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乔家故意把一个孩子瞥在外面,不管不顾,她说什么也遮掩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她一直惦记,悄悄照拂林郁,但也没有真正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又怎么能厚脸皮来充当好人呢。
唐太正拽着她老公,一起站在两个孩子身前,“小秦你如果要谈,就让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一起谈,不要难为小辈。”
秦元笙看看林郁,又看看挡在自己前面的贵妇,心中并没有气愤之意,反倒是觉得有一丝丝安慰。
她点点头,说:“好。”
唐太也侧头向唐绍钧和林郁道:“你们进去等,妈和你秦姨聊聊。”
林郁犹豫:“……阿姨。”
“去吧,”唐妈妈拍拍他手臂,充满了温情,“有阿姨在呢。”
说着,扭头冲亲儿子没好气的道:“发呆干什么,大的小的一个比一个愣,不知道带小郁进去吗。”
唐绍钧:“…………”
这夜的雨歇了又起,叶子落了满地,沟壑积成小溪,绕着建筑外墙汨汨流动着。
几人从医院离开,已经是不知道凌晨几点钟了。
疲倦席卷每一根神经,让人思绪也跟着迟缓起来。
林郁和唐绍钧先送走几位长辈,才回去开自己车。
车就停在室外,两人越过积水的平地,来到车边。
踩在落叶上,林郁手插口袋,随口道:“再这样下几场雨,就该到秋天了吧。”
“难说。”
唐绍钧在后备箱里找了一阵,拿出一样东西,扔给林郁。
林郁伸手一接,居然是件外套。
林郁乐了,“天气没到,你先到了。”
“防晒外套,不厚,拿着盖一盖,”唐绍钧拉开驾驶座车门,刚要上去,被林郁拦住了。
“嗯?”
“我来开车吧,”林郁道,“白天我睡的多,现在不困,你休息休息。”
唐绍钧自然要说不。
可这时林郁拉起他的手,引着他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座前,绅士的打开车门。
唐绍钧一愣。
林郁冲他歪了歪头,做了个手势,笑眯眯的:“请吧。”
唐绍钧仍坚持道:“我开。”
“……”算了,用嘴说的没用,林郁干脆动手推他,“我就不能开个车,你是不是歧视我啊,上去上去。”
唐绍钧只好从了。
黑色汽车缓缓驶出医院大门,保安室的门卫躺在值班床上呼呼大睡,并不知晓在医院里又上演了一桩人间俗世纠葛。不过,在这儿谁又会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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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大道上,车辆呼啸而过,唯有这辆黑色汽车开的稳稳当当,一点不慌。
林郁原本就车技不佳,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自我感觉还良好,就爱瞎踩油门,和超车的较劲,完完全全马路杀手一枚,所以唐绍钧特别不放心让他开车。但这会儿他心情低落下来,反而没了那股劲,显得淡定又超脱,连带硬派越野车都开成了老爷车,非常佛系。
唐绍钧盯了他一会儿,看他没乱来,才肯低头去看自己手机上的信息。
车辆平稳行驶,来到红灯前,林郁握着方向盘,瞥一眼旁边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随即收回目光,熟视无睹。
这段红灯太长,接连来了好几辆车,并成两排,似乎两边都有熟人,相互间还打开车窗,招呼谈笑。
林郁看着眼里,随口道:“A市这个圈子好小。”
“嗯?”
“看外边,”林郁扣了扣车窗。
唐绍钧跟着往外看,瞧见那几个在攀谈的车主,他刚要说什么,注意力便被林郁后面的话抓了回来——“我见过秦女士,小时候。”
“她老家是滨海的吧?就在我家隔壁,我认识,来过我们家好多次,投资我妈妈做生意,我还忽悠她家大侄子砸过秦老先生的文玩核桃。”
唐绍钧反扣下手机,看向林郁。
“文玩核桃你知道吧,”林郁转过头,比划着,“那傻大个,我说他爷爷盘核桃那是在修炼,这核桃吃了能飞升,他就砸来想吃。”
“…………”唐绍钧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林郁大笑。
皮嘛,哪家小孩比的过他。
“后来交接遗产的时候也见过一次,我当时都没怎么注意,现在想一想,我妈妈走后,她一定暗中照顾了我很多,她的确是一番好意,我应该谢她,不过……”林郁看着唐绍钧,寻求肯定似的,“也不代表一定要对所有人感恩戴德,对吧?”
