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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活到三十岁(近代现代)——鹤衔笺

时间:2024-05-30 08:58:49  作者:鹤衔笺
  裴醒枝坐在朝里的那一侧,他的余光在门口看见了眼熟的身影。那年轻人还是背着双肩背包,蹭着过道的边缘一路低着头,最后迂回几下悄悄摸摸坐到了他和札瑙珠的隔壁。两桌之间隔着一扇木屏风,看似被隔开,其实一点动静都能听清楚。
  裴醒枝垂下眼睛。
  火锅上得很快,札瑙珠拿着公筷,非常热情的往里下食材。又用藏语和店主交谈,又保证在探店软件上给好评,又打本地人感情牌,还磨来了一壶送的酥油茶。
  两个人开始吃了会儿,札瑙珠自己一边吃,还一边拿着筷子招呼裴醒枝,不停地给他夹菜:“裴哥你多吃点!你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长肉呢?还是这幅瘦骨嶙峋的样子。”
  裴醒枝慢慢的吃着,嗯嗯的应着。
  札瑙珠絮絮叨叨,声音清脆:“你要多锻炼身体,那曲的海拔真的不低,你要是体质这么差,有点小感冒都能折腾得你很难受的。我跟你说,我们前几年有个支教的老师也是这样,跟你一样是平原地区来的,然后有次得了什么支原体还是什么,直接送去拉萨住ICU了......没办法,我跟你说,这里生活真的需要一个很好的身体......”
  裴醒枝侧耳听着她说话,脸上的笑意渐渐越来越深。札瑙珠又说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道:“札瑙珠,你真的觉得,我会在那曲待很久吗?”
  札瑙珠的话声戛然而止,她拿着筷子愣愣地抬头:“你,你不留吗?校长答应我了,你明年如果考不上编,满两年了他就申请一个特批入职的编制给你啊。”
  她说着,有点着急了:“裴哥,我们确实条件不好,但是待遇真的还可以的!你之前在锦市就三千五,我们这里转正了基本工资就有四千二。你、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把我的加一点给你,四千五、四千八?裴哥,你别走啊!”
  她说着,越说越急,菜也不吃了。
  裴醒枝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急,我没说现在就走。我的意思......”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很明显的踟蹰,似乎是在犹豫自己接下来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但他还是说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太多关注重心放在我身上。我也没想好自己要去那里,可能只会在那曲留一阵子。”
  札瑙珠怔了怔,拿着筷子的手慢慢放下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没想过能留你在那曲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裴醒枝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这姑娘带他看风景,花了那么多时间,带他一点点找回自我。看出了他的不快乐,她比他自己还要急。再揣着明白装糊涂,裴醒枝就多少有点人渣。
  “我结过婚了。”他干脆利落的说:“我有一段长达三年时间的婚姻,你遇见我的时候,我刚离婚一天。”
  札瑙珠说:“怎么可能?你办入职的时候,户口本上写的是未婚,又不是离异。”
  “因为我没领证。”他说:“但是婚礼办了、婚房买了、日子也过了。我和前任的结局不好,过得也不算很开心,但是在我心里,他仍然是我的伴侣,我们有一段事实婚姻。”
  札瑙珠喃喃道:“可是你们既然离婚了,你也还是单身......我,我并没有做什么,你也是自由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半句声音都有点喑哑,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裴醒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木屏风的另一头安静如无人,背景是店内来来往往的人声、火锅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仍然显得很热闹。但是这种热闹,衬得另一桌更加死寂了。
  他知道他在听。
  “札瑙珠,你年轻、热情、单纯,充满希望,所以我更加不能放任你。”他说:“我知道你会难过,我也不想你难过,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不要和年长者谈恋爱。”
  “我对别人动过真心,也接受过别人的真心;我和别人许过盟约,为别人出生入死,别人也曾为我付出过性命。我晒过天山的月亮,陪别人聊过心事;也痛痛快快大醉过,身上至今仍然留着别人给我的伤疤。”
  “有人跟我灵肉合一倾心相许,也有人得到过我的真诚专一至死不渝。有人背叛过我,我也背叛过人;有人为我翻山越岭,我也为别人恨爱交加过。”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很清晰,抬起的眼睛清澈如水,眉宇深处却早已沾满风霜。那一刻,他就像是岁月深处凝固的一副剪影,笔触温柔、姿态优雅,但细细看去,油墨彩绘早已褪尽,背灯的那一面落下的全是拂不去的尘埃。
