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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活到三十岁(近代现代)——鹤衔笺

时间:2024-05-30 08:58:49  作者:鹤衔笺
  眉毛是微蹙的,表情是冷淡的,但眼睛里的亮光是掩不住的。楚白秋只有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顾北知几乎是心头一悸,然后寒意从头顶冰封到了脚底,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震惊,他这时候根本就不敢转身。
  但身后那把冷冷淡淡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我以为和顾总的那段往事早就随风而去了,没想到顾总一直放不下。我的确是声名狼藉,但顾总又比我干净到了哪里去了呢,值得大庭广众之下,在我的生日宴上这样对我品头论足?”
  这话一个脏字不带,一点怨恨不显,说话的人语气也冷淡到了极点,但正如一把利刃,准之又准的插在了顾北知心头,叫他痛得几乎弯不下腰。
  是做梦吗,是做梦吧。能不能倒转回一分钟前,把那个傲慢自大、满口胡言乱语的顾北知掐死?他是来奚落楚白秋的吗,还是来侮辱裴醒枝的?都不是,他仅仅只是想来看一眼,这个当初把他当垃圾一样丢掉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又变成这样?
  他又狠狠的作践他了。
  顾北知垂在裤子中缝边上的手指都开始颤抖,楚白秋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身形动了动,似乎是要向前一步,可终究是没迈出去,站在原地无措的喊了一声:“阿醒?”
  人群早已噤声,如摩西分海那般自动让开一条路。灯火琳琅之下,衣香鬓影之中,裴醒枝稳稳当当的从那条空道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非常平稳。他瘦了很多,脸上的少年气也逐渐的脱去,侧脸和鼻梁的高度越发陡峭,昔时柔美清秀的轮廓完全的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样子。下颌线锋利得如同一把刀,嵌着一双昳丽清湛的眼睛,目光却锋锐到在场诸人几乎不敢逼视。
  顾北知张了张嘴,看着他从自己身边头也不回的走过去,嘴边上瞬间涌起来无数句解释和道歉,但众目睽睽,他终究只是哑然张了张嘴。
  “来者是客,大家该聊天聊天,该品酒品酒吧。小小插曲,不必在意。”
  裴醒枝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这两人,轻飘飘的向台前走去。人群寂静之中,他的话声清晰而平静,仿佛一池根本不会起波纹的静水。
  就在那一瞬间,顾北知忽然知道了。
  ——他再一次,伤到了他。
  十二点钟声敲尽,香槟塔也零落稀疏,宾客陆陆续续散去,悦榕庄门口豪车流水般离去。裴醒枝站在门口,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笑容,彬彬有礼的送走一个又一个客人。
  等到大厅内灯火渐渐暗去,他对身后的林方和朱丽玲叮嘱了两句,独自出门走向电梯。
  他是从大厅的偏门走出的,走向的是直通高层套间的贵宾电梯,所以这条走廊也根本没人经过。深蓝色的丝绒地毯,两侧挂着木框艺术画,天花板和墙壁连接的地方镶嵌着精致的灯线,那是整条走廊里唯一的一点亮光。
  窗外灯影阑珊,细碎的金色灯光掠过他的眉眼,就像是碎金鎏光落在了蝴蝶敛起的羽翼上。他在走廊里不紧不慢的走着,落在地毯上的脚步非常轻,几近无声。最后在电梯面前站定,安安静静抬头看着楼层计数跳动,清湛湛的眼底有种空白的茫然。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始终笔挺的腰背才慢慢有了一点曲线。但脊椎一旦弯下去,掖得仔仔细细的雪白衬衣也有了褶皱,熨得工工整整的西装也开始弯折。就像是一朵低垂的花从花萼到花瓣那样次第凋谢,他身上所有横平竖直的线条都开始剥落,就随着这一弯腰。宛如将军身上渐次剥落甲胄,他那些平静的、从容得体的神色,也从那个细微的裂缝开始往外脱离,显现出内里遮掩得很好的情绪。
  长长的、几乎拖到地面的倦怠。
  他倚靠在墙上,脖颈也垂出优美的弧度,安静地等着电梯到达。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走廊的偏门被再次打开,楚白秋踟蹰着走出来,在另一头站定。
  就在开门的这一刹那,裴醒枝那些松懈的、拖曳的情绪飞快地被收了回去。他用了一秒钟时间重新站直,身上衣料的褶皱也被顺手抚平,脸上的疲倦从耳后隐去,面具一般的从容得体顺势浮了上来。
  “阿醒,我想跟你谈谈。”楚白秋看着他。
  裴醒枝转过身,抬起睫毛,露出一双折射着细碎灯光的眼睛:“楚总请讲。”
  楚白秋听到这个称呼,掩饰不住的难受就从眉宇间流露出来,但他毕竟控制住了,向前走了一步,单刀直入:“我知道,矿谷那边出了问题,雨华需要一些新的外援。我刚刚跟我父母通过了电话,征求了他们的许可。阿醒,我想和你结婚。”
  裴醒枝凝视着他好几秒,眉心蹙出一点细细的波澜:“我不明白,楚总。”
  楚白秋又上前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都是为了气顾北知的。这两年,我确实一直在犹豫,但并不是因为以前那些事......我在跟自己确认,是不是真的非你不可;也是想知道,如果再次在一起,你会不会还是像那次一样,丢垃圾一样丢掉我。”
  他说到这里,尾音已经泛出一点抑制不住的委屈。
  他说:“我是真心的,楚家人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一旦结婚了,我就再也忍受不了你的抛弃了。”
  裴醒枝还是那样安静的凝视着他,听完了他那些长长的句子,又停顿了好几秒,然后说:“你觉得我抛弃你,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觉得呢?”
