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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活到三十岁(近代现代)——鹤衔笺

时间:2024-05-30 08:58:49  作者:鹤衔笺
  裴醒枝从下车的那一瞬间,就处于巨大的失神状态。他满眼满心都是那片自由寥廓的天地,感觉自己的魂魄几乎都要像湖边飞扬的经幡一般,在猎猎长风中被撕扯着远去。雪山金顶他在新疆也见过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哪次如眼前的纳木错一般,仅仅只是倒映在他瞳孔里,就像是天地的尽头,将他从内到外的洗涤通透。
  群山的另一头振翅飞过不知名的白鸟,展开双翼顺着风的方向滑翔,从云巅舒展着落入湖边,渐起晶体碎屑一般的水花。三三两两,身下次第浮动着圈状的波纹。身旁的札瑙珠也展开双臂,欢呼着冲进湖边的浅滩,笑声里全是快乐,故作夸张的吓唬那几只水面漂流的白鸟。
  她换了压箱底的藏袍,灰色羊毛布料,在澄澈透明的天空映衬下也显得色调凝沉;领口和袖口却镶嵌着一圈橙色的绫边,上面用繁密的针法织着灿烂如云霞的图纹。藏袍的右袖扎在腰间,露出内里褚红色的衬衣,褚色的衣、绚烂的边和灰色衣袍形成鲜明对比。
  她欢呼着用双手搅动湖水,抬起眼的时候,纤长的睫毛被洒落的阳光镀成绚丽的金。皮肤是蜜色的,侧脸是削瘦的,嵌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流转之间生机勃勃,无数的烂漫璀璨几乎要从那双眼眸里满溢出来。颧骨上甚至还浮起和衬衣同色的高原红,可这红色非但不给她野性十足、流光溢彩的面容减色半分,只能更显得她浑身充满着一股边野异族特有的、饱满的生命力。
  就像是呼啸的飞鹰,就像是摇曳的野花,和纳木错融为一体的仁青札瑙珠,在这一刻,她纯真的笑容、她飞扬的黑发,乃至她衣角沾惹的水雾、她鬓角细密的绒毛,都在诠释“生机”这两个字。
  裴醒枝怔怔看着她,看着水鸟,看着雪山,耳边有巨大的雷鸣鼓动,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膛里破土而出,几乎要扑棱着翅膀飞出来。他茫然的将手掌贴在胸口,后知后觉感觉到,那剧烈震颤的,原来是他自己的心跳。
  它像一颗埋在灰烬之下潜伏多年的火种,沉睡泥土里等待已久的种子,在纳木错的风吹拂而过的这一瞬间,坚决而勇敢的挣扎着萌发而起。
  这就是多年前,诺苏坚持要把眼睛留给他的意义。
  他用爱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颗火种,用眼睛为他重新打开了凝望天地的窗户。他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心若槁木的裴醒枝留在人间,是因为他早于任何人之前,就已经看到了他仍然眷恋着世界的温柔内心。
  这一刻,裴醒枝凝视着纳木错的这一刻,他心里千年寒冰似的死志,忽然就开始隐隐融化,在表面慢慢出现第一丝裂隙。
  在他心里宇宙连环爆炸般的一切,札瑙珠全然不知。她只是像一只快乐小狗,在阔别已久的纳木错浅滩旁尽情戏水。湖水上漂着的白鸟完全不搭理她,任由札瑙珠如何尖叫笑闹,白鸟们只是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姿态,安静地在水里休憩。
  裴醒枝慢慢回神,札瑙珠疯得够了,又提着裙子嘻嘻哈哈的跑回来,在草地上蹭干靴底的湿泥,重新站到裴醒枝身边,笑得两排雪白的牙齿绽出来:“裴哥裴哥,纳木错好看吧!只要留在那曲,每个周末都可以来噢,班车过来就一个小时!”
