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搓了搓冻红的手指,听见厨房的动静问:“刚吵醒你了吗?”
“没,就是想起了。”祁硕站在厨房里应他。
祁硕想烧点豆浆喝,在抬起胳膊取放在橱柜里的豆子时忘了肋骨的事,刚拿下袋子肋骨一疼,他手滑不小心将里面豆子全都撒在了地上。
圆溜溜的黄豆滚了一地,林琛听见声音立马赶进来,“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也许下意识的道歉是祁硕的本能,他僵硬地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起豆子。
“你别动!别动我来!”林琛将祁硕从地上掺起,拿了个笤帚直接扫了起来。
又添乱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种事林琛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洒就洒了,小事你不用道歉,大事道歉了也用不着。一会洗洗照样能吃,你要做什么?”
祁硕说:“豆浆。”
林琛将扫好的黄豆全部倒在盆里,“别整了,榨汁机送人了。”
“啊?”
提起这个林琛就想哕,他悻悻地说:“因为有个黄鼠狼糟蹋了我的榨汁机,一会点俩外卖得了。”
祁硕点点头,“也行。”
“我看了你课表,你明天下午没课,我请假跟你去找医生。”林琛跟着祁硕一块走回客厅,在冰箱里找出一盒牛奶递给他,“我之前不是给一个小孩补课吗,其实我很久没给他上课了,但他爸爸就是干这个的,他自己有诊所,不会让你住院。我们去看看,听说他很专业。”
祁硕抱着芝麻糊点点头,“嗯。我会配合的。”
大雪路滑骑不了自行车,简单吃过早饭后害怕迟到他们打车去了学校。
祁硕早上下课后先去导员旁边销了假,影像的导员比临床的好很多,只要人能活着他不怎么管闲事,对祁硕请了这么多天的假也没这么过问,只让他好好学习把前面的课程找时间补回去。
但补课没那么好补,生理生化必有一挂这是句医学生的名言。
一想到下两周的期中考试祁硕就头疼,他这学期基本没上课,生化已经讲到脂代谢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更别提和天书一样的生理了。
林琛在课上把整理的笔记和找到网课全部发给了祁硕,中午他们都没回家,林琛直接带着祁硕去了自习室里学习。
学习与生活,所有东西他都需要重新开始。
第二天下课后祁硕等林琛从教室出来,简单在校门口吃过麻辣烫后,两人一块去了老莫介绍的心理诊所。
对于看病祁硕心里特别没底,一对一的问答在精神病院也有过,每一次的紧张度堪比面试提问。
林琛也看出了祁硕的不安,摩挲着他的手背示意让他放松,“别慌,就当试试。”
“嗯。”
跟着导航进了诊所推门而入,林琛第一感觉就是高档,和洗浴中心一样的高档。
这里的负责人叫梁启,林琛来时提前打过招呼了。
刚进门就有一白衣大夫从里面房间走出来,林琛拿着名片对了对脸,“您好,梁大夫是吗?”
梁启笑着拍了下林琛的肩,“林琛吗?”
林琛点了两下头。
梁启笑了笑,“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生日宴我还去过一次。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虽然早忘了这人是谁,林琛还是赶忙握住他的手附和:“梁叔啊,我对您有印象。哎呦,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可记着您呢。”林琛努力把话题往正道上带,“那什么叔,所以这回是真麻烦了您了哈!”
“小事。对了,这位就是祁硕是吧?”梁启的目光转移到祁硕身上,一高高瘦瘦的青年,看气质就是有点病在的。
“梁大夫好。”祁硕开口主动打招呼。
“他是你朋友还是?”
林琛毫不犹豫说出口:“男朋友。”
梁启干心理这行也是见多识广,听完并没有什么太大惊讶,“了解。”
“那咱就开始吧,你跟我来里面诊室。”梁启对祁硕说着。
祁硕点点头,“嗯。”
“小琛,那边有咖啡,自己接啊。”
“好!谢谢叔。”
里屋的诊室很简单,白净的房间内摆着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梁启给祁硕先倒了杯热水。
祁硕接过略有点烫手的杯,“谢谢。”
梁启随口问着:“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有点日子了。你在我这里别紧张,我虽然是医生但这里不是医院,你放松点。我都能感觉到你的紧张了。”
祁硕小口抿了下热水,“嗯。”
“之前去医院看过吗?”