唐绍钧伸手拍了拍他,“就做你想做的。”
拍的……是大腿,林郁瞟一眼,警示道:“你这是趁机占我便宜。”
唐绍钧失笑,姿势未变,“乔楠的爷爷我见过,性情偏执专横,小辈在他面前都没有说话的份,而乔太爷年事已高,缠绵病榻,所以他们没有领你回去也情有可原。像你说的,秦姨一直偷偷帮你的话,让你像这样在外面,的确可能比在乔家寄人篱下的好。”
林郁面无表情的拍开他:“还耍流氓。”
“别闹,”唐绍钧反握住他手,“但是理由再多,事实还是长辈们胡闹,牵连了你,他们在大房子里享尽荣华富贵,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所以没什么好感谢的,没必要那么懂事。”
“你说的我好心酸喔,”林郁装模作样的叹气,“但其实,我还是蛮有钱的,我都不会洗碗。”
唐绍钧笑着点头,“嗯。”
二人笑过一阵,林郁道:“那到你了,阿姨和秦女士谈了什么?”
“没什么特殊的,”唐绍钧道,“我妈让他们不要再来干涉你,就像你说的,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不过这回多了唐家背书,乔家再想反悔就不行了。
秦女士这头,就像林郁说的,她其实和林妈妈是旧识。
她很早就知道林郁,当年,其实就是林妈妈特意嘱咐她不要将林郁带回乔家的。
那时,乔二病入膏肓,乔太爷则年事已高,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二天就要翘辫子了,如果将林郁带回乔家,注定是寄人篱下,指不定被乔大欺负成什么样子。
出于这样的考虑,秦元笙遵照了林妈妈的布置,把林郁留在了外面。
乔家有很小一部分人查到过这件事,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及至五年前,乔大也去世,兄弟俩的恩怨都跟着烟消云散,这时本可以领回林郁——可转头一看,林郁都长的那么大了,独立,温和,有脾性,根本不用别人照料。
把真相告诉他,只会打乱他生活的平衡,当然,也打乱乔家自己的平衡。
所以一路拖到现在,知情者各自心态不同,但相同的是,全在装聋作哑。
红灯转绿,黑色G6迟迟不动,其余车辆鸣笛过后,干脆从旁边越了过去。
一辆又一辆的车驶离,远走,渐渐变成视线里的小点。
车里还是静谧无声,没有人说话。
半响,林郁道:“我见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想掘地三尺,弄的清清楚楚,弄清楚了又没什么好处,搞的大家都不开心,你说我是不是很多事?”
“没有,谁都会这样。”
“可人家都给我安排的好好的,现在还主动来请我回去,让我去当大少爷呢。”
“呆在玻璃罩里开开心心的固然好,”唐绍钧道,“但直面残酷真实,需要无比勇气,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鸡汤灌的……林郁失笑。
他倒不需要安慰,他从始至终都没将乔家放心上,他执意要探究这件事情,不过是想从中摸到他妈妈的一点痕迹。
如今知道她当年大概就是个蓝色生死恋走向,知道了她行为的因果逻辑,就可以了。
他心中的确还不觉得圆满,可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圆满可言,再怎么深究也没有用,只能算了认栽。
林郁沉思半响,抬起头,唐绍钧还关切的看着自己。
林郁的唇角翘起来,突然问说:“你喜欢我什么?”
话题切的太突然,唐绍钧并没有反应过来。
而林郁自己先想起来了,“哦今天你已经说过一遍了,算了别来第二遍——那你什么时候能排出半年档期,让我直面一下真实?”
这都什么跟什么,唐绍钧稀里糊涂,“半年?去做什么。”
“拍个片,走个剧情,”林郁道,“那个时候你估计就不喜欢我了。”
唐绍钧:“?”
难得看唐绍钧露出这种在状况之外的表情,林郁笑个不停。
雨已经停了,微风送来阵阵凉爽。
林郁一脚踩下油门,车飙了出去,“算了,回家睡觉!”
车辆在大道上呼啸而过,好似又恢复了主人神经质的风格。
车窗打开,飘出鸡同鸭讲的只言片语。
“你说乔木回滨海是不是来看我的?”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可我都没看清他,我就看了一眼!”