  楚白秋张了张嘴,脑海里浮光掠影一样掠过那个雪天人去楼空的房间,掠过被解开抛下的登山绳。他想说“你已经抛弃过我两回了”,可是看着裴醒枝清澈见底的眼睛,他忽而又觉得说不出口。
  “依附顾北知,是因为你先冷暴力我;雪天出逃,是因为你强奸我;把你抛在崖底,是因为我要去找祁之晨搏命。”
  裴醒枝的声音还是很安静,他看着楚白秋的眼睛也很安静,纯澈得像是两汪池水,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楚白秋,我每次主动抛弃你,都是因为你先作践我。只有一次,你没有欺负我,我抛下你了吗?”
  是......那一次。
  楚白秋蓦然想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大西北苍凉而冰冷的狂风,地上滚落的痛呼的保镖们,裴醒枝挡在他身前的削瘦背影,还有伴随着雪亮的针尖,泼溅而出的滟滟鲜血。
  裴醒枝保护过他一次,付出了一双眼睛的代价。
  无比惨烈的剧痛从胸膛深处呼啸而起,那股痛意仿佛海面尽头平地而起的飓风,携裹着滔天的能量,瞬间将楚白秋的世界撕裂。很多被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袭上心头,他痛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捂着胸口缓慢的弯下腰。
  裴醒枝还是那样安静的凝视着他,脸上一点委屈、怨恨甚至是伤心都没有。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无喜无悲的说:“楚白秋,你一直执念于我抛弃你的过往。可是,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先抛弃谁呢?”
  是谁保护谁呢?
  是谁......爱着谁呢?
  楚白秋就像是一尊被凝固然后被重锤的雕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从十三岁见到那个漂亮干净的孩子开始,他自发的把后者圈进自己的世界,像一头恶龙看守自己的宝藏那样喷着火管束着他。他知道楚家素来有从小门第里挑选未婚妻培养的习惯,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模仿着他父亲那样,笨拙的按照自己的心意雕刻着他的加拉泰亚。
  可是裴醒枝,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不是随心所欲雕刻的象牙少女像。他的一颦一笑都是生动的、真实的,他需要照顾、也渴望信任,他需要陪伴、也渴望尊重。
  他需要爱。
  他渴望爱。
  他懵懵懂懂的接受着来自于楚白秋的灌输教育,在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对楚白秋交付出了作为爱人应该给予的东西——信任,跟随,支持和爱。
  可是楚白秋的傲慢、自大、盛气凌人像一堵帷幕,把这一切遮盖得严严实实。他肆意的享受着裴醒枝在懵懂之中交付给他的一切,却吝啬的不肯给予同等的回报。
  楚白秋蜷缩成一团,慢慢地滑落到了地毯上。
  他终于明白,在最美好的那五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一颗最无瑕的赤子之心。
  他错过了一个少年人最真挚的爱意。
  他缩在地毯上,额头磕着膝盖,双手颤抖着捂在胸口,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尾慢慢湿了,他把整张脸深深地藏在臂弯里,试图掩盖那些泪水。
  他连在裴醒枝面前落泪都觉得羞愧。
  眼前慢慢地暗下来,有谁走到了他面前吗?一只雪白的手搭在了他胳膊上,裴醒枝的声音又缓缓飘了过来。
  “可是你说得很对,靠我一个没念完书的笨蛋,支撑雨华确实是很累,所以我决定换个方式。”他说:“楚白秋,我们结婚吧,我把我自己卖给你。我要的不多,楚家对雨华一点点扶持就好。”
  楚白秋满眼的泪花还没擦干,他满脸惊愕的抬起头。
  走廊另一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打开了,顾北知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听了不知道多久。
  裴醒枝缓缓直起腰,看了顾北知几秒钟,双眼一弯,如蝶翼般窈窈,翩翩然笑了起来。
  “顾总,别担心,你没来晚。”他的眼尾是下弯的,唇角是上扬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我刚卖出去你最不屑的婚姻,但是还有一个情人的位置呢,我猜你需要的是这个。”
  楚白秋狼狈不堪蹲在地上向上伸手,猝然抓住了裴醒枝的手腕,张口欲言。
  可后者已经先一步、好整以暇的继续着发言:“你什么时候想肏我,都可以过来。代价也不高,顾家对雨华的一点点照顾。”
  顾北知死死的攥着门把手,脑子里一片空白。到了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裴醒枝一把攥着楚白秋的领带,他的胳膊雪白削瘦,骨骼分明,小臂上的肌肉却无比紧实,手背青筋绷紧,力量感十足。他面色分毫未变,一手抓着楚白秋的领带,力道之大竟然硬生生把楚白秋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从地毯上一把拖起,像一件货物那样被一路拽到了顾北知面前。
