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负责跟着充了人头,控了控评,完全就是当了回小兵而已。
不管是狗蛋剧组、郑导、吴导,乃至现在社交媒体上撑林郁的各种路人和粉丝,通通都是自来水。
林郁真是靠自己的人缘得到的同事助力,也是靠自己的魅力得到的一大批有组织有纪律还战斗力特强的粉丝,完全不是花钱来的。
不服不行。
公关经理把程英明送走,回到办公室,电话又叮呤当啷的响起来。
他扶额,按掉电话,实在不愿意接,他已经解释累了。
笔记本电脑上的网页还没有关,他挪了挪鼠标,扫了一眼微博广场现在的讨论。
里面一片过年的氛围,路人留下了赞,粉丝留下了激动的泪水,而黑子们只留下满地残肢,已经完全成了沉默的灰烬。
这就叫大获全胜。
经理皱了下眉,突然觉出了一点不对。
隔着透明的玻璃门,能看见同事们正收拾东西要走,其实这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也该滚去相亲了。
可他既不想相亲,也不想下班——他内心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多年行业经验让他有了一份敏锐的直觉,早已退化的犁鼻器悄然发挥效用,嗅出了欢天喜地中残留的那点硝烟气息。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心里总有份忐忑,总觉得今天这班,还没上完。
思索片刻,公关经理稳稳坐在电脑面前,撑着下巴,一条一条的看人们的讨论,试图找出点苗头。
——这条,骂风娱的,略过。
——这条,吹颜的,略过。
——这条,卖丰胸产品的,略过。
——这条,绝美剧照,略过。
等等,先不忙着略过。
那是剧照吗?怎么没见过。
公关经理点开照片,认真的看了一阵,越看,越震惊。
黑白色调的照片,一个少年戴着镣铐,从押解车上下来,一脸暴戾的死盯住镜头。
他背后是滨海区派出所的牌子,旁边几个糊掉脸的也都是正儿八经穿制服的警察叔叔,
少年青涩而冷硬,身躯单薄,双目桀骜,如果不是那张脸太过夺目,经理几乎都要认不出,这是林郁。
对,这就是林郁!
经理飞快的点开评论,此时评论里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大家都在哇哇乱叫,高喊颜值赛高,许多人都问这是哪个剧的,一定去看。
有一个资深小树林疑惑的说:这是新剧吗?没看过这部戏呀。
底下另一个小树林回:没看过新剧消息呀,应该只是摄影师拍的照吧,啊这个风格的哥哥也好看,太神仙了,舔屏,和以前的风格不一样呢。
经理都快给她们跪了。
你们脑子是锈了吗,这骨相,这眼神,根本不是现在的林郁。
公关经理恰好是滨海人,家里离滨海区派出所很近,他看得出这照片是真的,连旁边几家早点铺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也不对,那家早点铺子已经关了七八年了。
那这是七八年以前的照片!?
这就更真实了!
这是什么情况?
林郁出道以来就一直是仙气飘飘、风轻云淡的模样,他刚在和风娱的斗争中表现出的那份刚硬,被粉丝诠释为“忍无可忍”的血性,是天仙身上的一点烟火气,苏的人嗷嗷叫。
那是苏,不是好狠斗凶。
更不是少年犯。
这种照片坐实了,他以后都不用混了。
公关经理的头脑空白了片刻,随后腾地站了起来,对要下班的同事吼了一嗓子:“都回来,加班!”
同事全愣住,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呢。
这时,公关经理手边的固定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回他接了。
“你好,”那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们这里是风娱公关部,我是总监陈可…………”
挂了电话,经理反应了五秒钟。
然后,他飞快的夺门而出,冲同事喊:“去把林郁助理叫回来!”
刚好,程英明落了东西回来取。
他呆呆的站在门口,已经听了一阵了。
他意识到,出事了。
.
