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出院,也还没来得及办新电话呢。”杨骋接话接得快极了。
时煊瞥了他一眼,嘴角绷得直直的。
时誉没再继续问,似乎是信了。
这一趴算是把人糊弄过去了。
事后杨骋又单独叮嘱时煊: “你要让你弟弟报什么救命之恩的我不管,可眼下顾严伤势这么重,时誉要是知道肯定过意不去,也一定想着要去看他,对顾严养伤不太好,他现在需要静,心静。所以我建议你,你要说,最好是等顾严养好了伤,你再想怎么跟你弟弟说吧。”
时煊默不作声,但都听进去了。
一周后,时誉出院。
时煊陪他回了顾严家。
这段时间在医院养着,顺便把脚里的钢针也取了,伤好了,脚也好得七七八八。
时煊信守承诺,送了他个新手机。
时誉开机的第一时间,就给顾严打去了电话。
电话嘟了很久,每嘟一声,时誉的心就跟着狂跳,按也按不住。
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喂——”
还是那声熟悉的低沉嗓音。
时誉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缓: “顾严,我是时誉,我今天出院了。”
对面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听时煊说了。”
“你在哪儿?你怎么不在家?”
“我……”顾严顿了顿, “我在忙,在上班。”
这么快就回去上班了?也太快了。
而且——
“你怎么不来医院看我?”
所有人都来过了,温荷阿姨也来过,连杜文姐和阮菲姐都来过,却独独不见顾严的身影。
为什么?是不想见我吗?因为我挑破你的秘密,让你讨厌我了?
“我……太忙,走不开。”
真的,有这么忙?
“你今晚回家吗?”回家就能见到。
顾严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很疲惫: “恐怕不行。”
所以挑破你的秘密真的让你讨厌我了!
“最近在查我们自己的案子,要加班。”顾严补充道。
“哦。”这话并没有让时誉心里觉得好受一点。
“你伤还好吗?”杨骋说顾严只是皮外伤,但到底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自己都在医院躺了一周多。
“我很好。时誉,我这边还有事,我不在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顾严匆匆挂了电话。
时誉举着挂断的手机发愣,心里空落落的。
时煊在收拾东西。
这一周多,他和戴郁薇两人在余江和云州两个地方来回跑,眼下时誉出了院,他打算连夜赶回云州去。
“时誉,你的东西我给你放房间了。”时煊说,回头不见人。
“时誉?”
顾严家房间还是不少,他站在客厅喊人,不知道时誉进的哪个房间。
好一会儿没人应他,只得每个房间去看一下。
“时誉。干什么呢?”时煊在一个卧室里找到人,那人茫然的站在屋子中间, “怎么丢魂儿似的?还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没有,四处看看。”感觉好像哪里变了,明明还是先前的屋子, “出去吧哥,我没事。”
正往外走,忽听时煊“诶”一声。
时誉回头,看见时煊拿起了床头的一个玩偶看了看,又放下。
“怎么了?”
“没事,只是没想到顾严也喜欢这个。”
这房间是顾严的卧室,床头的玩偶是时誉第一次来他家就发现的。
顾严家里的整个风格都是轻奢冷调,他本人又有强迫症,外面几乎不会放摆设,所有桌面都收拾很的干净,唯独卧室床头上有这么一只和全屋风格极其不搭调的玩偶。
“这个玩偶怎么了?”时誉把玩偶拿起来。
这是一只巴掌大的绒布玩偶,是只小白兔的造型,全身穿着警服,可爱又严肃。
“你不记得?”时煊把兔子拿过来, “你小时候可喜欢这个兔子警官,妈妈给你买的。咱爸妈经常不在家,每次他们出门,你都要往他们兜里塞这兔子,说什么小誉就是兔子,兔子就是小誉,让兔子陪着爸爸妈妈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时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最后一次,爸妈再也没回来。
“哥。”
时煊在他头顶抓了一把: “不要紧,你不记得也正常,你才三岁,不记事。”
他弹了弹手里这只兔子的耳朵: “这里有个胡萝卜发夹,你那时候特别讨厌吃胡萝卜,就把发夹给抠掉了。可凑巧,顾严的这只也没有。”
时煊哈哈笑了两声: “看来不喜欢吃胡萝卜的不止你一个。”
时誉接过来,兔子耳朵上果然光秃秃的。
没多想,他把这只格格不入的兔子玩偶放回了顾严床头。
时间差不多,时煊约好了车,跟时誉告别。
“哥也照顾不上你,自己好好的。好好学画,别淘气。不要你做大画家,能做你喜欢的事儿就好。”
“哥,你好像变了。”
“有吗?”
