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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活到三十岁(近代现代)——鹤衔笺

时间:2024-05-30 08:58:49  作者:鹤衔笺
  裴醒枝不说话,只是笑,札瑙珠风风火火牵着他的衣角,愣是从车厢后半截挤到了前半截,成了第一批涌出闸机的旅客。札瑙珠满脑子都是回家了,也忘记了自己和这俊秀的年轻男子仅仅只是几面之缘,根本没放手,一路把人拖出了大厅。他俩一个就带着脏兮兮的旅行包,一个一双空手,飞速的就从出口冲出去了。
  “这里!这里!”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接火车的人群不多,札瑙珠视力像鹰一样精准,一眼就定位到了角落里举着“那曲市小学欢迎支教老师团”的牌子,一手拉着裴醒枝,另一只手冲着那边拼命的摇。
  那两个男人和札瑙珠的眼神一对接,立马也就像充了电一样容光焕发,一个举高了牌子呼哧呼哧的摇了起来,另一个抱着一堆白哈达就要往这边冲。札瑙珠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直接把封锁线一掀、矮身一钻,抓着人就开始用藏语叽里咕噜的说。
  抱着哈达的男人二话不说,拿下来一根就要往裴醒枝脖子上套。他来过一次拉萨,知道习俗,也不推辞,笑着低头方便人家给他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又往札瑙珠脖子上也套了一根,再有点郁郁的收起剩下的。四个人边往外走,札瑙珠的声音像放鞭炮一般清脆利落,不歇气的说了五六分钟,才反应过来旁边有个听不懂的汉人,怏怏的改用汉语:“......所以只有我回来了,裴哥是我在火车站认识的。他说他想来生活一段时间,就和我一起来了。”
  听完札瑙珠的话之后,和接火车时比起来,这两位大叔的热情显然消退了很多,但仍打起精神,充满善意的对裴醒枝释放笑容。实话说,他俩实在是晒得太黑了,如果不是个头一高一矮,裴醒枝还真看不清五官,也认不清人。矮个子、抱着哈达的大叔——札瑙珠介绍过,是那曲市小学的校长格桑兰德——又充满感激的同裴醒枝握了握手,然后叹气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了!那曲确实偏僻,留不住人,是正常的。但是我们以为,八年八年的循环,至少能让孩子们读完初中吧。现在不识字可不行了,出门做买卖都要被人骗。”
  高个子、扛欢迎牌的大叔,是格桑校长的亲戚多吉,因为不识字,只能在小学帮忙做些杂活。他长期和支教老师打交道,汉语说得磕磕巴巴,口音很浓郁,也忍不住道:“需要、需要学汉话,不学走不出去。娃娃们要出去的,出去好的!”
  札瑙珠脸上的笑容淡了,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过。她拎着脏兮兮的牛仔布包,和裴醒枝解释:“支教老师们是很多,但是大多都是去拉萨、林芝和日喀则,那曲海拔太高了,条件也不好。我是那曲考到拉萨去的,所以才愿意回来,其他几个人有的本来就是拉萨人,有的是从别的省份转户口来这边高考的,不愿意回来也正常。之前大家不知道还能毁约,就算熬也在那曲熬完了,后来发现交了违约金就没事了,来的人就越来越少,青黄不接就越来越严重。现在那曲小学还有两百来个孩子,中学也有一百个,可是老师就不到十个,每个人轮轴转也上不完那么多课。”
  多吉大叔把卡车开了过来,格桑校长招呼他们上车。卡车有点高,裴醒枝没坐过,不知道怎么上。札瑙珠让他靠后一些,先抡圆了胳膊,把自己沉重的旅行包往车厢一甩,然后抬起一脚蹬在半人高的脚蹬上,两手抓住拉环,“嘿”的一声,旱地拔葱似的,整个人就瞬间飞了上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的潇洒。她刚站稳,又弯下身子回身来拉裴醒枝,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看着他:“裴哥,你蹬不着那个脚蹬,你抓我的手,我给你拽上来!”