  裴醒枝没说话,只是弯了弯眼睛,伸手摸了摸札瑙珠疯得凌乱的额发。
  他的手心温暖,肌肤雪白,掌心微微薄红。这样一只手落在札瑙珠额头上,宛如清风拂面,札瑙珠被摸了一下额头,脑子里还没转过来,脸就先红了。
  她没想明白自己的脸红是因为什么,裴醒枝已经将她耳边的碎发温柔地掖回鬓边,双手下滑到领口,顺势帮她整理了衣边,声音像是潺潺流水:“好看,我很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札瑙珠愣愣看着他,只觉得颧骨热得几乎发烫。那一瞬间,长久附着在裴醒枝身上的什么东西好像随风而去,另一股新的力量苏醒般抬起了头。札瑙珠说不出来这些离去的和醒来的都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她裴哥这一笑,简直好看得要了她的命。
  远方及腰高的荒草里,楚白秋死死的勒住顾北知的脖子,两个人在草丛里打成一团。梁望焦急的看看湖边,又焦虑的看看这两人,恨不能一脚踩死这两人:“你俩能不能不打了,赶紧起来?裴哥要走了!”
  顾北知在看到札瑙珠凑近裴醒枝的第一瞬间,就撒开腿要弹射出去,冷不丁被楚白秋从后偷袭成功,小臂坚硬的骨头卡在喉结上,卡得几乎背过气去。他两腿踢踢蹬蹬,脸涨得通红,还在坚持破口大骂:“......放手!贱人,我老婆要跑了,你还在这跟我打架?你是傻逼?楚白秋!我操你——”
  楚白秋被他踹得小腿生疼,恼怒地抬手给了他一拳,两人就势分开。顾北知捂住被勒得透不过气的脖子干咳不已,楚白秋坐在地上,脸色阴沉得滴水:“你没看出来?阿醒状态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说不定就是这姑娘让他好起来的。你现在冲出去,阿醒看你一眼,转头就要跳进纳木错了。”
  顾北知气得大骂:“我看你X!他看到你才要跳进纳木错呢!”
  他骂得很脏,但是心里也实在明白,楚白秋说的是真的。他何尝不是一眼就看出来,裴醒枝眼睛里慢慢萌发出的活气儿?他在锦市的时候,漂亮、冷艳,一举一动就像是精致的纸花,无可挑剔但毫无生机。而现在,他晒黑了些许,也瘦了一些,但眼角眉梢都是精神气儿,就像是一夜之间怒放的鲜花,每个细胞都透露着生机勃勃。
  他怎么敢去打扰他?他怎么忍心去打扰他?
  他颓然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放任这女的在他身边。”旋即又警觉道:“阿醒以前和姑娘家谈过恋爱吗?”
  楚白秋冷冷道:“我把他看得那么紧,他哪有机会。哪个姑娘家跟你一样不要脸,明知道别人青梅竹马还甘当小三?”
  顾北知说:“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对姑娘是不是真没兴趣。”
  楚白秋咬牙:“......不知道。”
  顾北知骂了一声操,跳起来又想往湖边上冲。
  梁望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不躲不让:“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裴哥放弃安乐死手术,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
  顾北知嗤笑:“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我俩和阿醒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拖着鼻涕唱ABCD呢。你也配来掺和我们的事?”
  梁望的眼睛无比坚定:“裴哥看见我会心软,看见你俩会心软吗?”
  顾北知挑起眉:“你什么货色?”
