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我只活到三十岁(近代现代)——鹤衔笺

时间:2024-05-30 08:58:49  作者:鹤衔笺
  他哈哈笑起来,笑声在风声之中回荡:“你怕不怕!”
  我冷声:“我若说一个怕字,我就对不起这个‘裴’!”
  “这才是你,小少爷......”他勒着我的手臂微微颤抖,热气混合着血腥气喷吐在我耳边,声音又逐渐转低,几乎迷醉:“我就喜欢你这副把我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漂亮!”
  我心中一阵恶心,可现在又没法儿蹬开他。他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全是怨毒:“你到底为什么看上诺苏?那个杂种,他不过是我手底下的一条狗!你竟然为他伤了我?你竟然为他要杀我?你竟然为他——”
  祁之晨就像是疯了一样,反复的、咬牙切齿的咀嚼这几个字,好像我与他曾经是什么海誓山盟的恋人一般。我觉得他真是可悲又可恨,这辈子大概从没人爱过他,他根本不知道被人真心实意爱着的滋味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对我当初那点虚情假意的臣服也念念不忘,竟然就这样被我得手了。又因为自尊心太高,始终接受不了被我戳瞎,才以至于如此走火入魔。
  但他这样的贱人,又真是活该。
  我冷笑着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估计着毒气装置也离启动不远了,恐怕我是得跟祁之晨一起死在这里了。死之前,多少也得痛快两句。
  刚张开嘴想嘲讽,一阵由远至近的呼声就令我猛然仰头往上看。
  “么偌——阿醒——!”
  是、是诺苏!
  我心中狂喜,立刻攀紧那根摇摇欲坠的登山绳,尽我最后一点力气回应他的呼唤:“诺苏!诺苏!”
  诺苏的脚步声噔噔而来,我身上还挂着沉重的祁之晨,却精神振奋的喊着诺苏。
  微弱的光亮里,悬崖上探出一张脸,我瞬间热泪盈眶。
  虽然面色苍白、嘴唇干枯,但那的确是我的诺苏。
  他看到我的一瞬间,好像眼睛就红了:“阿醒!”
  我连忙说:“你把我和祁之晨都拉上去!登山绳快坚持不住了,毒气也快启动了!”
  诺苏凝视了我三秒钟,我耳边都是空旷的古河道里呼啸而过的风声。很难形容那个眼神,复杂、深刻、失落,而又充满了喜悦、憧憬。我认识诺苏这么久,他一直是沉默的、疏离的、寡言的,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才能显露出一点点坚硬内壳里被封印的情绪。
  可是,就那一个眼神,他仿佛瞬间活了过来,第一次展露了鲜活的、十七岁的他自己。
  可是我没有看懂。我的大脑被缠斗的热血充斥,我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我们抓住了祁之晨,诺苏有救了,我根本没想过诺苏是怎么想的。
  毕竟在我眼里,他一直都很听话。刺瞎祁之晨、逃跑又被抓回,一直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从来没和诺苏商量过,他一直都在被动的接受着我的爱。
  我的......诺苏,我忘记了他,他其实是那么勇敢的一个人。
  “好。”他笑了一下,往回缩了一下,然后又放下来一段登山绳,另一头大概拴在哪里,说:“哥,你先攀着绳子上来,阿醒要挂不住你了。”
  祁之晨大概也是冷静下来。他还有那么大的家业,如何能舍得和我这个无名小卒一起死在人烟罕至的汗腾格里峰呢?他一声不吭,从我身上爬开,双臂双腿都绞紧了那段登山绳,开始一截一截往崖上爬。
  他也和我一样,习惯了诺苏二十年如一日的听话,对他的忠心耿耿。他就是诺苏的药,也是诺苏的命,他不相信有人不想活。
  就在祁之晨的肢体完全从我身上离开的那一刹那,诺苏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伸出了他一直没有拿出来的另一只手。
  手上拿着一把刀,不大,但锋利。
  他一手拽着绳,一手拿着刀,反手就是一切,干脆利落的切断了祁之晨的那根绳子,断口无比光滑,一点碎屑都没有。也足见他的决心之盛,出手的那一秒钟,根本没有犹豫。
  “诺苏——!!!”
  祁之晨的半声惊痛、震惊的咆哮卡在喉咙里,他几乎是瞬间挟着风声往下坠,尾音还在我耳边一擦而过。我又惊又怒,根本说不出话,就听到黑暗中巨大的风声呼啸,数秒之后,一声震响从崖底传来,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祁之晨的咆哮还在空旷的矿洞里回荡。
  那是他此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点声音。
  在我战栗和颤抖里,诺苏的手却那么平稳,毫不犹豫的把我拉了上去,抱在怀里就往外拖。
  我头脑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前行,根本来不及反应,满脑子都是“祁之晨死了”“诺苏的药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冰冷的泪水就流了满脸。
  可是诺苏的手那么温暖,拉着我在曲折复杂的矿道里飞速穿梭,我凭着本能跟他前行,脑子里还全是浆糊。
  我的诺苏,我的诺苏,他怎么能那么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药!