“他们要求方经理这边故意立刻给出辟谣,说照片是你的新剧,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接着他们会放出更多料,包括公安的记录、当年同学和班主任等知情人的爆料,还有一些相关的照片、你缺课的记录等,一是破坏你的形象,同时也通过一波波的打脸让公众知道,我们这边说的话不可信,最后就是用几个大号脱粉,营造现象,瓦解小树林。”
这就是风娱的打算。
风娱将这些尽数告诉了公关公司。
一方面,他们希望公关公司予以配合,用林郁用过的水军,打林郁的脸,这会让他们报复的快感加倍。
另一方面,他们也半点不怕公关公司告诉林郁,因为他们手中的料的确很足,他们还巴不得先威吓林郁一番。
听程英明说完这些,林郁一直没吭声。
他反复的看那几张图片,眉眼越发冷峻。
有一瞬间,程英明几乎觉得,他的神情与照片中的少年重合了。
程英明刚开始非常坚定的认为这些东西全是风娱胡编乱造的,林郁比谁都温柔、也比谁都靠谱,他不可能会是图中人。
可到了这一刻,他却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郁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时候?
那时候,是谁陪着他?
片刻后,林郁抬起了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冰凉的高楼大厦。
“开车,”林郁冷冰冰的吩咐,“去风娱。”
.
风娱位于东三环的DH大楼里,一大批的高新技术以及文娱产业集团都在这里安家落户,形成了集聚效应。
此时是傍晚,大多公司员工都陆续下班,电梯不断的下行。
除了风娱。
风娱今天全体加班,甚至轮休和请假的几个都被叫了回去。
余柯坐的是私人电梯,他之前被折腾的不轻,现在衬衫领口严严实实的捂着,却还是露出了一点淤青。
同搭载一辆电梯,卢安资通过反光的电梯内壁瞄了他几眼,内心很是鄙夷。
当然,卢安资脸上一点不好的意思都不表露,只是假惺惺的安慰道:“我办公室有些药,呆会儿拿给你。”
说着,伸手要拍拍他肩膀。
余柯却一把别开他的手,吼道:“别碰我!”
他那下动作很重,啪的一大声,把卢安资的手都打红了。
卢安资表情僵了一瞬间,心里骂了他两句,闭上了嘴,再也不自讨没趣的去招惹余柯了。
可余柯却阴冷的说:“你知不知道,叫你来公司,是为了什么。”
卢安资看他两眼,终于发现他状态很不对。
余柯却自顾自的说:“因为林郁要完了,他要完了!你们都要完了!”
第31章
卢安资没把余柯的话往心里去。
余柯本来生的还算俊气,小尖脸,细长眼,精修加层柔光也能挣到小妹妹们的几声称赞,但他现在神情阴鸷,把自己原本那点颜色都盖的严严实实的,反而生了狰狞之相。
嗑药了,卢安资默默的下了判断,并不着痕迹的按下了电梯按钮。
看样子是刚从郝明建那儿过来的,郝明建没事就爱喂他点东西助兴,当玩意似的耍。
瘾君子的话不可信,他才懒得理。
可也就是这个不闻不问的动作,让余柯更恼怒了。
他冲到卢安资身前,一把揪住了对方领子:“你听见我说的没有!你们都要完蛋了!”
过近的距离,震耳欲聋的吼叫,差点没把卢安资耳膜扎穿。
卢安资伸手就想推他,可这个动作做到一半,却被余柯的话给阻拦了——
“林郁的照片发出去了,我发出去了!马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打死了人,他一直都在骗人,他骗了所有人!”
卢安资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那点敷衍还没来得及下线,混着一脸的震惊,颇有几分滑稽。
这份神情取悦了余柯。
“试想,原来高高在上的、纤尘不染的人,突然变成少年犯,手上沾满鲜血,他的粉丝会怎么看,公众会怎么看?”
余柯脸上露出个笑的形状,但不像在笑,只是激动、亢奋,连牙都在咯咯打战,“我太期待了,期待看见他也掉下来,掉到泥里,你说,到时候他还会那么猖狂,那么自以为是吗!?”
卢安资脸色大变,郝明建分明答应他不会做的!
他心头大乱,伸手越过余柯,用力的按着电梯开门键。
按键力度太大,咔哒咔哒的声音在电梯里响了起来。
“你急什么?”余柯在他身后笑,“你不是也出了一份力气吗,现在假惺惺什么呢?”