  梁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诺苏是我舅舅。”
  这下楚白秋也坐不住了。他没看过诺苏的照片,他跟着裴醒枝来锦市治病的时候,裴醒枝把他保护得极好,见过诺苏的就只有易清安、朱丽玲他们几个。但是梁望那张秀丽而轮廓深刻的脸,异族血统太明显了,楚白秋看一眼就立刻明白了裴醒枝心软的原因。
  顾北知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现在,谁也不准去惊动裴哥。”梁望冷静道:“我们得先观察,那曲和这个藏族女孩,能让他回心转意的关键在哪里。既然这姑娘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一个人拉不回来,那就一群人。我不管你们现在想做什么,都把尾巴夹紧点儿,谁让裴哥再心灰意冷,谁就被一脚踢回锦市。”
  楚白秋冷冷道:“我同意。”
  顾北知恨恨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他翡翠色的眼眸冷冷凝视着湖边并肩而战、贴得极近的两道身影,冰冷的眉眼戾气十足。
  “可以。暂时合作。”
  作者有话说:
  快乐小狗和快乐阿醒,在世界屋脊逐渐找回自己的快乐。
 
 
第63章 | 63
  【“我看见了,我找到了。”】
  裴醒枝开着那辆小皮卡,在土路上边颠簸边前行。皮卡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配备的音响也断断续续,唱不了一会儿就要用力拍两下。札瑙珠倒是很陶醉,窗户大敞,时不时传来她嗷嗷不成曲调的歌声,有些是藏语,有些是汉语,有时候还夹杂在一起,叫人哭笑不得。
  周六看完纳木错,周日他俩起了个大早,开着那辆格桑校长慷慨借出的小皮卡,在凤凰传奇中气十足的歌声里一路向南,准备去拉萨参拜布达拉宫。按札瑙珠的说法,“裴哥你看见布达拉宫的时候,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并没有触动到裴醒枝,他是个没什么信仰的人。但是他不会扫札瑙珠的兴,小姑娘想去看,那就去看吧。
  裴醒枝在山路上弯弯绕的时候,从反光镜里看到了后面有一辆黑色SUV,车身非常高大,玻璃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涂层处理,隔着一点距离就完全看不清楚车内。
  他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那辆SUV拐了个弯,很快从另一个路口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裴醒枝没忍住,又多看了一会儿它的车屁股。
  札瑙珠看他看得出神,好奇的扭过头也去看那辆车,没看出来什么稀奇的,于是回头问裴醒枝:“裴哥,那辆车怎么了吗?”
  裴醒枝摇摇头,继续专心开自己的车:“没什么,就是现在人少,难得看到外地牌照。”
  “快到旅游旺季了,慢慢的游客就会越来越多了。”札瑙珠毫不在意的说:“再说了,这条公路是上拉萨的,拉萨肯定人最多了。”
  裴醒枝点点头,不再想这件事。
  另一头,SUV顺着公路开了一截,猛地在路边刹住,车内三个人都被惯性猛地甩向前,最没防备的顾北知差点被甩到挡风玻璃上,瞬间暴怒了。
  “你开的什么玩意儿啊!说了离远点离远点,你恨不得把引擎盖怼在阿醒的后备箱里。好了,他看了好几眼,被发现了的话,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楚白秋脸色很冷,挂档踩油门打死方向盘,SUV在路口潇洒的拐出一个S弯,调转一百八十度回头:“少废话,再逼逼赖赖你自己开。”
  顾北知嗤笑了一声:“威胁谁呢?谁不会开车还是怎么的?”
  楚白秋说:“这地方到处是山路,隔远了就跟丢了。我们还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要去拉萨,你跟丢了这次,谁知道他们跑远了会干什么。”
  顾北知说:“管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还能结婚么?他可是跟你还没离婚——”
  “傻逼。”
  楚白秋换挡的动作极其冷静,脸色也极其冷静,但说出来的话很难让另外两个人冷静:“我俩根本没登记,当初阿醒说要签婚前协议,我不愿意,加上那时候在跟他赌气,我俩根本就没去民政局,就办了个婚礼。”
  “卧槽?”顾北知瞬间破防:“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想的?楚白秋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为赌这一口气?他现在户口本上是未婚?是未婚?”
  楚白秋脸色非常难看的“嗯”了一声。
  顾北知捂住脸,不想再说一个字。
  他俩在前排吵吵嚷嚷,后排的梁望听见“没登记”三个字,正在对着窗外发呆的脸忽然就扭了过来。
  未......婚啊?
  梁望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倒映在玻璃窗上,两颗晶石一般。
  未婚啊!