  裴醒枝低头看了看才到他大腿的脚蹬,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把手递给札瑙珠,真就让人家小姑娘“嘿哟嘿哟”的把他拽上来了。他在座位上坐得好整以暇,裤腿上灰尘都没蹭到一点,札瑙珠却满头大汗,脖子都涨得通红,不停地用手给自己扇风。
  她看着从容淡定的裴醒枝,一点都不生气,还拍他的肩膀:“裴哥,你太瘦了,连爬卡车都没劲儿。晚上我们煮羊肉和糌粑,打热热的酥油茶,你要多吃一些,几个月就长起来了。男子汉,要高大、结实,不生病。”
  裴醒枝点点头,很诚恳的接受了建议。
  卡车在一路颠簸里往那曲市扑腾而去,等四个小时晃完,天都黑透了。札瑙珠干脆利落的跳了下去,回头看看坐在座位上的裴醒枝,又自告奋勇的把她裴哥拦腰抱了下来。裴醒枝当然是充满感谢的接受了她的帮助,然后一脸淡定的看着札瑙珠红透的脸,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皮肤上。
  “裴哥,你看着瘦,怎么这么沉啊。”札瑙珠拎着行李包,有点郁闷。
  裴醒枝摸摸自己衣袖下面、小臂上结实劲瘦的肌肉,诚恳地说:“男人的骨头密度要大一点,而且我还这么高,骨头肯定重。”
  札瑙珠想了想,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毫无心理阻碍的接受了他的说法。
  晚上吃饭的时候,札瑙珠热情的把自己的那份糌粑拨了一半到裴醒枝碗里,又不停的给他夹肉。裴醒枝看了看她,嘴角疯狂乱上扬了一秒钟,然后被他强行压了下来,一声不吭把碗里的全吃了。
  裴哥太瘦了,看起来弱弱的,还是得多吃点,那曲市条件不好,生病了很难治的,以后把我的那份多分一点给他吧。
  入睡前,札瑙珠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叹着气。
  第二天,格桑校长就做出来了排班表,把两个新老师叫到办公室,把手抄的排班表交给他俩,语重心长的说:“现在上课任务是有点重,三年级以下的孩子们汉语说得还不好,札瑙珠你就多带一些。等小裴藏语能说好了,再慢慢多接一些任务。”
  札瑙珠点点头。
  裴醒枝看了看课表,说:“那我找谁学藏语呢?”课表排得满满当当的,每个老师应该都差不多,只能课余时间学了,可是大家那会儿都要休息。
  格桑校长还没开口,札瑙珠已经自告奋勇,拍着胸脯:“找我啊!裴哥,你放心,咱们好好儿学,我保证不出半年,你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藏话。”
  裴醒枝看着胸脯挺得高高的小姑娘,弯起眼睛笑了笑,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等门关上,格桑校长才有些忧虑的说:“小裴看着就是好人家的孩子,他能在那曲待得住吗?”
  札瑙珠却充满希望:“他在锦市被裁员了,好像家里也没人,只要我们给他好一点的待遇,裴哥肯定愿意留在那曲的!”
  格桑校长长长叹了口气:“小卓玛,人和人之间不是像你以为得那么简单的。你那几个同学还是从拉萨考出去的,不是也不愿意来那曲吗?”
  札瑙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有点灰心,两个人相对发愁。
  须臾,格桑校长忽然说:“你之前说他没读过大学?”
  札瑙珠警觉道:“裴哥自己说的,他说他是后来考了个函授。但是,校长,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歧视他,他数学英语能考一百多分呢。”
  格桑校长双手交握,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他那个谈吐一看就是接受过很好的教育的,我们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怎么歧视人家呢。”
  札瑙珠警报解除,松懈下来:“那要怎么办?”
  格桑校长抓了抓头,试探道:“要不然,你先带他考个......教师资格证?”
  作者有话说:
  快乐小狗出场啦!
 
 
第62章 | 62
  【“可以。暂时合作。”】
  弯弯曲曲的藏文写起来实在费劲,即便是在这两个多月里反复练习,裴醒枝也还是得时不时和手机上的图片对照一下。他教的主要是小学生,孩子们一旦植入了错误的知识,再想纠正就非常不容易,所以裴醒枝在备课的时候就必须保证自己写得标准。
  他长得好看,说话也温言细语,粉笔字风骨飘逸,两个月时间就把孩子们吸引得移不开眼睛。哪怕是下课了,也挨挨挤挤的,像一群一群的小羊羔,费劲的撸直了舌头七嘴八舌的和他说话。裴醒枝靠在讲台旁边,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在学生们雀跃的声音里极其有耐心的一个一个回答问题。
  一直到下一节课开始前的两分钟,他才会拿着书从学生们依依不舍的眼光里挤出去,匆匆忙忙的赶往另一个教室。
  白天八节课排满,晚自习还得给初中的孩子们补课。那曲市没有高中,当地的孩子们想考大学,必须得通过中考,先考到拉萨、林芝这类比较发达的市区。但是当地的基础教育又实在贫瘠,能把课本捋明白的老师都不多,更别说愿意牺牲课余时间来答疑解惑的了。
  裴醒枝融入得比他自己想象得要快。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札瑙珠和他对坐在办公室,教他写藏文,随口提了一句“裴哥你真聪明,大学的时候我室友学得比你慢多了”,他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忆过曾经的日子了。
  他这么想着,就有点走神,笔尖在纸上划拉了好几下。
  札瑙珠说到一个词汇,发现裴醒枝没回应她,抬头看了看,看到裴醒枝垂着眼睛在纸上无意识划拉的样子,又看了看他眼下微微泛起的青色,想起来裴哥这段日子应该非常忙,好像真的没怎么休息。
  她当即就把笔放下了,笔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把裴醒枝吓了一跳。
  “不学了!”札瑙珠推开椅子站起来,按在纸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裴醒枝,中气十足宣布道:“我们要休息,我们要罢工!裴哥,明天周六了,我带你去玩两天!”
  裴醒枝睁大眼睛看着挥舞着拳头的札瑙珠,脸上的愕然掩饰不住。
  不是,他说什么了吗?她怎么忽然又兴奋了。
  这什么快乐小狗啊!