“有。要以前发生这种事,你可得想办法把我弄回云州,放你眼皮底下监视不可。”
时煊哈哈大笑: “是,我以前总想紧紧把你看着,平安长大就好。所以发生点儿什么事,就下意识的想把你往回拽。不过后来顾严劝我的那些话说的好,未来是你的未来,路是你自己在走,我不能代替你。是好,是坏,该你自己去体验,去承担。”
时誉发愣: “顾严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时煊想了一下: “很早了,就你脚受伤的时候吧,我想把你接回云州的,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好家伙,把我给训得……”
后面时煊还说了些什么,时誉没听进去,沉默的送走了他哥。
时誉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冷寂无声。
他最开始,其实很不喜欢顾严家的装修风格,就跟顾严逼他吃那些营养餐一样,寡淡无味,没有生活气。
他总觉得顾严管他,一半故意一半是他哥的叮嘱。原来他竟不知,顾严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说服他哥,为他着想。
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和他唱反调,还在得知人特殊性向的时候,故意逗弄他,有意无意的做了不少说不定是让对方觉得恶心的事。
纵容有限度,难怪顾严讨厌自己了。
时誉忍不住,拿出电话又给顾严打过去。
对方没接。
他发信息。
【明天你回家吧,我有话跟你说】
第31章
心迹
话肯定是说不的,顾严没办法回家,他还得在医院待上一个月。
顾严一直没回信息,时誉也没再继续打电话,对方都说是在忙工作了,没接那就表示人不方便,继续打就变骚扰了。
时誉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担心漏接电话。
叮咚——
信息进来。
时誉立即拿起来看,继而又黯然。
是邱小新在宿舍群里@他。
邱小新: 【恭喜出院,撒花。jpg礼花。jpg】
邱小新: 【明天是要回来上课吗?】
孔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搬回来住吗?皓哥来接你】
汪志轩: 【@孔皓你还是直接干活,别说话了】
孔皓: 【?】
邱小新: 【禁言皓哥】
孔皓: 【我怎么了就禁言我】
时誉: 【@孔皓为什么要搬】
孔皓: 【回复@时誉咱哥又不在,你一个人方便么?】
邱小新: 【@孔皓你出去】
汪志轩: 【@孔皓你别说话了】
孔皓: 【???】
时誉: 【@孔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孔皓被移出群聊】
时誉: 【?】
一分钟后……
【孔皓被邱小新邀请加入群聊】
时誉: 【@孔皓你怎么知道顾严不在?】
孔皓: 【什么?顾严哥不在吗?】
【孔皓被移出群聊】
时誉: 【??】
汪志轩: 【顾严哥忙,说你才出院,让我们多照顾你】
总感觉哪里很怪。
邱小新: 【别理皓哥,他跟隔壁寝室的打篮球,球砸头上了,脑子不清醒】
邱小新: 【等他恢复正常了我再把他拉回来】
汪志轩: 【咱们学院要组织写生活动,你要参加吗?】
邱小新: 【是呀时誉,你参加吗?】
因为才出了一次事故,大家担心时誉会对外出产生心理阴影。
时誉: 【第一次写生,当然去,地方定了吗】
邱小新: 【太好了】
汪志轩: 【慈溪古镇,不远的,一个小时车程就到,没有山路】
时誉: 【我没关系的】
汪志轩: 【那我就帮你报名了】
时誉: 【好】
几人又继续讨论要带什么东西,穿什么衣服,邱小新说那地方很适合出古装cos,想顺便拍几套写真。
这一番打岔,时誉低落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一直到了晚上,顾严回信息了,是语音。
【时誉】
第一条就只叫了他的名字,像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后面空白好几秒。
第二条。
【我不在余江,邻市把我借调过去了,事情有点急,走得也急,回来的时间暂时不确定。你一个人不方便的话,回宿舍住几天吧。】
【你那几个室友,闹是闹,也不怎么靠谱,不过对你是好的】
【最近我太累了,你的电话和信息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有空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时誉编了一条信息: 【你讨厌我吗?】
手指悬在手机屏上方,迟迟点不下发送。
讨不讨厌又怎样,很重要吗?