“住过一段日子。”
……
每一次医生的约谈祁硕都要重新去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对他而言也是一场磨人的心理三维重建。
不过不同过往精神病院走流程一样的问答,梁启人很随和,每一个创伤性的问题都是在不经意里进行的。他给了祁硕一个缓冲期,像和朋友聊天一般进行着他们的问诊。
林琛坐在大厅里喝着咖啡,他刚刚应该跟进去的,脑子没转过来给忘了问能不能家属陪同。
坐在外面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手边的咖啡都喝了三杯,他们聊一个来点了都没结束。
前台上放着一个大鱼缸,林琛数着几条胖金鱼转圈眼睛都看花了。
结束检查后梁启看着电脑前的报告单,“问题不大,能好。我是医生我从不骗人,真的。”
祁硕问:“得吃药吗?”
梁启扶了下眼镜,“那指定的,生病了你不吃药怎么好。”
“对了医生,这是我现在的药。”祁硕说完就从背的书包里拿出他的药盒。
“你管我叫叔就行。”梁启接过看了一眼,“这些你继续吃吧,文拉法辛和舍曲林二选一,药有点多。以后的一切放轻松,都不重要,我们这人生就像开火车一路向着终点走,就算中间遇到意外也没有回头的时候,但要是累了可以中途下车你歇一歇。都会好的。”
祁硕握着热水杯点点头。
终于在天快黑前梁启打开了房门,祁硕简单和他交谈几句去了卫生间。林琛看他的状态还行,着急地拉住梁启问起祁硕的情况,“叔,他这……”
梁启给林琛拿了袋小饼干,“是抑郁和焦虑,PTSD。”
林琛摆手没接,“创伤应激?”
“你竟然知道点?嗯。并且第一次创伤就没有得到好的改善,他之前用过自残去应对自己的情绪。他状态挺差,有点硬撑的感觉。”
这些林琛都知道,但他现在就只想知道能不能治好。
梁启看出了他的着急,“不用担心能治好,以后吃药再加半个月来我这里做一次治疗。”
林琛先松了口气后又提起,“吃药啊?”
“你们为什么都会吃药这么抗拒,就算是感冒也得吃点消炎的啊。”
“那得吃多久?”
“最少也得小一年吧,有些人吃五六年,这种情况也得看自身。其实很多人对药都有抗拒我能理解,而吃药又只是去控制症状,到最后心里的一些创伤,还得他自己去接纳。”
一年,三百来天,这么久。
但林琛还是坚定地点头,“行,麻烦您了!”
梁启说:“你们这关系可以多关心关心他,我看他挺信任你,这种情况下能产生信任也挺不容易。”
“嗯嗯。”
祁硕从卫生间出来后看见了蹲门口抽着烟的林琛,他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站在旁边。
林琛头顶上落着几瓣雪花,祁硕伸手替他全部拍干净,“少抽点。一大早你抽半盒了。”
“习惯了。”
祁硕问:“大夫给你说什么了?”
林琛站起身抖了抖腿,“说你问题不大,肯定能治好!就是吃药得……得半年!”
“不用哄我,最少也得一年。”祁硕哈出几口白气微微扬起唇线,“早想到了的,能接受。”
一年而已,算不了什么。
病不是一两天得的,治疗也得慢慢来,如果一年能治好,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梁启用他的能力和态度让祁硕以患者的角度对他产生了信任,当然还有来自于林琛的信任,这些信任给了他一个方向,可以继续往前走的方向。
也许真会好的。
就当现在是下站歇一歇。
祁硕能这样想真是最好不过,林琛掐了烟头抓住他的手笑了两声,“那就行!回家!”
第124章 换个面貌
路上有冰林琛打着出溜滑往前走,过完马路在看到岔路口旁的糖葫芦小摊后,他上前挑了两串青提的。
买完后他递给祁硕一个,“这会干嘛去?”