  诺苏啊!!!
  我的手表响了起来,滴滴滴,四十分钟最后的倒计时,每一声滴仿佛都透露着不详。诺苏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的手心也开始渗出冷汗,我宛如行尸走肉,被他拖着奔跑,完全忘记了这倒计时意味着什么。
  我的诺苏!
  亮光突兀的在前方出现,诺苏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拉着我几乎开始飞奔。心跳如雷鸣鼓动,诺苏的手掌是天地之间唯一的温度,我和他宛如连体婴,被死亡的阴影毫不留情的追赶,在世界末日一般的倒计时里狂奔向前,在身后追逐的滴滴声中上气不接下气。
  亮光近在眼前。
  “阿醒,跳!”
  我从不质疑诺苏,这一年来,听从他的每个指令仿佛已经成了我的本能。我抱紧他,两个人猛然向那团亮光扑去,然后相拥着往下滚落。
  豁然开朗,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两个人抱作一团,呼啦啦沿着什么坡道一路下滚。石子、断枝不断地在我们身上戳过,鲜血很快流了出来,几乎渗透衣裳。
  就在我们滚出来的那一瞬间,矿山里响起沉闷的巨响,那是毒气装置启动了。
  七条矿洞的洞口会被飞速炸塌,致命的毒气四溢在矿山,杀尽里面的每一个生物。然后在一个月之后,才会被逐渐分解成无害的气体,慢慢淡化。
  这是我为自己写的结局。
  无数尖利的枝条扎进了我和诺苏的身体,我听到他喉咙里传来闷哼,我浑身上下也剧痛无比,可是我们只剩下拼命抓住对方的本能,牢牢地抓住,不要再分开!
  不知道滚了多久,我们两个被一截伸出来的山石拦住,身体重重的撞了上去,撞得脑浆都快从嘴里迸出来,背上更是痛得几乎麻木。我仰面朝天,诺苏压在我身上,我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倒映出他虚弱的脸。
  “阿醒......我要带你回去......”他喃喃着,眼眶通红,几乎落下泪来,脸上都是他接连撞击之中吐出的鲜血:“回、回家——阿醒......”
  山谷幽幽,天边白云苍苍,高大的汗腾格里峰只留下一线剪影,绵延的雪山覆盖着日光熔铸的金顶,倒映在我的眼睛里,几乎要灼痛得我落下泪水。
  诺苏......我的爱人,我多么想带你回去......我曾呕心沥血,只为保全你的尊严。现在,如果能把你带回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痛、好痛......
  身下鲜血汩汩,从我身上的每个创口流出,很快就渗透了堆积的枝叶和沙土。我几乎能闻到生机逝去的味道,感觉到自己逐渐冰凉的肢体。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被祁之晨打得鼻青脸肿,又被撞得头晕眼花,可是,诺苏的笑容那么温和,他不会嫌弃我,诺苏永远都不会嫌弃我。
  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争前恐后的涌出。
  他在自己的性命和我之间,放弃了他自己。
  他亲手割断了祁之晨的绳子,为了保全我。
  我的诺苏,诺苏啊!!!
  “我和阿醒,死在一起。”他又咳了两声,勉力举起手,来擦我的眼泪,指尖那么温暖。我无声的哭着,泪水汹涌,他轻轻的贴在我脸上,仿佛是哄孩子一样哄我:“么偌不哭......我们一起......”
  也好,也好。
  我爸已经跟着楚白秋回去了,顾北知也被放在外面,他的人开着定位就能找到他。
  我不欠他们什么,我谁也不欠了,我只是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和心爱的人,安静地死在宏伟壮丽的雪山下。
  我笑了一下。
  诺苏,木古惹古·诺苏。
  我还记得在中巴上见到的那双眼睛,森林般寂静,湖水般安宁,眼尾迤逦、线条柔软,垂眼看人的时候,有种近乎圣洁的悲悯。
  我的爱人。
  眼前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冷,我身上的诺苏仿佛也开始陷入昏厥,呼吸声越发微弱。我慢慢地闭上眼,打算和他一起,平静的走向我们最终的黑暗。
  风声煦煦,天边隐隐约约一声鹰唳。我以为是错觉,没有睁开眼,只是将嘴唇往诺苏脸上又贴了贴,心里想着可千万不要走散了。
  鹰唳又响了一声。
  不是错觉,是真的。
  我猛然睁开眼,凝聚起全部精神盯着天空。
  云色缥缈,苍穹澄澈,黑色的阴影在云中穿梭盘旋,鹰唳应和着鹰哨,从天边幽幽传来。地面震动,似乎是急匆匆的马蹄声,也在鼓点里向此处奔腾。
  “艾则孜——巴图尔——”
  女人清脆的呼唤声,在山谷之间回荡。我浑身剧烈颤抖,抓着迷迷糊糊的诺苏,热泪盈眶。
  “诺苏,我要带你回家了!诺苏!”
