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硕用一年时间塞满了他的生活,可真的离开时除了这些烂柠檬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真空了,空的一干二净。
林琛重新关上冰箱门就去睡觉了。
开学前一个晚上林琛还在喝酒,除了灯红酒绿的酒吧他目前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容身之所。
江北昇今年开学晚比林琛迟一周,这段日子便成了林琛的专属陪酒员。
凌晨两点多林琛抱着包厢外的马桶吐着,江北昇拿着一卷纸在旁边扶着他。
“你这样明天怎么上课!”
林琛是被江北昇抬回卡座的,音乐乱七八糟炸得鼓膜疼。
我们分开吧。
这五个随时随地都会在他心头猛砸一拳。
“呕~”林琛张口就要吐。
江北昇抱着垃圾桶递给他,“吐地上罚款!”
酒精和胃酸反流食管林琛说话声都哑了,吐过后他紧紧抓着江北昇的衣襟,声线就像拉二胡,“回去。”
江北昇扛起林琛,“好好。我送你回家。”
回到家的林琛跑进厕所又吐了两遍,江北昇没走留下来看着他。
“要不去医院看看?你这不行!”江北昇说。
林琛按下冲水键晃着身子从厕所出来,说话舌根都硬了,“没事。只是稍微有点多。”
江北昇看林琛吐得厉害,他打开冰箱翻了翻。冰箱里一半空着,唯独保鲜盒里装满了柠檬,不过都烂了。
他拿出盒子好不容易才翻到一个还算新鲜的,拿去厨房随便剁了两刀放杯里,又掺了些盐倒水泡好。
林琛两眼通红地坐在沙发上,都吐空了,脑子也空了。
江北昇将泡好的柠檬水放在桌上,“注点意别脱水。”
这些柠檬早没有最原始的果香,久放在冰箱两个月浸透了烂菜叶子的味道。
林琛心里积压的火在看见这杯柠檬水后全部窜了上来。
“操他妈!死去吧!”
林琛一巴掌打飞水杯,热水跟着玻璃片泼洒了一地。
“我操!”江北昇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你跟这杯子较什么劲?”
林琛骂了一句:“傻逼。”
“他他妈就是个傻逼!”林琛脑门青筋暴起吼着,他胳膊肘撑在腿上身子向前坐着,拳头上都泛着潮红。
“分手有什么大不了的!能不能振作点!”江北昇努力压制着林琛的怒火,“你刚出院别激动!哎哎!”
“操他妈!” 吼完林琛红着脖子伸腿一脚踢向茶几。
“哐!嚓——”玻璃的茶几撞在一旁墙上掀翻碎了一地。
踹完桌子林琛扭头瞧见阳台上的结着果的柿子,没人吃迟早要烂,林琛冲上前伸手就要抱起来往地上扔。
江北昇咽了口唾沫的工夫就看见林琛已经举起了花盆,他立马冲上去拦住林琛接过盆,“别别别!你冷静。不管祁硕他怎么着你了,咱不能砸家里昂!乖点乖点!”
任由他这么砸下去,再砸迟早房都得让他给卸了。
江北昇放回花盆锁死阳台门,“分就分了!谁年轻还没当过舔狗!”他安慰着。
“没分!我不认!”林琛跺脚吼了句。
“对对!没分没分,你俩好好的。睡觉睡觉去,别砸了别砸了昂!你喝多了,就是一场梦,你做噩梦了,做噩梦了!别砸了昂。乖,睡觉睡觉。”江北昇连哄带骗地把林琛塞进了卧室。
喝多的人再闹腾脑袋一沾床也就困了,林琛七横八竖地倒下没了意识。
江北昇回过头看着房子里的一片狼藉,他深深地叹了口长气。
祁硕火车改签依旧是硬座,他挤在人堆里慢慢在车厢最后一排找到自己的座位。
铁轨泛着光,火车摇摇晃晃从上面滑过,车内震得嗡嗡作响。三十二小时的火车硬座赶上开学人很多,祁硕晚上睡觉基本只能靠着抖动的窗户稍稍眯会。
两千八百公里路。
这趟旅程算起来是第三次了,祁硕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前所未有的怅然。
仿佛摔碎捡起后缺了一角。
不过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夜里上下车的乘客发出各种动静,一丁点声响就能吵醒他,然后在听着轨道传来的轰鸣声缓缓闭上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神智是清醒的他只是眯着眼。
硬座的两天实在难熬,第一夜过去天蒙蒙亮,祁硕被头顶车厢的光给晃醒。
到了傍晚乌云压城,车窗被过往的雨水冲刷得泥泞,他又看着窗外的白桦林被拉成一条条模糊的长线。
白桦林,快到站了。
两天的火车祁硕随便啃了两个小面包,长期久坐他的小腿已经水肿,到了终点站车厢的人走了大半他才难得站起身,差点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等祁硕滚着行李箱到宿舍时,其他三人已经收拾好行李上过半天课了。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八目相对,陈文轩全程都没理他,何岩倒和他搭了几句话,李然情绪不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祁硕剃头发了,陈文轩第一印象是这个。
怎么说呢?