  札瑙珠握着筷子的手在桌沿发颤,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大颗大颗的泪水断了线似的砸下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很快就在膝盖上晕开了水痕。
  她蜜色的肌肤仿佛都苍白了几分,额角的青筋绷得死紧,腮帮的肌肉也在战栗,细细听还能听到喉咙里很细的小声呜咽。
  裴醒枝拿过纸巾,很温柔地放在她手心里,什么也没说。
  札瑙珠的肩膀摇摇晃晃,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他,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开口就已经哭了出来。她干脆不遮掩,捂着脸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而木屏风的另一头却始终安静如无人。
  梁望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八廓街回来的。他的记忆好像断了片,就停留在火锅店那里,他胡乱吃了几口,抛下一桌没怎么动的菜,匆匆忙忙结了账,逃也似的回到了旅馆。
  房间里顾北知和楚白秋大概是又吵过了架,一个站在窗户边,一个坐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梁望进门,两个人同时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梁望闭了闭眼睛,镇定了一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他俩确实只开了一间房,刚刚一块儿去吃了饭。”
  顾北知声音很大的“操”了一声,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拿起外套就走。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梁望的声调毫无起伏:“他才刚好一丁点,你就去给他找不痛快?还没摸清楚他身边那个小姑娘什么来路,两个人到底到了哪一步。”
  楚白秋冷冷接话:“22岁,孤儿,定向师范生,那曲市本地人。锦大毕业,没谈过恋爱,火车站认识的,回来一起教书。一个月四千二,勉强养得活自己,在攒钱。”
  顾北知说:“阿醒不会看上她......就算看上也不会在一起,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他还没从往事里走出来,不会耽误人家。”
  楚白秋讽刺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顾北知回嘴:“沉浸在他十六岁时候的只有你,傻逼,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个完全的男人,有担当会负责,只有你还用以前的眼光去看他。”
  楚白秋被噎得无话可说。
  梁望垂下眼帘:“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先回我屋,明天再说。”
  剩下两人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于是三个人各自回房。
  入夜,梁望推开窗户,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周围,确定隔壁两间房毫无动静,轻轻推开门,背着自己的背包蹑手蹑脚离开二楼。
  今天那些话,他知道裴醒枝是说给他听的,裴醒枝也知道他知道。
  他留了最后一点体面,就是不想惊扰到札瑙珠,也不想他们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所以,为了不碰面,裴醒枝大概率今晚就会趁夜开车,返回那曲。
  可是梁望不想就这样放弃。
  是的,他和诺苏舅舅的过去,他没参与过,也不知道。他的爱恨早就给过别人,不会有多的情绪留给他梁望。
  可是梁望的爱恨还在,他只想给他。
  他脚步轻捷地走到了客栈后门,那里停了一辆他今天才租来的摩托,加满了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要和年长者谈恋爱?
  那只是对于惜恤自身的人而言罢了。
  过去未来,都太遥远,他只争朝夕。
  拉萨市和那曲市是接壤的,但是那曲市的海拔更高,所以公路也更难走。梁望穿着一件面料厚实的冲锋衣,绑了护膝,虽然现在是八月了,但是西藏的夜晚还是冷得惊人。
  特别是梁望骑的还是一辆摩托。
  没办法,他哪有空去考驾照?刚成年就被裴醒枝带到锦市,每天忙着装纯情男大,当个忙忙碌碌的实习生,搞好同事关系还要努力勾引老板,如果这种情况还要求他考驾照,那就实在是时间管理大师。
  干了半年多,老板跑路了,公司要卖了,同事们拿了丰厚的遣散费,他拿的倒也不少......但是学车要时间,他这两个月忙着沉浸式追妻,到处找前任上司现任Crush的踪迹,哪里还有心情去驾校?
  这就是他大半夜被逼得骑个摩托开盘山公路的原因!