  “我们......回家!”
 
 
第55章 | 55
  【第三卷】
  海水铺天盖地,海浪逆风咆哮,不知是悬崖击碎了水珠,还是水浪拍碎了悬崖。水雾细碎,在呜咽的风声里,在呼啸的浪声里,一点一点弥漫开。
  梁望的眉眼,也在这轻雾一般的水汽里氤氲了。那双线条柔软迤逦的眼睛,垂落的时候显得委婉而多情,在雾气迷离之间,竟然透出一股圣洁般的悲悯。
  “木古惹古,是我阿妈的姓。属于大凉山黑彝的一支,是阿妈的阿妈、我的阿嬷给她的。”
  他的语声很平静,仿佛就在一瞬间,那股少年气从他身上瞬间褪去,他身上苏醒了一只沉静的、蛰伏的野兽,携裹着无数未知的情绪,使得面前人只觉得他分外陌生。
  “阿妈去世之后,我被村子里的舅舅们又接了回去。按照传统,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舅舅,但大家都姓木古惹古,他们对我有抚养的义务。”
  “可是,问题就出在,我是和阿爸姓的。我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名字是梁望,一个彻彻底底的汉族名,彝族的舅舅们,谁也不愿意接管我。阿妈本来就是孤儿,阿嬷为了一个外族男人,把她抛在了村子里。在大凉山,没有父亲是很无所谓的,很多小孩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有舅舅、姨妈抚养就可以了;但是有一个背弃族人的母亲,就是一种原罪。”
  “阿嬷、阿妈都选了外族男人,我也是外族,这就是我的原罪。”
  海浪仍然在怒吼,高清监控里,厮打缠斗的顾北知和楚白秋已经被赶来的保安拉开。林方和朱丽玲见状,拿起包从专属电梯里逃之夭夭,被人群包裹隔开的两人拿出手机,一边怒视着对方,一边飞快的对着手机下指令。
  裴醒枝垂目端起茶盏,水汽在他眉眼间弥漫开,衬得他的容颜如一片沾雪的梨花,于皎洁高华之余,别有一种凉薄和淡漠。
  梁望凝视着他,说不清此时此刻心里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或者两者皆有。也许第一次在大凉山见到裴醒枝的时候,他就瞬间明悟了舅舅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坠落进去。
  坠落在那双春夜一般的眼睛里。
  “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舅舅把我抱回来的。他说,他在四川找了好久,生怕有人把我送到福利院去了;他说,他是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绝对不会抛下我;他说,在彝族,舅舅对孩子有无可置疑的抚养责任,他会担起一个作为舅舅的担子。”
  “可是舅舅那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少年人。十五岁?十六岁?他被困在新疆的矿谷,作为一柄杀人的利刃四处奔波,积攒下来的那点钱全部花在了我身上。送我进最好的小学念书,雇了保姆专门照料我的生活,整宿整宿的不睡坐飞机回来看我。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因为他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儿,有无数人背地里想要他的命。我是他唯一的软肋,甚至于我能感觉到,那个对他来说无比致命的威胁就在他的身边,日日夜夜,让他不得安眠。”
  “十年前,我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舅舅忽然就没了音讯。他打了一大笔钱来,预付了保姆十年的工资,还有我十年的学费。我惶恐不安,日夜煎熬,唯恐舅舅也像阿爸阿妈那样忽然离去。又过了一年,舅舅忽然来看了我最后一次,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十四岁的时候独自去了一趟新疆的矿谷,你猜我在那里听说了什么?”
  裴醒枝的眉头微微一动,端着茶盏的手轻轻放下。他的手背雪白,看起来是和白瓷茶盏一般分不出的皎白;手掌微微泛起血色,显得十分柔软。老人们说,这样的手叫红酥手,是心软的人才会有的一双手。
  可梁望知道,这个人心硬如铁。
  裴醒枝抬起眼睛看着梁望,虽然心里已经洞若明镜,却依旧不妨碍他想起那双眼睛,心头痛极。
  “他们说,舅舅原本是矿谷祁家的少爷,要继承祁家的产业。后来,来了一个名叫裴醒枝的小少爷,戳瞎了祁家家主的眼睛,带着一行人进了汗腾格里峰,祁家很多人都死在了那里。我舅舅回来以后,病情恶化,跟着裴小少爷去了锦市,再也没回来。再后来,祁家的矿谷就被拆分吞并,成为了一笔一笔流向锦市的资金,养活了一个名叫‘雨华资本’的庞然大物。而我舅舅的墓碑,立在锦市的西郊。”
  梁望叙事的声音极为平缓,几乎听不出情绪的起伏。衬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有种野兽般的森然。
  “你猜我怎么想?你要我怎么想?”
  “我刚考完高考,就听说雨华要来大凉山资助学生。我不在受资助之列,但是我花了钱顶替那个学生的名额,把自己送到了你的面前。看到我的脸,无论你是心虚还是怀念,总会对我有点反应的。”
  “我赌对了。”
  “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我会喜——”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