来了。
他哥发的是语音。
【明天早上九点,顾严出院,我赶不到,你替我去接人】
每一个字都听懂了,连在一起没明白。
他又听了一遍。
腾的坐了起来,把这条语音开到最大,外放了三遍。
全寝室安静如鸡。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时誉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狂怒。
没人说话。
“皓哥!”
孔皓突然被点名,嘿嘿笑了笑,试图让凝固的空气流通: “那,咱们明天一起去?”
时誉从床上跳下来,抓起外套就往外奔。
“时誉?你去哪儿?”邱小新冲到门边。
时誉头也不回。
“回家!”
第32章
夜伴
“赶紧收拾收拾睡觉,明早给我滚蛋。再住下去,这里都快成你办公室了。”杨骋看着病床上铺的一床资料纸,沙发上放了一排专业书。
顾严戴着眼镜弓着背,正在专心翻找什么。
“书阳说找不到,我记得这个点在哪本书里看到过。”
“你那大徒弟还没出师呢?”
“算是半出师了吧。这段时间我住院,那些事情都是他接手在办。”
“能给你分担就好,我看他总往你这儿跑,还是得你这师父给他吃定心丸。”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严谨些是好的,他对自己不太自信了。诶,找到了,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找到了?那就赶紧休息,医生最烦你这种不听医嘱的病人。”
顾严把资料拍了个照,编辑信息发了出去。
“好好,马上就休息。”其实顾严一直都睡不安稳,倒是手上有点事情做能让他好一点。
“明天上午我有台手术,你出院我恐怕送不了你。有人来接你吗?把你大徒弟叫来?”杨骋问。
“不需要,打个车就回去了。”
“阿姨呢?”杨骋这两天没碰见温荷。
“被我打发回去了,哪儿能天天守在医院,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明天她过来?”
“我没告诉她。我是出院又不是送医院,没必要。”
杨骋没再说什么,从医生的口吻叮嘱了些事项便离开了。
他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给时煊发了条信息。
【顾严明天九点出院】
时煊人在云州,当然是不可能来接顾严出院的。
杨骋发完信息,深藏功与名的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揣着手哼着歌,走得摇曳生姿。
-
时誉这边接到他哥的信息,脑子一热就冲出了宿舍,然后灰头土脸的被宿管阿姨拦住了。
“哪个寝室的,熄灯了还往外跑呢,回去。”
“阿姨,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往外走的都说有急事,我还不知道你们。不是跟女朋友看通宵电影,就是偷摸着在外开房呢。”
“不是,阿姨,我不是……”
“那就是去网吧玩联盟。”
“没有,我朋友出院……”
“哟,这理由新鲜,大晚上的出院啊?”
“不是今晚,明天早上。”
“你看你说的,那明天出院,这会儿出去干啥呢?”
时誉快给这宿管阿姨逼疯了。
阿姨,你真是逻辑清晰,嘴上王者啊。
时誉语无伦次的解释: “是我哥,我之前不知道他住院,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全都骗我,他也骗我。我都出院一个月了他才出院,他伤一定很重。他们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说到最后,时誉声音带了委屈,竟似有些抽泣起来。
宿管阿姨一副然的样子,缓和了语气: “我看……不是亲哥,是情哥吧。”
不是,阿姨,你这是吃了多少个大学生啊,这么多想法呢?
“小帅哥,你别急,既然是明天出院,那你明天再去也不晚啊。你看我这里也是有规定的,大门已经落锁了,你要出去发生什么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阿姨说的在理,但时誉心急,一刻都等不了。
“阿姨……”
“阿姨”自带波浪号的喊声把时誉的话堵了回去,邱小新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
“还没到时间呢,还有两分钟,你落锁早了。”
邱小新在宿舍住的时间长,平时进进出出的,会陪宿管阿姨嗑瓜子闲聊两句八卦,他可爱又嘴甜,跟宿管阿姨混得熟一些。
“是小新呀,怎么,这是你同学?”
“是的呀,还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呢。”邱小新亲昵的去挽宿管阿姨的胳膊,拉着人一边晃一边撒娇的口气, “阿姨,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放他出去吧。你看那钟,不是还差两分钟的么。”
邱小新说的是宿管阿姨值班室墙上挂的时钟,的确还没到整点。那是因为这个钟表原本就慢了几分钟,而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
邱小新又说: “阿姨,你认识他的呀,之前他脚伤了,拄了拐的,宿舍不方便就一直住在外面的。”
宿管阿姨像是终于想起来了,长长“哦”一声: “就是他呀,嗐,没拄拐我还没认出来。”
“既然这样,那行吧,你的情况你们辅导员是格外交待过的。等一下,我给你开锁。”
“谢谢阿姨。”两人齐声道。
邱小新冲时誉摆出个笑脸: “别生气了,我们也不是有意瞒你的。”
时誉没什么表情: “不是有意,是故意。”
邱小新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办法,顾严哥特意嘱咐过,不准我们告诉你一个字,否则会追杀到底。你知道的,男神板起脸的时候,其实挺吓人的。而且那时候吧,他都没个人样,好惨的……于情于理,我们也得守信呀。”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时誉问。
邱小新缓缓点了点头。
“所有人……就只除了我?”时誉嗓子眼有点堵。
邱小新又点了点头。
“凭什么?为什么只瞒我一个人?”
邱小新安慰道: “怕你分心。你想呀,你那时候也有伤,你要知道他在重症抢救,还能专心养伤吗?”
重症抢救?果真没那么简单。
时誉: “我后来不是很快就出院了么。”
“那反正都瞒你了,索性就一瞒到底。”
时誉:……
“好了时誉,你就原谅我们,我们也是身不由己的。”
“小帅哥,你还出去不?”宿管阿姨把门打开好一会儿了,见两人还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时誉抬脚就走。
“时誉……”邱小新又喊。
时誉扬手挥了挥,什么也没说。
时誉出了学校大门,打了个车回顾严家。
大街上行人寥寥,车辆稀疏,只有路灯高耸在道路两侧,用些微的光线坚守着落寞的人间小巷。
时誉在车上跟他哥打了个电话。
不管之前怎样,他哥既然在这时候发了这条信息,也就是想要告诉他实情了。
也跟邱小新说的差不多,就是顾严要瞒着他的。
那个时候他是有直觉的,可是周围的人都说顾严没事,连顾严自己也骗他说是工作借调,不在本市,其实是一直在医院养伤。
时誉啊时誉,你真是一个大笨蛋。
时誉让出租司机调了个头,转向去了医院。
夜很深了,医院的各处走道都很静,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和酒精味道。
顾严身上也常常带着这个味道,靠得近一点,就能闻到。
时誉到了从他哥嘴里问出来的病房号,隔着门上的玻璃,里面一片静谧。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床影。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安稳,就这一会儿功夫,翻转了好几次。
时誉心跳咚咚,抬手在心口揉了揉,才轻手轻脚的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窗外的灯光透进来,倒是能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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