  札瑙珠指挥着裴醒枝把车停下,然后从后备箱里拖行李箱,很郑重的和裴醒枝说:“裴哥,有路可以开进去,但是我希望你能试试自己走进城的感觉。”、
  裴醒枝有点困惑,但还是听她的话下了车。他其实对来拉萨没什么感觉,上一次来还是刚接手雨华那会儿,来参加助学工程的宣讲会,也就匆匆忙忙呆了两天,对拉萨没什么印象。
  札瑙珠拖着两个人的行李吭哧吭哧走在前面,裴醒枝当着甩手掌柜,空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笑睇着前面走得热汗淋漓的札瑙珠,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走着走着,他的眼神就不再漫不经心了,开始有意无意的流连在街旁。
  两侧是低矮的民房,墙体是灰白的,没有多少尘土,但仍然显得简陋。檐下挂着五颜六色的经幡,用丝带串接,看起来像是每天都擦拭,在阳光之下显得一尘不染。
  路上人影寥寥,来往的藏民穿得也都是半新不旧的。灰色的羊毛、牦牛毛的藏袍,袖子随手扎在腰间,脖子上挂着认不出的宝石珠串,有的连珠串也没有,只有暗沉的、款式简单的藏银。男人有的戴了帽子,有的没带;女人则都结着长长的辫子,也许好些天没洗了,垂落在肩侧,有种油腻和散乱。
  但无论他们穿什么、戴什么,人人脸上都是一种从容的、散漫的、自得闲适的淡笑。晒得黝黑的脸,泛着酡红的颧骨,在大太阳底下都睁不开眼,也能看清那张脸上的笑意。甩着手漫不经心的走在大街上,肩膀躬成一个很随意的弧度,脚步也是忽快忽慢,眼神在蓝天、白云、经幡之间自在的流转,好像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什么时候到目的地都无所谓。
  裴醒枝的眼睛越张越大,几乎离不开这些把“随便”两个字顶在头上的藏民。
  他们明明穿得这么朴素,可能也没什么收入,高原的环境还这么恶劣,紫外线这么强,饮食这么粗糙,他们为什么还能这么快乐?
  白色的牦牛没人牵着,晃晃悠悠走过街旁,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过路的人。它的皮毛泛着微微的淡黄,但是被梳理得非常细致,看起来被打理得很精心。背上披着褚红色的毡毯,大概是手工编织的,针脚看得出有些粗糙,但花纹精美、图案华丽,实在是好看。牦牛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黄铜铃铛,随着它的脚步一步一叮当,街边坐着编织氆氇的店主忍不住抬头看了它一眼,白牦牛好像也知道自己是被关注的,昂着脖子,更加骄傲得意的走了。
  这是一头被喜爱着的白牦牛,所以它自在。
  裴醒枝还在前进,目光已经完全被吸引走了。
  转过这条街,他恍然看到了一座辉煌的建筑。
  它矗立在拉萨最高的山丘,而它的背后还有一座青山。两侧是灰白整齐的宫墙,绵延其上的是宏伟秀丽的长阶。白色宫殿拱卫其中的,是红色的主殿。墙上开着长矩形的窗口,每个窗口都用灰黛色的颜料涂抹过,显然是维护修缮得十分精心。
  它沉默而肃穆,背景是青山黛影、寥廓长天。而它本身也和这青山、苍穹一样,成为了凝结在西藏历史之中的一个锚点,将这淳朴神秘的人文民风,无言地钉在了这一片天地里。
  不需要札瑙珠介绍,裴醒枝已经喃喃的说出了它的名字:“......布达拉宫。”
  通向布达拉宫的长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两三个藏民在磕头纳拜。他们的衣服已经暗沉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也蓬松的在脑后盘结成一团,靴子更不必说,早已经被尘土裹满。可他们一点在意的表情都没有,面庞黝黑,颧骨酡红,只有一对明亮得惊人的眼睛,目不转瞬的盯着远方的布达拉宫,丝毫不肯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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