透着一股杀人.犯的味。
一身纯黑色的衣服,短寸上扣着一个鸭舌帽,遮挡住了狭长的眸子,只露出半个挺立的鼻梁,下垂的眼角在说话时眼睫会不经意扬起,牵动内双的眼皮像幽蓝色大海卷起的浪。
眼神。
嘶——这个眼神不好说。
凶狠里带着一点空。
以前祁硕看着没这么不好亲近,他不是生人勿近的高冷。过了一个夏,他的胳膊裸露出的皮肤依旧白皙,在深色衣服的衬托下黑白差异让他透着快要溢出来的沉闷和死寂。
反正一身看着像刚出了狱的。
两个月不见宿舍里没人叙旧,平日里热闹的屋子这会儿倒异常安静。
祁硕收拾完行李拿了瓶矿泉水丢到床头,他拳头里攥着几粒药片也爬上了床。
“我分手了。”
突然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份不寻常的宁静。
这话刚出口时陈文轩还以为这是祁硕说的,他还好奇这哥什么时候这么坦诚了,转头看去这是李然坐起了身子,祁硕躺床上没动。
“我……”确定人选后陈文轩才震惊地操出来,“我操。”
第103章 借过
“我靠,怎么了?”何岩也探出头问。
“十年,分了。以后哥们和你们一样,享受单身生活了!我要在大学这青春的几年抓紧处对象!刚好这两天迎新生,有学妹立马推给我!”李然傻乐了几声。
“好。”比林琛分手更让陈文轩震惊的事情出现了,几个字他说得有些磕巴,“我努力。”
李然倒也坦然,“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分手多正常的事儿。”
“是,挺正常。”陈文轩看着翻过身躺着玩手机的祁硕喃喃一声。
真挺正常的。
林琛这两天往胃出血的喝酒,那能跟这哥一样消停在床上躺着,装死般的淡定。
想到这个陈文轩就气。
他盯着祁硕一动不动的后背眼中的火星子直往出冒。
单身保命的何岩在犯贱这一方面是专业户,“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
“去你妈的!”李然飞过去一个枕头。
何岩朝着反方向一拍枕头砸在陈文轩头上,砸醒了陈文轩,“偷袭!”
陈文轩说:“别想了,周末KTV玩去啊!咱仨!”最后两个字是他特意强调的。
李然没多注意,只应着:“走呗!现在我又没人查岗,想喝几点就几点。”
祁硕躺床上没有动,他刚吃了药,这会药效发了,他眯着眼快要睡着。
闭上眼的神经线布满回忆纵横交错,好的坏的全部兜在一张大网中死死裹住他。
他魇在了噩梦里。
今天林琛没来上课,陈文轩呆在宿舍盯着祁硕眼睛疼。他给林琛打了一天电话都没人接,晚上到江北昇旁边一问,才知道是喝大了,睡了一天都没醒。
他朝着祁硕吹胡子瞪眼地剜了好几下,穿上鞋出门了。
昨晚江北昇不放心林琛一个人住着,真怕半夜醒来再把房拆了,晚上他没回家在旁边守着。
也是想不明白,这俩人放假前还都好好的如胶似漆。
放了个暑假,这么快就变心了。
变心和上床一样快,啧,林琛这回算是栽了。
天蒙蒙亮时林琛酒醒了一次,窗帘没有拉,略微晃眼的晨光投射进房间,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身坐着。
胃里空得难受,他还在一阵阵犯恶心。
手扶着床打算穿鞋时林琛发现旁边的被子里鼓着一个大包。
他第一反应是祁硕?
不可能。
祁硕已经不要他了,怎么可能是祁硕。
林琛想都没想狠劲一脚踢上去,江北昇被一记夺命脚踹后腰上直接滚下床。
“我操!你要死啊!”
“你谁啊!”
江北昇摔地上只觉得屁股疼,始作俑者还问他是谁,直接口不择言骂道:“缺德玩意儿!我他妈是你爹!”