  飞机在跑道上剧烈的震颤,滑行过长长的距离,然后安静的停在了廊桥尽头。梁望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击,直到空姐打开头等舱的舱门,热情客气的走过来请他下机,他才站了起来,抬手拒绝了想帮他拎行李的空姐,单手背着背包,身影落拓的往廊桥走。
  得到裴醒枝动态的契机很偶然——一篇关于那曲市支教的新闻报道,贴在某个官方论坛很角落的地方,最末尾附有一张那曲市小学的照片。裴醒枝站在最角落里,没有看镜头,也没想到自己会入境。但仅仅只是一个侧影,梁望就很肯定,必定是他。
  他对这个人的身形、神态实在太过刻骨铭心。
  把手里的事处理好,梁望一刻没歇气的就买了最近一班到拉萨的机票。他已经不用再装那个落魄贫困的大学生了,无论是诺苏舅舅留给他的基金,还是裴醒枝分割给他的财产,都足够他阔气完这辈子,永远和贫穷说再见。
  他好像得到了很多,却好像又失去了很多。其中细节他不愿意再回想,那天在海崖别墅听完全部故事,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心力。
  根本没有什么平和的开始。这场总裁和贫困生的戏剧,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伪装之下的碰撞。他把裴醒枝当仇人,却诚实的交付了情意;裴醒枝心知肚明他的来意,也清醒的把他当成替身。最后一切遮羞布揭开,梁望根本无法再在他面前撑下去。
  到了最后,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揭开,还是继续伪装。如果不是裴醒枝主动说破,他还会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挑开吗?还是就以实习生的身份,真的和他继续相处下去?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从海崖别墅仓皇逃走,自己在家里关了好几天,喝醉又清醒,哭了又笑了。最后,他发现唯一能想明白的就是,他不想裴醒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不该消失,不该被那莫名其妙的安乐死手术带走。裴醒枝可以不爱他,也可以不爱任何人,但是他应该圆圆满满的活在这世界上某个角落,而不是像诺苏舅舅那样,沉睡在一片黑暗的土殖里,腐朽成一坛什么都不是的骨灰。
  梁望洗了个澡,立刻动身回去海崖别墅,却发现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什么都没剩下。
  他又找到了雨华,找到了裴醒枝的每个房子,甚至在碧溪苑楚家老宅也徘徊过两天。他看到了那个楚白秋,西装革履、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眼睛和梁望一样是死寂的。
  裴醒枝的离去,带走了很多人的魂魄。
  梁望开始疯狂的搜寻他的踪迹,最后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论坛角落里发现了他。
  他随便收拾了一个背包就来了那曲。
  什么爱恨纠缠,什么阴差阳错。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和裴醒枝从来没做过伤害彼此的事。他确实曾怀抱着恶意接近他,也有过要颠覆他一切拥有物的想法,但是那毕竟已经是曾经了。
  他不能没有裴醒枝,梁望在心里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切的快乐过的。
  他要赌裴醒枝心里究竟有没有梁望的一点影子,即便是作为诺苏舅舅的替身,他也认了。年少心动,也得为岁月陪伴让步,大不了他努力一辈子,把他舅妈吃到手才算数。
  人非木石皆有情,但梁望就要去遇他的倾城色。
  那曲市小学的校长听完了梁望的来意,愣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今天周六,小裴去纳木错了。”
  梁望怔住,急急忙忙问:“现在去纳木错还有班车吗?”
  纳木错是西藏第二大的淡水湖,属于热门的旅游景点,那曲到纳木错肯定是有班车的。
  格桑校长脸上露出一点复杂的表情,说话还是慢吞吞的:“镇上有,你赶紧去吧,今天就剩这一趟了。”
  梁望口齿不清的抛下一句“谢谢”,飞快地从楼上往下跑。他一路边跑边问,终于在班车出发之前的前两分钟蹿了上去。
  他扫完车门的支付码买票,然后转过身开始找座位。看清楚班车内部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格桑校长脸上刚刚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是因为什么。
  班车低矮,采光也很差,并非旅游旺季,整辆车上就坐了五六个人。梁望往左边看看,认出楚白秋面无表情的侧脸;往右边看看,对上顾北知满是敌意的翡翠色眼眸。
  他僵硬的收回目光,一屁股落在空位上,恶狠狠的把背包甩在邻座,脑子里破口大骂了两句彝语脏话。
  澄澈的湖水在阳光下闪耀得宛如一匹流光溢彩的丝绸,微风拂过带起的每个涟漪都折射出灼目的光辉。放眼望去,湖水的尽头几乎和天连成一线,倒映出萧萧肃肃的重叠高山。山色如黛,侧棱的线条陡峭如刀,衬着湖水的柔波,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差美。黛影之巅,覆盖着苍苍雪白,雪影之上,披落着万千璀璨的日光。
  皑皑雪山的背景是辽阔无边的苍穹,碧绿瓦蓝交织成清淡高远的天空,缥色最浓烈之处逶迤着细细的流云,像是造物主信手为这片天地镀上的一点亮色。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碧霄长空,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何方是天与地的界限,站在那片重叠的镜像空间里,整个人都仿佛要融化在其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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