他住人家这里,原本就是因为脚伤,迟早也是得搬回学校的。就算顾严是为他考虑,那也是因为他是哥哥的好友。
他们的关系,没那么近。
算了,时誉删掉了对话框里的字,也回了一条语音。
【好,我知道了,你注意休息】
顾严没再回信息过来。
……
“哟,骗小孩儿呢。”杨骋敲了病房门,拧开走了进来。
顾严换到了普通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不能有大动作,会扯得全身疼,外放的语音被杨骋听到了。
顾严无奈的翘了翘嘴角。
杨骋跟他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还不承认,你明明就喜欢那小孩儿。喜欢就追呗,你怕啥?年龄不小了,难得能遇到个喜欢的。我看那孩子也很担心你,睁眼就要找你。”
杨骋摇头,嘴里“啧啧”两声: “双向奔赴,你自身还这么优越,加上这救命之恩,难度不大。”
顾严看着素白的天花板,嘴里发苦: “他是时煊的亲弟弟。你给我倒杯水。”
“我知道啊,又怎样?”杨骋从床头柜翻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顾严嘴边, “你是怕时煊反对?”
顾严吸气太用力也会胸口疼,费劲的吸了两口水,眨眨眼让杨骋拿开。
“时誉取向跟我不一样。”
想起意外发生前两人在车上,时誉抱着他取暖说的那句“放心,我不喜欢男人”……
“再给我喝一口。”一股酸涩的味道闷在喉咙下不去。
杨骋刚起身,端着水杯又重新凑到他嘴边,毫无感情的感叹了下: “啊!这样啊。”
他手指摸了摸下巴,半眯了眼,作深沉思考状,慢吞吞地道: “不过,嘶……我看那孩子……好像,也许,可能,似乎……也没那么直……的吧?”
顾严斜睨他一眼: “你懂还是我懂?”
杨骋笑笑: “你忘了,当初你不也是被我看穿的么。”
这事倒是真的。
顾严没有要刻意隐瞒性向,但也不是什么值得主动到处宣扬的事。
大学时候顾严很受欢迎,除了他本来优越的外形,还有他的礼貌和教养。大胆些的女孩会直接告白,或者约饭什么的,顾严很照顾对方面子,拒绝的话说得既不拖泥带水也不暧昧拉扯。这也是让他一直被学姐学妹穷追不舍的原因。最后没办法了,干脆一头扎进图书馆和实验室。
杨骋现今的老婆当年也是追逐顾严的女孩儿之一。
大概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杨骋对自己喜欢人的喜欢之人,也特别关注。
他发现顾严跟他们这些男的都不一样,衣着打扮就不说了,爱干净,忍不了一点乱。当然,这也可以用洁癖来解释。
但是顾严的心思比他们更细腻,温柔,而且完全看不到他对女孩有任何的兴趣。作为医学生的敏感,杨骋便往这方面去猜想。
没想到还真是。
“时誉不一样。”
顾严极轻地叹了口气,杨骋能看出来,难道他能看不出来?
“我是天生就这样,时誉不是。他还小,有这方面的倾向不代表就是。”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去把人给掰弯。
时誉太年轻,还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选择正常的人生路,就跟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结婚生子,相伴相守,业有所成,生活美满。
“搞不懂你,反正错过了,别到时候后悔就好。”
不会后悔的,要是由着自己把人带上了这条路,那才可能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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