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是临时搭的,位置很不起眼,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还没完全适应,所以一时没注意到。
他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一转身就见景容急匆匆地跑过来,路滑,跑起来摇摇晃晃,身形不稳,四肢像是刚认识的一样,马上就要摔下去了。温故下意识上前半步,连忙把景容给扶住,景容在这时抬起脸,他看到这张脸上面的表情还是那般焦虑。
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景容抓紧了温故的衣袍:“你不要这样子突然就走掉。”
温故愣了一愣,“我只是,好不容易比林朝生醒得早一回,就想先把早饭做了,总不能次次都是他做。”
虽然这话有道理,可景容还是道:“骗子,你明明是生气了。”
是,这次的确是,有点生气,温故没打算否认,当即就问道:“那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自认对景容足够了解,可他真的了解景容吗?
景容有很多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心思,他是知道的,也是习惯的,但那种一直被瞒着的感觉,让人不舒服极了。
“不是,我不是说你是骗子的意思,我是说……我……”
“好了,”温故打断了他,“进去再说,外面冷。”
但进到小厨房后,温故就一直在忙做早饭的事,完全没有沟通的打算,景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眼看着天越来越亮,饭也要做好了,温故才终于开了口,慢慢说道:“之前找禁术的时候,我看到过一种禁术,那道禁术的名字,叫做……”
“时光逆转之术。”
景容抬脸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感觉我就像个猜谜的人,什么事情都靠猜,不管猜对了还是猜错了,都没人告诉我答案。我以为猜对了的事情,或许它的原貌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可我还是只能靠猜。”
说着,温故走到灶前,在景容身旁缓缓坐下来。
“我究竟是谁,是不是这副身体最原本的主人,温家其他的所有人又因何而死,这些事情,我大致都有了个判断,虽然得不到答案,却也没有很受困扰。到底只是过去,知不知道答案,也都不那么重要。可我有点累了,不想猜了。”
沉默片刻后,温故又问起了刚才的问题:“景容,你到底,把我看作什么人了?”
说话的时候,视线有些失焦,没有看着景容,断续说道:“是只要陪在你身边,取悦你,让你感到舒服,就行了吗?我是这样的存在吗?就这么不值得你信赖吗?”
“当然不是!”
灶里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气温开始变低,屋外风雪好像又大了起来,温故在这时垂了垂眼睛。再然后,温故好像又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我只是……”景容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半天,到最后温故实在等不下去了,索性把话点破:“你是不是,重生的?”
景容一怔,扯了下嘴角,像是在笑,只是笑得不太好看:“就、就这个吗?”
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景容胆子一下就变大了,凑过来拥进温故怀里,笑眯眯地道:“我没有不告诉你呀,也没有想瞒着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温故愣了一愣,“我从哪里去知道?”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不也知道了?”
“……”
无语。
要不是他听到了那个黑衣人说的话,才突然想起了一些看似毫不相关,却又息息相关的事,怕是至今都蒙在鼓里。
可仔细一想,其实景容早就提示过了,只是那个时候,他被扰了心神,没有把景容说的话听进去。
景容那时说,认定他知道一些未来,还提过重生二字,可他偏偏没往深处想。话又说回来,他都穿书了,重生当然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温故还是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不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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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景容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温故有些无奈:“是我的猜测, 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看法?”
刚才还说累了,不想猜了,话刚说完就立刻打脸。此时此刻, 景容倒是尤其捧场:“要听的!”
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这反应让温故一度有些失语。
倒也不必如此重视。
可看着景容的笑意染上眉梢, 温故不自觉也扬起了嘴角,说道:“我把所有的禁术都看过一遍, 所以我知道,里面没有所谓的重生之术, 唯一跟你的情况相符的, 只有一种, 那就是时间逆转之术。”
这就是他刚才突然提起这道禁术的原因。
这应该是种代价极大的禁术,就算术法成了,成效或许也不会尽如人意。
如若不然, 神族那般无所不能, 肯定能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施下术法, 改变灭族的命运, 又怎么可能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既然不施此术,就意味着这个术法是有缺陷的, 而且, 有着很大的缺陷。比如,永远回不到期望的时间点, 再比如, 结局会变得更糟……诸如此类。
至于景容是怎么进到时间逆转之术里面的, 可能就得问那个跑掉的黑衣人了, 不过景容说他不认得那个人, 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这件事一度让景容怀疑起了人生, 更加觉得自己白活了一遭,到头来真就是一无所知,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的就过完了之前那短暂的一生。
这让景容难受极了,后来连回去补觉,睡着后眉头都是皱着的。温故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景容的睡颜,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
其实,哪怕算上景容眼中“上一世”的经历,也不过是比现在多了不到两年的年岁,十八岁也好,二十岁也好,都不是足够成熟的年纪。
景容年纪轻轻,承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果景容跟他一样活在现世就好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这样期盼了一下。
不必躲躲藏藏,不用受反噬折磨,至少,能自在些。以景容的性子,若在现世,大概会是个有些孤僻的人,内向,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爱跟人打交道,脑瓜子聪明,但上课的大部分时间估计都在走神,不爱学习,所以成绩也不怎么好。
他想,景容或许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如果跟他在一起,景容会开朗些,成绩也许会好上那么一点,会为了跟他念同一所大学而刻苦一下,还会经常找些借口来找他,表面上是想让他帮忙讲题补课,实际上就是想跟他待在一起……
这是景容惯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温故忽然拧了拧眉。
怎么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
他凭什么认为,景容活在现世的话,会遇得到他?又凭什么认为,景容一定就会来招惹他?