  梁望恨恨地想。
  他一路风驰电掣地骑过八九十道弯,开出一个漂亮的S曲线过拐角......然后在前方一个急刹车,浑身僵硬地开了回来。
  他在公路旁边的草丛里看到了一点亮光,不明显,但是让他从头冷到了脚底。
  他把车停在路边,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几乎同手同脚地跑过去看,却发现他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块车门的碎片。
  银色,漆面老旧斑驳,下沿还溅着斑斑点点的泥水,来自于一辆老式皮卡。
  他就是跟着这一辆皮卡从纳木错开来拉萨的。
  梁望浑身冰凉,从腰间抽出来手电筒拧亮,反复地深呼吸,才能勉强维持住神智。他哆哆嗦嗦地举起手电筒,顺着公路旁边的草丛往下扫,一寸一寸摸过去。
  夜色实在是太黑,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全都是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荒草里,两边就是看不清坡度的山崖,他其实并不知道裴醒枝到底出发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出的事。他这一路过来都没听到碰撞声,说明车祸在他出拉萨市的时候可能已经发生了。
  他又摸到了一块碎片,不大,仍旧是车门的一部分。梁望顺着那个方向一路摸过去,在看到更远处的荒草里露出的半个车头的时候,抖着手插了三四下,才把手电筒插进兜里。
  他冲过去弯下身,看见破碎的半个驾驶室的车门,一团黑鸦鸦的发垂落在方向盘上,被安全气囊和座位夹在正中间。他哆哆嗦嗦伸手去摸他的脸,摸了好几下,对方沉重的喘了会儿粗气,居然挣扎着把眼睛睁开了。
  裴醒枝看到他,微微侧过脸去,声音很微弱,但是很沉稳:“你先把札瑙珠拖出来......她昏过去了。”
  梁望知道这个人何等固执,因此也没跟他废话,二话不说绕到另一侧,强行拔开副驾驶的车门,解开安全带,把同样夹在安全气囊缝隙里的札瑙珠拖了出来。
  梁望将她放下,又回头来拖裴醒枝。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大概是仪表台的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腿,梁望拖他的时候比札瑙珠费劲多了,上半身顺着砸碎的车门脱出,但下半身还卡在里面。
  梁望又急又气,额头上热汗腾腾,不敢硬拔,汗水一滴一滴全落在裴醒枝鬓边。他仰头看了看梁望的脸色,沉吟了片刻,自己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比划了一个大概的方位,指给梁望看:“你对着这里踹,用力点。”
  梁望犹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有分寸。”
  梁望深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无条件相信了他。他用胳膊架开裴醒枝,对准了他指出的那块地方,狠狠蹬了一脚,没什么动静,卯足力气又蹬了一下。
  这一次仪表台狠狠地震动,出现了明显的松动。梁望大喜过望,奋力又蹬了三四脚,仪表台哗啦一声,忽而整个儿垮了下来,梁望瞅准空隙将裴醒枝全力拔出,恰好和垮塌的仪表台擦肩而过,稳稳地将他拔脱了出来。
  这个过程中,裴醒枝始终没吭声。梁望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札瑙珠身边,才发现他的左小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折。
  梁望心头一凉。
  裴醒枝知道自己的左小腿卡在仪表台下面,所以摸准了地方,让梁望活生生踹折了他的关节,顺便弄塌了仪表台,这才将他拖出来。
  这个人......梁望瞬间哭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他为什么能这么狠?他对任何人都如此吗?他没有心吗?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还是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一点都无所谓?
  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梁望哭着想去抱他,却被裴醒枝一掌托住脸。他脸色苍白,痛得冷汗涟涟,眼神都快涣散了,却还挂着很淡很沉稳的笑,声音很轻:“你先带札瑙珠回拉萨。”
  梁望抹了一把脸,说“你做梦”,然后就要继续去抱他。
  裴醒枝说:“她撞到了后脑,我只有小腿骨折,孰轻孰重?小望,你要明分寸。”
  梁望说:“你是我心爱之人,你擦破一点油皮也比别人粉身碎骨要紧。我不是好人,不讲仁义道德,我只想要保你安全。”
  “那你就要试着做一个好人。”裴醒枝说,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温和:“我不是滥好人,札瑙珠伤得比我重,我才要你先救她。如果她没事,我肯定先管我自己。小望,你会相信我,对吗?”
  梁望僵了三秒钟,嘴上骂了一句脏话,回头去背札瑙珠。
  他是全天下第一没出息,被裴醒枝忽悠了一百次,却还是会在第一百零一次听话。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无条件听他话的人不多了,他算是长辈,却也是爱人。他是诺苏舅舅留给他的,最后的牵绊。
  梁望无法拒绝他,上一次,这一次,每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所以先更完。
  梁望小狗的结局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ps.文中语句引用自微博,并非原创。
 
 
第65章 | 65
  【“......我回来过一次。”】
  天亮的时候,梁望的眼睛被窗外投进的日光照射,刺得模模糊糊的。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病床上的裴醒枝。
  后者已经打了石膏,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看一本杂志,看着他顺着椅子背爬起来,唇角扬了一下:“醒了?睡得腰疼不疼?”
  梁望摇头,见到另一张床上的札瑙珠不在,指了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做完全套检查,没什么事,说得回去上课,坐最早的一班车走了。”裴醒枝说,拍了拍床沿,示意梁望坐过来:“我请了半个月,休养好了再坐车回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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