卢安资重重捶在按键上,狠狠扭回头:“他骗了谁!?他是帮你!”
“帮我?”余柯语调微妙的重复了两声,“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说着便哈哈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疯狂。
二人的电梯里,卢安资只觉得毛穴都张开,被一阵阴风侵袭,满身的寒意。
……疯了。
叮咚——
到达风娱楼层,电梯提示音如同上帝之声,让卢安资解脱了。
他不管不顾,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却与前方的人迎头相撞,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卢安资一把扶住墙,心情糟糕透顶,“长没长眼……”
话音在碰上来人时戛然而止。
林郁立在前方,黑色衬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五官堪比工笔勾勒,眉眼里此刻积满了冰霜。
“林郁?”卢安资先是一愣,而后急急忙忙的上前抓他,“你来就太好了,走,我带你去见郝总,这件事一定有挽回的余地。”
林郁往后一避,躲开了他的触碰。
卢安资的手悬在空中,他扭头,看见林郁朝余柯走了过去。
风娱一大半的人都围了过去了。
余柯挺胸抬头走了出来。
林郁略微眯了一下眼睛,像借这个动作重新审视着余柯。
余柯冷冷的回视:“你看什么。”
“我看……”林郁笑起来,温柔可亲,“我在看一条阴沟里的臭虫。”
余柯瞬间黑脸:“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看了照片,”林郁抬步凑近他,冰冷仿佛无机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却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你以为翻出过去的事情有用吗?我觉得太有趣了,可怜的、痛苦的,明明你啊。”
“你在说什么,”余柯死盯着他,摆出了防卫姿态,“别胡说。”
“我说什么?”林郁挑眉着,“厕所,树林,器材室,还有哪?……哦,还有后巷,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你自扇巴掌,下跪,被打的画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林郁在说什么?
他们齐齐看向余柯。
而余柯在一阵神情扭曲后,居然接上了这话!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有钱,有名,我成功了,那些人算什么!”
林郁成功激怒他,后退一步,耸肩,“那又怎么样,我只是问你,记不记得而已。”
——记得,发生过,就永远抹不掉。
余柯在他眼神里领会到这份意思。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阵卧槽卧槽的。
大家往日和林郁也有接触,今天少年犯的料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相互还打听是谁负责的,实在太离谱。
但眼前这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林郁这幅样子……是真的?
这听起来,像是余柯被霸凌了,而林郁参与了?
不会吧。
在一片惊诧中,只有卢安资注意到,林郁的神情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的冰冷,他的口不择言,其实都指向着气急败坏。
别的事都行,但这件事情,是真的把他逼急了。
他怕出事,赶紧上前挡,“林郁你别说了——”说着又扭头冲其他人喊,“都干什么,别拍了!”
可也没人听。
周遭的人都在录像,林郁也根本不在乎,他别开卢安资,继续用那副冰冷的、傲慢的脸,对着余柯,说着勾出人心底恶与恨的话。
“不过我不记得了,”林郁自己回答了自己刚才的问话。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余柯,“其实我一桩都不记得,我根本没认出你,连名字都不记得。”
直到这一刻,余柯才动容,脸色突然惨白,眼神暗下来。
“刚进公司的时候,你就爱来我面前晃,没事也要找事,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我还觉得你烦人,”林郁说,“原来是旧相识,可惜我一点都没认出来,你太没有存在感了,注意不到。”
没存在感。
注意不到。
一点都不记得。
林郁的话语,林郁的目光,唤起了余柯记忆角落里的无数段画面,他的肚子像吞了无数块石头,又疼,又沉,拉着人往下坠。
在厕所角落被套上的废水桶,落在身上每一个拳头,每一记狠踹,还有那些丑恶的嘴脸,无下限的侮辱和唾骂………桩桩件件,都不停的在午夜梦回时回笼到脑海中。
人能有多恶毒,自发源之始就有启示,万物都有同类,只有智人屠光了人科下十四数种,排异和暴力的因子天然的写在人的基因里,在物种斗争以及人类战争史上发挥着血的效用。
相较之下,一个人的少年时光,简直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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