温故拢了拢衣袍,见景容的眉头还皱着,就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
会吧。
不管任何情况下,景容都会来到他身边的吧。
就像他一样。
他揉了许久,景容的眉心才总算缓和下来。收回手,一转头发现林朝生歪坐在门口,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一天天的,刚伺候完这个,又要去开解另一个吗?
这过的到底是什么苦日子……
……
后来那名黑衣怪人再也没出现过,古宅就这样安静了下去。林朝生大多时候都在修炼,看着是很刻苦,可景容说林朝生的修为没有一点长进,说的时候还一脸的鄙夷。
温故转头看了看书桌上的纸张,说道:“你的字也是。”
景容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再后来,林朝生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不知该如何精进,索性直接不修练了,而是看上了竹林后头的深山,开始隔三岔五进山打猎,回来的时候也都是满载而归。
每次林朝生一进山,总要花上些时间,有时一两日后就回来,有时三五日才会回来。而每次林朝生一走,景容就总要缠着温故腻歪好久。好像怎么都不够,抱不够,亲不够,也贴不够,怎么都不够。
他们就这样藏匿在古宅,完全不知外界是什么情况,就这样过了一整个冬天。
雪化的时候,林朝生提着一堆猎物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许凝重,把猎物往厨房案板上一扔,然后就舀了桶热水,在一旁擦身子洗手,清洗干净后才往屋子走过去。
他走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温故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正在整理一堆纸页,于是下意识看了眼床帘,问道:“少主又在里面睡觉吗?”
闻言,温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只一下,就继续整理起了书页,将其装订起来,回道:“嗯,他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这个回答让林朝生有些莫名不安,想说点什么,温故这时站了起来,将装订成册的一本书递给他。林朝生不明所以:“干嘛?”
温故微微一笑:“本来想新年的时候给你的,但是景容写字慢,写到现在才写完。就当是,晚到的新年礼物吧。”
林朝生怔楞着接过来,只听温故接着说道:“上次跟你说了那些话后,你一直都没回应,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你自己决定就好。”
跟上次一样,一提到这些,林朝生就有些沉默,眼神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就默默翻开书本,看了看里头的内容。
少主的字真是……奇差无比。
可看着看着,林朝生就发现了不对劲,惊道:“功法?”
一瞬间,林朝生就变得喜不自胜:“这难道是少主以前修炼所用的功法?可这等功法只有景家继承人能看,不是……不外传的吗?这可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
温故侧了侧头,目光落在床帘上:“收下吧,都说了是补的新年礼,礼物哪有不收的道理。”
林朝生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拢了,却还是一个劲道:“不行不行,太……太贵重了。”
温故实在不想跟他绕,“行了,在我面前就别来这套了,我还不知道你吗?”
林朝生如视珍宝般捧着这本书,“是是是,你说得对,那我……可就真收下了……”
还真就不来这套了。他眉眼带笑,还顺嘴说道:“凭少主的想法,肯定想不到这些,一定是你跟他说了,他才同意的。所以,温故,多谢你了,你放心,以后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保密的!”
温故愣了下神:“我的,什么事情?”
林朝生道:“当然是你跟巫苏的事情啊!”
温故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跟巫苏的事情,身体交换那事儿?这事儿虽然算不上什么秘密,但林朝生应该不知道吧。
那难道是……共生术?
看来巫苏还真不拿林朝生当外人,连这都不瞒着。
……不对啊,巫苏只是有点蠢愣,并不是真的傻,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这种事应该不会告诉别人吧?
正疑惑着,就听林朝生念叨道:“虽然你朝三暮四,为人虚伪,用情不一,但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温故:“?”
温故:“我什么?”
林朝生敛起神色,正经道:“你用情不专啊!”
温故:“我?啊?”
看吧,又虚伪起来了,林朝生“啧”了一声,“你跟巫苏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就不必在我面前假装什么了。我之前想着,你会为了少主抛弃巫苏,难保以后不会为了别人又抛下少主,总之,我且再观察观察,就算你送我功法,我也……我也不会被你收买的!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温故被他给搞懵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跟巫苏怎么了?”
林朝生:“怎么了?你都跟他行过苟且之事了,还问我怎么了?”
这话声音不算很大,甚至是有些小声的,但就在这时,床帘被里面的人一下就给掀开了,露出景容那张惊诧的苍白脸庞:“什么?”
景容一字一句道:“温故你……”
温故也震惊了,连忙说道:“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见状,林朝生暗道:完了!赶紧退了一大步,一个闪身就往外跑。温故人都傻了,一时手足无措,只想追上去让他把话说清楚,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景容就大声道:“他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声音很急切,还带了哭腔。
温故没办法,只能回过头来安抚景容,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我没有跟别人那个过,真的没有。”
景容就瞪着他。
那双黑沉的大眼睛里甚至带了点血丝,一看就是急了,还急得不得了。
温故也很无措,挠了挠头,尽量冷静地说道:“我第一次就是跟你,在那之后,你仔细想想,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难道我还会分身吗?”
景容一脸的不高兴:“可是,可是在跟我之前,你就认识巫苏了,谁知道是不是……”
“没有。只有你。”温故立刻打断了他,“那天晚上跟你,是我第一次。”
这是实话。
看温故说得郑重,景容的声音缓和了下来,犹豫间问道:“真的吗……”
好像还是有些不信。温故严肃道:“真的。”
景容想了一会,又是皱眉又是努嘴,等理智开始回笼,才嗫嚅道:“我也觉得应该是真的,你没有骗我。因为如果你早就有经验了,那个时候就不会找错地方了,还总是进不去……”
温故就觉得头疼,连忙打断了他:“好了好了,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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