林琛听声音才辨识出这是江北昇,他悻悻然开口:“你啊。”
江北昇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滴溜圆地瞪着他,“除了我谁他妈还管你!妈的!你怎么不一脚踢死我!”
“你——操。”林琛刚要骂回去又想到了祁硕,“对不起。“
林琛下床开灯从卧室出去,嗓子这会快要冒烟他想找水喝。
江北昇打了几个哈欠跟了出去,只见林琛趴地上翻箱倒柜地在找东西。
“床上不睡搁柜儿里打洞呢?”江北昇问。
“我杯呢?”林琛一脸呆地看着他,“茶几呢?”
江北昇懒得理他,“你他妈去医院做个CT查查脑子吧,哥们你真傻了!那杯子你摔的,这桌子你砸的!都在门口垃圾桶里,我收拾的!”
林琛身子后仰抬头看着天花板,呆楞了一会闷声应着:“嗷。我没忘。”
他长舒了一口气,重新驮着背落寞地走回房间,一句话没有多说拉紧所有窗帘倒头一睡,到现在就再也没醒过。
江北昇中途试过好几回林琛的鼻息,只要还喘气就行。
陈文轩走到林琛家时是江北昇开的门,“他人呢?不知道今天开学第一天啊?”陈文轩问。
“他睡了快二十个小时了。”
“我去叫他。这孙子课都不上了。”
陈文轩走到林琛卧室,林琛被子蒙着头在床边缩成一团。
陈文轩一把拽开他的被子,“起来!别睡了!祁硕都到我屋里你还装死呢!”
林琛早就醒了,只是单纯的不想动,听到这话他像打了鸡血瞬间从床上弹起来。
“他回来了?”他着急地问,“他还好吗?”
陈文轩斜着瞪他一眼,“咋不好呢,跟没事人一样。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受伤的世界终于达成了。”
“嗷。”林琛面色如死灰再次躺平。
陈文轩找了个新杯子给林琛倒了杯热水,“别慌!你看我以后不挤兑死他的。”
江北昇先握着水杯端起,“校园霸凌啊!”
“我操,好烫。”江北昇手里的半杯水撒出一些倒在林琛手上。
“烫!”林琛被烫得一缩,他用手随便在床单抹了两下,“我们打架走刑事案件的。”
“我没说要揍他。林琛,这烂白菜不要也罢。咱俩这么多年兄弟,猪养这么多年的,这事我指定向着你。”陈文揪了张纸贴在床单的水痕上,“赶紧起来收拾一下,起来洗个脸刷个牙拾掇拾掇,明天好好去上课!你要这死模样让那小人看见,他得多得意!你一天吃了吗?”
陈文轩说话林琛还是会听点的,他蹭了蹭脑袋,“没。”
陈文轩卷起林琛全部的被子,“赶紧买点饭!一天天的,装死也得有个度!”
“嗷,那我看看外卖。”林琛翻了个身打开手机,“你吃了没?”
陈文轩嘿嘿一笑,“我可以再吃点。”
江北昇看着林琛的手机页面打开了外卖软件,陈文轩盯着手机说:“吃炸鸡吗,那我要蜂蜜芥末味的。”
江北昇在旁边吸溜了一口热水,“你就知道吃。”
“谁跟你一样得吧草,我又不用勾搭男人。”
“你这样的男人都看不上你。”
“求之不得!”
林琛打断他们,“得得,别吵别吵!吃饭。北昇,你吃的什么?”
“我最近健身,早上吃了鸡蛋白。”江北昇一脸认真地说。
“中午呢?”
“剩下的鸡蛋黄还有一些鸡胸肉。我断碳,晚上我不吃了。对了,我用了一下你的豆浆机。”
“用呗,怎么了?”
江北昇说完就神秘兮兮地跑进厨房,他举着姜黄色的榨汁机来到林琛床边,笑得一脸猥琐,“鸡胸肉和蛋白粉榨汁,我最近网上看到的新吃法。”
林琛这会气不得,但在看见这个榨汁机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从苍白转化成了深绿再到黢黑,“滚!”他看着杯壁还粘着的鸡胸肉渣子干哕了几下,一旁陈文轩的眉心快皱成了中国结。
“咱俩吃鸡蛋妈,别管他。我请,你随便点。”林琛说,“这玩意送你了!”他往后估计都得对豆浆机有阴影。
江北昇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放心上了!”
晚饭吃着炸鸡时陈文轩和江北昇难得同时消停下来,从周易八卦的宿命论再到爱情心理学,两人说相声般一捧一逗劝着林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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