祁硕垫着一张纸拿走咬了一口,“好甜。一会想回个宿舍,之前的课本还在那边放着。”
青提本来就甜,并且现做的没有冻脆,咬一口和嚼蜜一样齁得慌。
林琛爱吃甜食也被腻得吃了一口接着装回袋里,“放凉了再吃吧,太腻了。”林琛说完拿起手机屏幕照着脸撩了几下头发上的雪,“我想给头发染回去,再剪一剪,大冬天的整个灰毛太苍老了。”
祁硕看见替他带好衣服后的帽子,“也行。那走吧。”
林琛带祁硕打车去了那家他常去的理发店,进屋前他先把两串糖葫芦放在门外窗台上冻着。
“来了。”大雪天店里没人,理发的哥从沙发上坐起走到门口,“给谁剪?”
林琛低头找手机里存好的样图,在翻过一张很久之前就收藏的红寸后他突然来了点想法,他转头看了眼祁硕又问理发师:“他这种染个红的适合吗?”
理发师打量了一番祁硕,“我觉得可以,他的脸型挺适合红寸的。”
祁硕一脸懵,“不是你剪头吗?”
“但你也可以试试。”林琛眨了几下眼睛说,“樱木花道那种,很帅的。”
祁硕脸上有点犹豫,林琛将图片放大和他做了个对比,“其实之前你刚剪寸头的时候我就觉得合适,怎么样?想不想染?”
祁硕还没染过头发,他随便看了几眼图片,“你喜欢?我都行。”
“你别你都行,你要是想染可以试试,换个面貌,不想染我就给我自己整。”
换个面貌,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死人。
祁硕歪着脑袋停顿了两秒,“我,行吧。”
“那就这种暗红色,别太艳。”林琛给那哥看了眼照片,他们简单对着祁硕的脑袋做起了规划,三言两语后祁硕就被带到了椅子前。
林琛坐在祁硕一旁,新来了一个理发师帮他处理。
林琛需求简单,“我的染深棕吧,再前面后面稍微剪短一点。”
他说完又看向祁硕,“放心,会好看的。”
祁硕勉强放下悬着的心坐稳,理发店里的灯光很亮,一面大镜子堵在面前,他很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自己的脸了。
垂下的眼角全是黑眼圈,脸色也灰蒙蒙的。
绑在脖子上的塑料布有点痒,祁硕再一次偏头看林琛,“你确定红色的不会很怪异吗?”
他没什么犹豫的说出了后半句,“可我不好看,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好看的,先试试呗,不合适再染成黑的。”
“嗷,也行。”
暗红色的头发不用漂,小哥调好染膏就要给祁硕上头了。
化学膏体略微刺鼻,刚抹上去头皮还有点烧,祁硕用余光看着林琛,见他也已经开始上色了。
他的寸头处理起来快,全部染完后他先听见了林琛的一声大笑,“你好像那个牛舔了的大枣。”
祁硕悬着的心也终究还是死了,他抿着嘴唇略微苦涩地看着林琛。
“会好看的,相信我哈哈哈哈。”林琛笑得停不下来。
祁硕显然不再信林琛的鬼话了。
“洗了就好了。”林琛见此也不再逗他。
祁硕看着一脸坏笑的林琛幽幽地补了句,“梳个中分像汉奸。”
“你滚!”
等了快一个小时祁硕洗了头,再吹干打理完整个人是稍微精神点脸色没那么灰了。
林琛还没结束偏头看着他,“好看。”
祁硕很不习惯镜子里的自己,好不好看的他没感觉到,但就是变了形态他很不习惯。
“好奇怪啊。”
“干枣不习惯了。”
祁硕嫌烦地睨了林琛一眼。
等林琛剪完祁硕付了钱,林琛正常染回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就他顶个红毛变得奇奇怪怪。
林琛摸了摸祁硕的脑袋,“真的好看,你就是不习惯彩色的自己。”
“真的不会奇怪吗?”
“真的。我骗你干嘛,要是真的不好看我就让你染回来了。”林琛这话是真的,如果祁硕真顶一脑袋杀马特,他会比祁硕先疯。
“好吧。”
店里呆了一下午天都黑了,出了店门刚好放在外面的糖葫芦也冻脆了,吃起来像冰棍,祁硕吃一口摸一下头发,他总有一种被人注视的错觉。
“再摸秃顶了。真的好看。”林琛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兜里,“明天一觉睡醒就习惯了。”
到了学校林琛陪祁硕一块回宿舍,祁硕来了几天他一直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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