  “我们各取所需,大家都会满意的。”裴醒枝笑容明朗,松开领带和被领带勒得喘不上气、拼命咳嗽的楚白秋,非常自然的,一手拿起楚白秋的手,一手抓起顾北知的手,然后双掌合拢,三个人的手就这样交叠在了一起。
  他歪着头,笑得眉眼弯弯:“现在你们可以说同意、或者不同意,不同意的人自动退出协定,我会和另一个同意的人继续履约。”
  走廊里一片死寂,顾北知和楚白秋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手心一片冰凉,冷汗细细密密的渗出。
  他们浑身僵硬的瞪着对方,可是终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一、二、三,好,没有人反对。”裴醒枝点点头。
  灯影交错,细碎的光点在他眉宇间一掠而过,明湛的眼睛藏在垂落的发丝后,忽而就看不清了,只剩下唇边的笑容盛放。
  “那么,合约成立。”他在另外两个人几乎濒死的眼神里,从容的说。
  一年后,楚氏的未来话事人和雨华资本的所有者,在楚家老宅举办了无比盛大的婚礼。来宾如云,热闹至极,其中最瞩目的,当属为二位新人递交婚戒的贵宾,顾家的少爷。
  与此同时,四川大凉山,一个名叫梁望的少年人独自乘上了前往新疆矿谷的火车。
  而距离裴醒枝在瑞士秘密签署安乐死手术知情同意书,已经四年了。
  每个人命运的火车都在既定的轨道上一往无前,区别只在于,有的人从一开始就默默地给自己写好了结局。
 
 
第60章 | 60
  【而余下的两个人,一站一坐,却好像瞬间被抽掉了骨头,在夜色里颓败于地。】
  海水仍然在咆哮,冰凉的水雾在夜晚里显得格外寒凉。但是无论是雾气的凉,还是夜风的冷,都不如裴醒枝淡淡的话语让人心寒。
  楚白秋很久没有这种四肢麻木的感觉了,上一次他怀疑自己的耳朵,还是裴醒枝把他和顾北知的手放在一起,说要来一段三人婚姻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没睡醒呢?还是应该去做个体检了?阿醒说的话,每个字他都听清了,但是为什么感觉到无法理解?
  楚白秋还在发愣的时候,顾北知已经冲了过来。他颀长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露台上宛如一头黑豹,三两下就拿起那张文件从前往后翻,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幽凉。
  他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然后拎着那几张纸,讷讷的向裴醒枝道:“阿、阿醒,今天是你生日,不是愚人节。别和我们开这种玩笑好吗......一点都不好笑。”
  他甚至很勉强的笑了一下,可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裴醒枝倚在座椅里,揉了揉眉心,眼角眉梢全是倦怠:“后面那么大的章,你要不要去查一下真伪?”
  顾北知愣了几秒钟,好像在劝服自己接受现实。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失态只有短短几秒钟,将文件收起来,看起来十分镇定:“什么手术......你又没生病,做什么手术。再说了,你以为你想去瑞士就能去?我不点头,楚白秋不点头,你连锦市都走不出去。”
  楚白秋好像也从这话里汲取到了力量,回过神来,下意识坐直了。
  裴醒枝的声音既轻且冷:“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玩威逼要挟那一套?我劝你收一收。顾北知。我说不想活,那就是不活了。我不能决定自己怎么生,还没法决定自己怎么死吗?安乐死至少舒舒服服,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你非得把我强留下来,到时候姿态太难看了,我怕你看了做噩梦。”
  顾北知茫茫然听着,翡翠色的眼眸在灯光倒映里显得神采全无。他脸上一片空白,听完了裴醒枝的话,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好像没有在骗他。
  说起来,裴醒枝好像确实几乎不骗人,他这个第三者,当初是光明正大走进他们的婚姻的。
  怎么会这样呢?顾北知觉得荒谬,他慢慢摇了摇头,依然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呢?阿醒这些年过得不好吗?楚白秋与他虽然总是冷脸相待,可是他们一直以来不就是那种相处模式吗?他顾北知更不必说,哪一次幽会不是做小伏低,极尽讨好之能事?还有雨华,雨华蒸蒸日上,在锦市也算是异军突起。一切都这么好,阿醒怎么会,怎么会不想活了呢?
  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语气也软和了:“阿醒,老婆,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三年,我对你是予求予取,要星星不给月亮,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我到底是哪儿做错了啊......还是楚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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