“我四岁开始学拳脚功夫,十二岁拿了第一个少年组金牌,牌子至今嵌在我床头;我的朋友大多是儿时就认识,维系多年,常常相聚,你也见过他们;我家里养了六条狗,大的已经十五岁了,从前它妈妈也是我养大的,加起来快三十年了……”
“大哥我在卖惨,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但凡我喜欢的,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
“………闭嘴,再说告你耍流氓!”
第70章
几场雨下来,虽然还远不到秋季,不过气温眼见着降了下来,给辛苦上工的剧组带来了很大方便。
连轴转了多日后,《散打》在民居和巷内的戏份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剧组也转到了新的拍摄场地,借着原所的布置,搭起了景,拍起了新的戏份。
年雪的戏集中在民居里,从到了新片场后,基本就没戏拍,成天蹲一边摇扇子看热闹。
片场里正在拍卫风的几场搏击赛事,他已经一连拍了两礼拜,妆发换了好几套,分别用来展现他不同时期的面貌。
这几场戏里要表现的人物和剧情都有很大区别,时间也横跨多年,不过戏台子始终就那一个,只能是当演员的自己调整调整,把自己精分成好几个来用。
过了一条,下一条要换擂台布置,趁着那边工作人员还在准备,林郁带着一身大汗在监视器旁边蹲下,顺手在年雪的零食兜里拿了杯冰豆浆吸。
年雪滋润的嗑着瓜子,看那边收拾台子,“早就想问了,这边怎么借到的?有模有样的,真不错。”
刚问呢,旁边闻致知瞄到跟组编剧居然蹲在搏击擂台边上嗦粉,当即震怒,“刘王王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出来!”
刘王王同学刚点的外卖,正嗦的高兴,被他这一吓,反而泼了一地汤汁。
闻致知扑上去掐他,四周人哈哈大笑。
年雪扭头:“咋了,场子他家的?爱护成这样。”
“不是,”林郁咬着豆浆吸管,“唐绍钧的。”
“啊?”
“这里是前几年某综合格斗赛场地,唐绍钧的退役赛,退役后他就把这边买了下来。”
年雪有点迷:“买来干嘛?”
这边在城市下风口,远离市区,挨着新建起来的工业园区,霾比城市里还重,买这干什么?
“很明显啊,”林郁把纸杯捏瘪,起身扔垃圾桶里,“用来做纪念。”
他转头,语气非常微妙的道:“你知道吗,唐绍钧本人说,他是一个非常长情的人呢。”
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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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收拾了出来,林郁走了过去,和武打演员握了个手,然后由化妆师给他补妆。
化妆师有双巧手,大小刷子齐上阵,一会儿就将精神面貌给扫了出来。
看着监视器里卫风的改变,年雪知道这应该是又换年纪了,她转头问道:“这是哪一场,小郁哥的武戏还有多少?”
“成名赛。武戏快了,他拍的顺,就只差两场少年期的试炼。”
旁边副导探头,“那两场早拍了呀,过来这边片场第一天的时候,一条过,您忘了?”
“啊?”
“不是吧,到这边不是才两个多礼拜的吗……”闻致知揪揪头发,连轴转到这时候,他也有点发晕了。他把膝上的本子反复翻了好几遍,反复确认,有点震惊的说,“好像真的没有了,武戏都搞定了。”
才不到一个月呢!
这部戏武戏虽然说不上重头,但好歹主角专业散打运动员,武戏不能马虎。闻致知也一直把控的很严格,还找了俩专业的动作指导在旁边盯,一有不对,立马喊停。
怎么稀里糊涂的,这么快就都拍完了。
闻致知困惑的看向监视器。
那头,化妆师就着灯光在给林郁上最后的妆,给他扑了一层又一层的散妆,“武戏出汗多,怎么结实的底妆挂不住,拍一会儿我又得上来给您重新擦粉,我感觉我像是拖进度的那个。”
林郁嘘了一声,“没事。”
旁边经验丰富的武打演员也乐,“你看我,晒的黑不溜秋的,就不用上底妆,抹上一层油就上,多利索。”
林郁:“但我也晒不……”
化妆师尖叫:“不!绝对不可以!”
她变成了尖叫鸡:“防晒是抗老保养的第一大关卡,绝对不可以晒!晒完以后生细纹!下垂!松弛!您绝对不要想不开!我现在就送一箱防晒喷雾放到您车上,您一定不能松懈防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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